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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云意还沉 微风惊目 4844 2022-06-06 15:22

  醒来后,我想起昨日接到的刘洪生的请帖,就把自己的为难告诉他,问他是去,还是不去的好。他瞬时皱起了眉,愣了一下,方问道:“刘洪生给你也下了帖子?”我点点头,把自己的顾虑全部说与他听。他停住手中的事,站起身来到窗前,对着窗外思量着,过了一会才转过头来,斩钉截铁地对我说:“碧儿,你不要去。”我本是很不情愿去的,但是他说的这样坚决,反倒让我觉得,如果真的不去,是不是真的不太合适。面子上过不过得去尚且不提,加上之前的种种,若是再一次得罪了洪帮,以后生意场上难免碰到,他会不会与我不利?闪念之间,他看我好似犹豫了,又更加坚定地说:“找个理由搪塞一下,不要去。”我自然知道丘沁堂与洪帮素来泾渭分明,他不想我与洪帮有任何牵扯,也是当然。而我本意也十分不情愿去,便索性听他的,深深地点了点头。

  不在荻园的日子,就又是按部就班的操持,日复一日,十分无趣。两天后的傍晚,刚用过晚饭,香玉就过来说“祁少爷来了。”

  旭嵘在花厅的椅子上咂着茶,看我过来,把杯盏放下笑着说:“不错,气色好了些。我又给你带了两副药过来,等上次拿的喝完了接上。“我道他是太小题大做,我的身体底子还是不错的。我晓得他这个大忙人是不会特意为给我送药而跑来一趟的,就问他:”找我有事?然后,就见他拿出一个和我前日里收到的一模一样的请帖来。

  “你也收到了这个?”我有些差异,之前也并未听说祁伯父与洪帮有什么交往。旭嵘逐渐接手家中事物后,就更加不会有什么过深的牵扯了。旭嵘解释说:“我也是才知道,洪帮里头也有一些药材的生意,父亲之前有过几批货跟他们有过交往。你收到了请帖没有?”“收到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并没有打算去呢。”

  “不去?会不会不妥?”我知道旭嵘的顾忌和我所想的一样。就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本新丧热孝,不去也说的过去的。况且,我本就不想与他们有什么瓜葛。”旭嵘想了一下,皱了皱眉说:“还是不妥,刘洪生这次是借着寿宴的名义,并无提生意之事。按辈分上讲,他也算是长我们一辈。你驳了他这个面子只怕不妥。再者,听说他这次除了一些德高望重的前辈外,着实请了不少年轻一辈的,他这仗势,只怕去的不多。如果独缺了你们家,势必会被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你孤傲难为,不合规矩。我看你还是再想想。”

  我觉得他这话说的不无道理,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了,现在心意又摇摆不定起来。只听旭嵘接着说:“我还正好想借着这个机会结交几位碣洲药材行里和做洋货的人,为西药房的事情铺铺路。正想着没有几个熟人,想你与我一道作个伴呢。你再想想,和我一起去吧。”一来二去,趁着我本就犹豫不决的心劲儿,旭嵘愣是半是纠缠半是规劝的把我快给说动了。“好好好。”我终究是经不住他的劝,吐了口:“容我准备一下,本来没有准备去的,他这么大排场,又是五十大寿,我总该用心准备个礼物,才不被主家和同道的人看轻。”

  因为时间本就剩了不几天,这事情既然已经定了,便即刻马不停蹄地准备起来。选寿礼最是让我头疼。我本与刘洪生没有什么交往,仅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之中此人略显张扬,倒也并不跋扈。这样的家世,金银珠宝怕是都不稀罕的,倒真是难为住我。眼看着没有几天时间就是寿宴,我实在想不出主意了,准备去找旭嵘去看看他准备了什么,让他帮我出出主意的。路过花市,看到一个园丁正在自家花房院子里为一株盆景捏形修枝。顿时眼睛就亮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好的盆景,一般会选用老桩接新枝,老桩自然都是极老极结实的树根,新枝则盎然精神。这岂不是老当益壮,精神抖擞,朽木逢春之意。并且选一株盆景做寿礼,也不似各种金器玉器的那样俗气,于是抬脚便走进花房。

