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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云意还沉 微风惊目 3844 2022-06-06 15:22

  就这样又过了三五日,我才重新走出家门。夏日这样漫长,仿佛我都已经换了一次人生,回来,眼前依然是之前的夏日。明亮,炎热,聒噪。但此刻带给我最多的感觉是,自由。绕来绕去,我还是我,还是独自一个人。没有了对无望之爱的奢求,没有了浓浓的思念将心牵绊,虽然孤寂,但,心无牵挂,便是自由。

  大病一场让我周身轻减甚多。之前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显得松松垮垮了。于是我出了门,径直就先走到了泰福祥,老板看我多日不来,又如此消瘦,殷勤地把好几块适合我的花色都搬到我的面前,霎时有些眼花缭乱,许久,才终于选定了两身,量体之后推门出来,竟已经快到晌午了。

  我想了想,到隔壁的脂粉店选了两盒新出的胭脂,看着胭脂红润的霞色,想到如果扑在月枚白净娇嫩的小脸上,定是美极了。于是拿着胭脂,径直地往伍家走去。我一病这么久,多日不见叔叔,也该是回去看看了。

  进了家门,刚好赶上顾妈把饭菜端上桌。月枚看见我进来,高兴地从桌子前蹦起来,跳到我身边欢悦地说:“姐姐,你好啦?”我冲她微笑,点点头。把胭脂拿出来递给她,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即可就打开来往脸上抹,问我好不好看。然后不等我回答,就转头跑上楼了,我知道她必定是去照镜子呢。

  顾妈高兴地赶忙给我添了副碗筷说:“大小姐等着,我去给你加一道你最爱吃的竹荪炖鸭。”叔叔也显得精神了许多,招呼我坐在他身边。我四下里望了望问道:“婶姨又不在?”叔叔好似早已习惯了她不在家,如常地说:“不用等她,她若在了倒是稀奇。”说着便开始动筷了。我也就跟着吃了起来。不多时,就又听见一阵咚咚的脚步声从楼上一溜烟跑下来,不用看,是月枚跑下来了。我赶紧唤她过来吃,抬头看见她忽闪着大大的眼镜,指着脸颊给我看,那胭脂衬在她脸上,果然明媚。将她的双眼衬得更加熠熠生辉。我连忙点着头说:“好看好看,漂亮极了!”

  就这样闲聊着,打趣着,吃着与儿时味道相同的饭菜,仿佛又变回之前的我。时光如驹,这之间经历的太多事,让我愈加贪恋这个家里的温馨。我与叔叔聊着银号上的事,叔叔说,诸事平稳。但是,由于周边各省仗打的厉害,本省的不少商贩也有看不准时局,迁徙的,关张的都不在少数。银号的生意也不似之前红火了,倒也还可以维持。我安慰叔叔:“这种年景,能够维持已然不易。银号生意不比其他,最是与局势相依严重,稍有动荡,影响甚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直到饭后许久,婶姨才从外头回来。她一进门,大家就都不怎么说话了。我唤她一声:“婶姨。”她只是点头招呼着,满脸倦容,意兴阑珊,我自知她定是打牌又输了钱了。便不再多话。她虽然随即就上了楼去,但是大家终归都觉得说话不像刚才自在。我于是起身对叔叔说:“夏日天长,叔叔饭后也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先走了。”叔叔点点头,送我到门口。走到巷口,我回头看你,见他依然靠在门框望向我。身影略微消瘦佝偻,我心中轻叹,并不擅长且并不喜爱的生意之道让叔叔劳累许多,然后并不安稳的时局又平添了多少人的烦恼。唯愿现世安稳些,叔叔身体强健些。

  出了家门,又绕到了保顺药堂。祁伯伯也在柜上,我去与他行礼招呼。他热情地关切我的病情,又亲自走出柜台来为我把了把脉,才放心地点点头。对我建议叔叔入股西药房,和托人引荐相关之人的事情极为感谢。我道他是太客气了,对他讲:“我与旭嵘从小便一同,彼此熟悉,我自知他认定的事情必定有前途,有方向,有规划,即决定做了,便会一做到底。我虽不懂医道药道,但是我亦知道行医行药是救苦救难造福一方的大好事。所以,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能帮则帮了。”祁伯伯赞赏地点点头,若有所思,便也没有再说什么。我看他柜上甚是繁忙,便起身对他说:“我去后面看看旭嵘。”

