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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云意还沉 微风惊目 4300 2022-06-06 15:22

  进门望去,药堂的大厅里竟然没有一张空闲的椅子。想是近几日天气阴雨,忽冷又热,生病的人越发的多吧。伙计认得我,看见我进来来,直接把我招呼到了后厅。过了好一会儿,旭嵘才推门而入。还未说话,他就看出我恹恹地,脸色精神都不怎么好。上来就问:“你怎么了?”我其实并不要紧,打趣道:“你这本事越来越大了,望闻问切,我还都未开口,你只是看我一眼就知道我身上不舒坦。”他已经从身后的桌子上拿来一个手枕放到我的腕下,也不说话,兀自抓住我的手号起了脉。

  片刻之后,他的面色舒展了,收起手枕说,“胃不舒服?”我真真是吃了一惊,“厉害啊,我想我就不说,没想到你真能号出来?”他只是觉得我夸张,并不接茬:“你本就体寒,换季时节更要注意保养,最近吃什么了?”我仔细想了一想:“左不过就是些家常时令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他又问:“那喝的呢?”我自从那日回来后,一直就是喝的从九禧茶楼和青青一起带回来的明前龙井,想是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老老实实地说与旭嵘。他于是就明白了:”就是这绿茶,虽其味清香,却是寒性的,且不可多喝,更不可空腹喝,连日喝。喝多了自然伤了脾胃。且尤为新茶最甚。“我恍然大悟,想不到这二两茶叶,以为是宝贝,没想到把自己弄得浑身上下不爽快,倒也是不划算了。找到了病因自然好办,旭嵘提笔开了一个温胃养身的方子,吩咐我如何忌口。便叫来伙计帮我去抓药。

  等伙计抓药的功夫,我便与他闲聊起来。“有些日子没见你?忙什么呢?”他神神秘秘的把一个长方形扁平的黑盒子推到我面前,轻轻点了点说:”研究这个。“我也用手轻轻点了点黑盒子,盒子发出锵锵锵的金属声。是个薄铁皮做的盒子。“这里头是什么?”他索性抬起手,将盒子一边掀起,直立起来。盒子的上半边就竖了起来,一根银白色的线柱选在中间,两边全是刻度。盒子的下半边有一块绿色的布。我只是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眼熟,还没想起来是什么,旭嵘就已经张口:“这个东西,叫血压计。”我顿时想起来了,在法国的时候见过的。“你会用这个?”我顿时来了兴致,拿起来捣鼓。看见我笨手笨脚的样子,伸手把血压计从我手里接过去,然后把我的胳膊放在桌子上摆正,又拿起袖带来绑在我的胳膊上,把挺进针压进袖带。我看他一连贯的动作着实娴熟,好奇地问:“你要开西药房了?”他认真地一手把着我的胳膊,一手捏着橡皮气泵。我只是感觉胳膊阵阵紧箍,紧到快要裂开的感觉,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胳膊的感觉又是一点一点松弛下来。然后他一边把我的袖带解开,一边半份打趣半份认真地说:“有这个打算。怎么样?你要不要入我一股?”

  我对医道药道从来没有了解过半分,真真是一窍不通。连忙摇头道:“我就算了,我什么都不懂的。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告诉我就是。倒是你,到底懂得多少?祁伯伯也同意你做的?”旭嵘答:“当然,父亲很久之前就开始了解西药了,西药效果好,方便运输,碣洲已经有了洋人的医院和药房。有的省份在打仗,需求量很大,咱们这里虽然没有,但是咱们这里地处交通要道,几个省份的运输都要途径此地。如果我们这里有了西药房,很大可能能够直接运进周边几个省销售,用量很是可观。这是笔好生意呢。”听他这样讲,我也觉得祁家父子很有眼光。点点头说:“听说西药很贵,你们手头积蓄怎样?什么时候用钱?需不需要我跟叔叔说一声,让号上给你们提前准备些现款?”旭嵘说:“暂时还用不到,进货,运输,还有各种部门的证件,还需些时日。”然后他想了想又说:“你们家在碣洲那边有没有认识与这相关的朋友?可否帮我引荐引荐?”我略略的想了一下,孙家这边想是不会有了。伍家这边号上有没有谁家是做洋货西药生意的,倒是可以打听打听。便答复他道:“我回头帮你查查,号上想是应该有些老主顾做些洋货生意的,看他们有没有认识接触过西药的人。”

  旭嵘他听了自是高兴。然后又说:“寒碧,我说的是认真的,你要不要入我一股?这个生意前景自然是有的,你们银号如果能入股进来,规模自能扩大不少不说,单就咱们两家的字号,如果联手,别说在咱们镇上,算上小半个碣洲,说出去也一定是响当当的。”我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回答他:“银号上的事,归根结底还是要叔叔做主的。”他听了这话,已然知晓我要说的是,已经出嫁的姑娘,在娘家也不好多插手生意之事了。“不过,”看他面露失望之色,我接着说:“这的确是一桩不错的生意,我自然会找机会跟叔叔提一提的,你放心吧。”他于是粲然一笑,干净温暖。这个朋友,总是能给我体贴。