  老板听我选盆景是选寿礼之用,直夸我别出心裁。帮我选了一盆邻水式的马尾松。古诗有云,“德如膏雨都润泽,寿比松柏是长春。”送长辈松柏自是错不了的。就见这盆马尾松树干腕粗,苍枝遒劲。主干斜出盆外,不倒挂下垂,横生直展,接近于横卧,显得飘逸潇洒,轻盈活泼。更妙的是,寸高的大浅花盆之中,除了少量土培成一个小岛,吸住马尾松的树根外,其他大部分都是淌着一层浅浅的水,就像一潭小湖,风来竟吹起一层细小的涟漪。两尾不及寸长的小红鱼徜徉其中,悠然自得。小岛上,还摆着一个身披蓑衣的垂钓老翁,将一根竹皮做的钓竿杆垂到“小湖”中,好一派轻松惬意之境。我顿时欣喜,立刻对老板说:“这个极好,我就要这盆了。现在给老板下定,请老板帮我绑好了,我下午叫人来抬。”

  寿礼定下了,了了我一桩心事。想到当然在荻园慕廷说过不让我去刘洪生寿宴的话,觉得现在既然又去了,应该同他说一声。可是这几日应该是来不及再见他了。于是我绕了两道街,来到邮政所,想给荻园挂个电话,不曾想等了许久,转了几回线,最后竟然没有接通。定是他不在荻园了。我这样想着,怏怏地往回走。想着再去找旭嵘与阿肃传话也不太好。还是算了,他也只是担心今后刘洪生与我生意上接触太多罢了,以后的事情我自见机而为就是。反正这次还有旭嵘陪着,想是不会有什么不妥了。

  转眼就到了初五,刘洪生大寿的正日子。一大早,我便起来收拾。约了旭嵘等他备了车来接我,因为盆景还有鱼和水,我又亲自去查看了,又再三叮嘱伙计。毕竟是送人家寿礼的,鱼儿不欢腾了触霉头。一切都准备停当,刚好旭嵘也来了。他找了辆汽车,张罗着伙计把花盆装上。他今日穿了件牙白的西服,脚上一双乳白色皮鞋。比之前穿大衫的时候更显英气十足,头发梳的油光锃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我打趣他道:“好了好了,别把你这大公子的行头给弄脏了。”他有几分害羞地拍了拍手,扯了扯领带说:“我是想着他这场面大,别失了体统,好能多认识几个人,让人家高看些。我还真不爱穿西服,总感觉箍着不随意。”我吃吃地偷偷笑他,东西装好,家里安排停当,便出发了。

  一路无话,多日不来碣洲,初夏的街头越发嘈杂,进了城,车子便开的越来越慢。司机又几次下来问路,打听刘府的位置。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老远就看见刘府熙熙攘攘的大门,红毯铺地,门楼高筑,大门虽在大路上,却早已被堵的水泄不通。人们进进出出,行礼的,拜寿的络绎不绝,讨糖吃的孩子跑来跑去,伙计一趟一趟地穿梭,抬着各家客人带来的体型较大的礼物。车子不好开过去,就远远停在了路边。我和旭嵘下车理了理衣着妆容,拿出请帖,就随着人流往大门口走去。

  这也是一座五级台阶的高门楼。门口一对石狮霸气威武。高高的红门此刻打开,刘洪生亲自站在门口迎着客。今日他穿着一件藏蓝色寿字纹的大衫,白白的袖口挽起,干净挺阔。梳着背头,一丝不乱。比之我之前见他的”貂皮大氅“的印象,竟是庄重斯文了不少,旭嵘准备了一对尺把长的人身,装在锦盒里,毕恭毕敬地递向刘洪生,口中道:”晚辈丘山镇保顺药堂祁旭嵘,家父身在外省,没来得及赶回来道贺。晚辈代家父恭喜刘老板,福寿绵长,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刘洪生听罢,哈哈地笑了起来,夸奖道:”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能说!同喜同喜,里面请。“说着一个拱手把祁旭嵘请了进去,并示意家丁接了旭嵘的礼。