  旭嵘正张罗着把后院里西边一间房里的东西腾出来,尽数搬到东屋。院子里药箱,药柜,各种药材,萝,筐摆的满满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看见我过来,急忙走过来挡住我说:“你快点闪开,别碰着你。”我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他一边指挥着伙计一边说:“腾出来一间屋,专放西药,再挨着屋子在院子里接出一间房来,以后咱们保顺堂还会有西医坐诊了。”我听着觉得很是新鲜:“西医?你找到医生了?是不是还得有一个漂亮的护士啊?”他喯地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对!要先骗来一个医生,再骗来一个小护士!”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你有了医生的人选了?”“荀大夫答应帮忙推荐一个,还没谈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听到他说荀大夫,想到就是当日慕廷引荐给我们的三个人当中之一。继而又不经意间想到了慕廷,随口“哦”了一声。慕廷并没有觉出我面色变化,仍是一边跟我讲着他心中的规划,一边指挥着伙计忙活。

  我看他忙活的热火朝天,我又没有地方坐,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对他说:“看你一切都按部就班就好,我也帮不上其他。你若什么时候再需要钱就告诉我,我去同叔叔讲再抽一些活钱入给你们。”旭嵘感激地看我,也未多做挽留。

  再出来的时候日已西斜。暑气微微散了些去。路两旁的人家,不少已经飘出阵阵饭菜香气,有的孩子已经拿着馒头在街上边跑边啃。我慢慢地往回走,略感疲惫,但是又不想回去。害怕回去又是一个人,又会坠入中,跌入对慕廷的思念。我告诉自己不要想念他,但禁不住还是贪恋对他的思念。有时候,说服自己,不见他,不提他,就偷偷的想念他,也还好啊。不会打扰到他,不会打扰到任何人。

  太过心痛的时候就让自己不停地操持,劳累,直到疲惫不堪。于是接下来的很多时间,我都每日浸在各个铺面,档口,作坊,有时候还会去银号和保顺堂。我像是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从走货到出货,甚至从来不懂农耕之事的我,也对各种作物的时令有了不少了解,对从来都觉得不甚繁杂的药材病例和各种冗余的资质手续有了些许的知晓。更不要说银号的诸多事端,有时候叔叔身体欠安,而我又刚好在号上的时候,许掌柜就多半只与我商量了。

  前阵子我生病的那些天,孙府上的事情和生意多由莫掌柜招呼着,偶尔遇到什么需要决断的时候,就去问孙奎义。麦忙之后,孙奎义自觉的便叫上几个伙计,雇着几辆车出去收货屯粮,十来天才回来。我心里感激,他必是知晓轻重缓急的,不然我一个妇人,定然难以挨过这一年一度的夏收时节。他回来后,我便让他多歇歇,他也乐于歇着,我病好了后,他便又是整日里游手好闲的样子。只是月枚来的更加频繁。我看着月枚每次见他后愈加闪亮的眼睛,再一遍催促自己,找个机会,是该把他们的事情同叔叔提一提了。

  诸事平顺,我亦心安。身体上的劳累和各种事端占据了我几乎所有的精力。偶尔的,慕廷还是会入我的梦,偶尔的,还是会偷偷拿出他的手帕和衣裳,深嗅仅存于上的微微的他的味道。我告诉自己,也许,等到有一天他的气味散尽,我再也想不起来,便可以真的放下了吧。

  然而世事总是无常。就在我自以为日子可以这样一天天波澜不惊地继续下去的时候,有一日,忙了一天,我正吃饭,孙奎义从外面回来,看见我,停住了。漫不经心地对我说:“你们伍家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怎么今天号上乱哄哄的?”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就兀自回屋了。我有些差异,霎时一愣。细想,前日刚去了趟号上,往来账目和日常都清晰明了,再平常不过。现在也不过年也不过节的,流水也应平稳。号上怎会乱哄哄?这样想着,告诉自己待明日再去找许掌柜问问清楚。

  第二日一早,我便梳洗停当,往银号走。还未走到银号门口,老远就看见门口围了不少人,三五一群,熙熙攘攘,竟堵住了半边的路。难道银号还未开门?这样想着,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走,待到将将能看到大门,我便踮起了脚尖,伸长脖子勾着头往门里看,似乎只是看到了门板,心有不甘,疑虑更加深重,调整着视线,绕过挡在门口的人影,又走了几步,果然,可以确定,门是关着的。心里顿时一沉,许掌柜向来守时的,这么多年他总是早早的来到号上,清扫整理,准备妥当,准时开门。怎得今日这样反常?没有再继续向前,我又绕到了三条街外的另一分号,虽然没有什么人围在门口,但是,大门依然紧闭。我自知定是出了什么事,未做停留,转身朝着伍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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