  过了几日,我刚从粮铺看了上个月的账目回来,莫管家就迎了上来。“少奶奶,这里有一份请帖。”请帖?我心下纳闷,孙家大少爷的事情当时满城皆知,如今还未过半年,镇子上的风俗,新丧未满,任谁家红白事开张迁宅都不会来报,这时候会是谁家的请帖?莫管家接着说:“是洪帮派人送来的。”我心想,也对,自青县黑火之事后,也有小两个月的光景,洪帮一直不曾有什么动静,时间越久也许就越非好事。是福是祸都要接着。于是接过请帖,打开来看。原来,下月初五,刘洪生五十大寿,邀请各方亲朋前来助兴。

  我心里盘算着,当日孙奎仁之事,刘洪生自是知晓,我热孝未满,他也不是不知。孙家并非与洪帮十分亲近。只是孙奎仁当日与他有些交情。自我进门后,更是想尽办法与他撇清了关系。这个时候给我发下请帖,是拉拢?是警告?还是别的什么?心中一团乱麻,猜不透他到底作何用意。便索性把请帖往抽屉匣里一丢,暂且不去想他。多日不见慕廷,思念与日俱增。放下烦乱的事情,明日去荻园。

  早早就起来,穿上我新做的衣衫,把头发光光地挽起来。左看看,右看看。镜中女子肌肤胜雪,亮眸如星,前几日生病,身上又是轻减。更显腰肢纤细。看来看去总是觉得脑后这个光溜溜的发髻硬是把我趁老了不少,干脆,把发髻重又打开,卷曲的青丝瞬时如瀑倾淌在肩,我把鬓角两边的碎发束在一起,在脑后绑了个蝴蝶节,后面的就随意散着。再看,比之刚才即精神又时髦,心情也一下子更明媚了些。

  刚出了门,不曾想阿肃的车已经在街角处。心里更是欢喜。我只不过昨日给阿肃带了口讯说今日要去荻园,不曾想,今日一早,慕廷便让阿肃过来接我了。心里又是一暖。

  我到的时候,慕廷正在垂花门旁给一大株君子兰换盆。白色衬衣的袖口高高挽起,双手沾满泥土,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在阳光底下晶晶亮,额前几缕发丝垂下,随着他手上的动作而前后摇摆。他把一堆土揉搓粉碎,把去年收集的草末摊匀,把杂质捡出来。然后将二者掺匀,放在手上捏一捏查看手感,再不时调整二者的份量以达到合适的松软度。此时的他,像个顽皮的孩童,在维护一件自己的玩具,内心细致,动作粗犷。

  他抬头看见我,粲然一笑说:“你等我一会儿,就快弄完了。”我于是就依在垂花门的另一边,看着他把君子兰的大棵植株放在一个大紫砂花盆里。把肉肉的细肠一样的白色花根细致地盘附在盆壁周围摆好。最后再一点一点把刚才配好的土壤捧进盆里,用手压实,用力拍了拍手上的土。我绕到他的身后,举起喷壶,把水浇到刚刚装好的花盆里。浇上一些,等水慢慢一点点渗下去,再浇一点,再看它渗下去,直到盆底渐渐有清水流出来。

  我在日头下面站的不仅有些汗津津的。慕廷笑眯眯地看着我。突然伸手在我鼻子上抹了一把。然后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才想到他的手上是占满了土的,合着我鼻尖的汗珠,现在我的脸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我立刻用手擦了一下,果然沾了点泥在手上。佯装生气地瞪着他。谁知他笑的更加更加前仰后合。

  多年以后,这日的情形依然在我脑中历历在目。我们就像一对最为寻常的小夫妻,在满院春花之中侍弄着其中不起眼的一株。嬉笑玩闹,无忧无虑。。。。

  午饭过后,我坐在床上,懒洋洋地靠在慕廷的怀中翻着书。他把我的长发撩起,在我耳边说:“你今天真漂亮。”我放下手中的书,扭过头看着他,煞有介事地问:“我哪天不漂亮?”他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不做回答,而我就是不依不饶地看着他,要等他一个回答似的,并扬起了下巴,挑衅一样地“嗯?”了一声,似在追问他。他便顺势捏起我的下巴,措不及防的就把他柔软甜蜜的双唇附在我的嘴角。另一只手加大力度,把我紧紧箍到他的怀中。口中喃喃的说:“什么时候都漂亮。”我已被他突如其来的温存所淹没。轻轻抬起手搂起他的脖子,微微张开双唇等待他更加甜蜜的亲吻。他像是一个英武的战士得到了出发的号令,口中的蜜汁立刻辗转反复着袭来,搅得我心痒难耐。。。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柔情满溢,让我们彼此都不愿离开。

  他像一只个孩子一样依在我的怀中睡着了。头靠在我的胸口发出平稳香甜的呼吸声。手臂还是紧紧环在我的腰间。我搂着他的肩膀,细数他额间的碎发。手指轻轻地从额角一路向下,滑向眼窝,鼻尖,薄唇。我还不曾这样仔细这样近的看过他的容颜。想着反正他也不知道我在看他,像一个孩童偷吃到了自己喜爱又珍贵的果子一样,眼神又多了几分贪婪。他的眉毛浓且黑,飞扬□□额角。眼窝深深,浓密的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刷子。鼻梁高挺,嘴唇菲薄。“我的男人是个美男子呢。”这样想着,我甜甜的笑了。自己被自己羞得捂住了眼。感觉脸颊都更红了些。他不知是不是被我惊扰了梦,臂弯的力度又紧了紧,脸又在我的胸前蹭了蹭,没有睁开眼睛。仿似又睡去了。我也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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