  我跟在旭嵘后面来到刘洪生的面前,他看到我,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炯炯。笑容满面地已然先把手微微拱起。论理,他先是长辈,又是主人,今日更是寿星老。无论如何我都要礼先与他。赶忙弯腰鞠躬,口中说道:“恭喜刘老先生,我是。。。”还没等我说出我是谁,他竟然已经开口道出:“孙夫人,别来无恙。”我略微有点惊讶,想当日一面之缘,场面又混乱不堪,他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刚才我们下车的时候,因是车子都停在路边进不来,已经有路口的伙计见着有客,着手帮忙抬贺礼。此刻两位伙计已经搬着一大盆马尾松追了上来,跟在了我的身后。这么大一大盆,又有枝叶,又有水鱼,着实让不少人驻足侧目,议论纷纷。我看东西抬了过来,便趁着时候开始说祝寿的话:“刘老先生精神矍铄,身体康健,愿您人如松柏岁常新。”

  刘洪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自是知道,以他这样的人,自是阅无数人,遇无数事。什么样的场合,办什么样的事情,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在他眼前皆是一目了然。这整个寿礼之上,各种人等往来不绝,看着有做生意之人,也有官场之人,有年长的,也有不少年轻的。大多送来金器玉器,再就是成匹的织锦绸缎,偶尔有几个送字画的补品的,再无其他。我竟然是唯一一个与谁都不同,常规之中又让人意想不到的寿礼。他想必是已经知道我的用心与诚意了。这还罢了,偏偏这马尾松刘洪生还仿似特别喜欢,俯下身仔细看了起来。身边的其他人看寿星老如此兴致,也都纷纷围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松柏常青,与此情此景相得益彰的;有说枝身遒劲,恰似寿星老老当益壮的;还有人看到了小鱼,说水乃极聚财气,寿星老定能顺风顺水的。总之各种敷衍奉承的话都有,把刘洪生听得更是喜欢。

  他即可拱手向我微微探身道:“孙夫人有心了。刘某心领。其实你能来我已十分高兴,里面请吧。”然后又交代抬着花盆的伙计说:“把花搬到中庭去,今日就摆在那里。”我微微一笑,想着自己煞费苦心选的礼物主主人甚为欢喜,心中也泛起阵阵得意。

  抬脚进了院子,依然是熙熙攘攘。不少人都彼此相识,在这里碰上,各自寒暄。我并不认识谁,四处慢慢走着,想着去找旭嵘。这座院子也是不小,周围绕着一圈儿围廊。院子中间摆满了十几个大圆桌,桌上都铺着大红桌布,一团一团把整个院子映得绯红。看这排场,人还真是不少。佣人们忙碌着,正在往各桌上摆放各种水果和酒水,来来往往的。客人们都还没有上桌,都站在走廊上的阴凉处聊着天。男人们议论着时局和各家生意,太太们聊着各家的闲事或者给谁家公子打听着合适的姑娘,几位小姐模样的女子围在一起讨论者当季流行的布匹花色和衣服样子。我慢慢路过他们,谁也不认识,像是走在他们之外的世界。就快要把半圈围廊走完了,再往后就进了内院,内院一般是家眷们住的地方,外客非请莫入。虽然门开着,我也不好再往后走了。就在走廊尽头的角落里,看到了旭嵘。

  “看了一圈也没个认识的人,都不知道谁是谁。”旭嵘看见我,几分沮丧地说。我笑他心急,安慰他说:“别着急,等一会儿上了桌,大家自然就熟了。也或者还可以让刘洪生帮着引荐引荐。他这么大的排场,还能没有几个跟你对路的人?”随这样说着,他却并不死心,拉着我转身往回走,要到另外半边围廊再找找看。我拿他没有办法,想着反正我也是谁也不认识,一个人站着坐着都显得孤零,无奈地就半推半就地跟着他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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