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女生 幻想言情 归梦难期

第11章 曲径通明 一

归梦难期 今兮小煜 5566 2023-03-25 12:21

  良久,他才从与我的目光交汇处退回,像是听了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轻轻叹息。我声音低低:“你若是找不到要说的话,不用硬说些什么的。我只是,不愿你因那个身份便将我远远推开,会……很难受。”

  有些事不能强求,我也明白。我不求他理解我宽慰我,就像我不求他接受我喜欢我。我不过要图个心理安慰,告诉自己既然尽了力,不可挽回也就再无须挽回,这样,放弃时才好找理由,说服自己接受。

  是啊,我已经猜到会放弃了,世上情无疾而终的那么多,也不差我这一段。我不放弃又能怎样呢?

  他却抓住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像是经过了巨大的心理挣扎般,望向我时目光坚定,“我也与你交换个秘密。”

  其实我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我是神女啊,神女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种啊。世人欲望执念,只要我愿意,不费吹灰便能看透。

  可我有些固执,总以为这是小人手段,况且若是别人费尽心思隐藏,知道了他心中想法又有什么意义。所以纵然我对他那个梦日想夜念好奇到骨子里,也不曾偷偷窥探过,我一直一直,想等他亲口说出来。

  江流来看着我面前不知何时化出的花生、瓜子、酥糖和果盘,眼角跳了跳,我嗑着花生目光灼灼:“没事没事不要管我,你说你的。”

  ……

  “梦里是一个姑娘,陪我走一段漫长山路,我们一路说笑打闹,很开心。”他顿了顿,“下一刻她却抛下我独自向前,我拼命追可是怎么也追不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忽然她回过头来,冲我努力地笑。我从没见过有人笑得那样悲伤。”

  他望向我,“你有没有见过人那样笑?明明是笑容,怎么会让人心痛呢?”

  我咬花生的嘴一顿:“你记得她的样貌吗?”

  他摇头:“梦里应是看清了,等到醒来却不记得。”

  我问:“那……梦里的你,认识她吗?”

  他依旧摇头:“只记得醒来十分伤心,却不知道究竟为何伤心。”叹气,“罢了,不过是一场梦。”

  我回过神来,手上仍然一把花生。笑了笑说:“你知道吗?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个姑娘爱上不该爱的人,到死都不能释怀,就与术士协定,断了轮回往生的希望,只结一个梦境,送给她的恋人。”

  “你又在说笑。”

  “啊?你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吗?”我装作惊讶,眼角却微微疼,“那个入了你梦的姑娘,说不定与你有段凄美往事呢。”

  他见我把花生壳咬得惨不忍睹,从我手里接过剩下的帮我剥:“佛有因果轮回,却未教过我魂魄结梦一说。”

  “笨,佛会教你上茅房吗?这世上有的事,你信与不信它都是存在的。就像我呀,不论我接不接受,我是神女都已成事实不可更改了。”

  四周只偶尔有竹叶拂动的细微声响,竹影稍斜,影子恰好打在他额角,我隐约看见他头上有一层极浅淡的发桩,应是近日新长出来的。

  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踌躇道:“流来,你会还俗吗?”

  他疑惑:“为何又……”

  “若是你梦里那个姑娘真的存在,若是她去清归寻你,若是仲殊也放你,你会还俗吗?”

  我咽了咽口水,“先前你所有肯定都是因为没有世俗牵绊,现在牵绊来了,你万一,万一不那样选了呢?”

  许是我目光过于急切,他被我注视得避无可避,耳根红起来。我忽然觉得他额角那片竹叶阴影太过碍眼,随意捻了个诀,将一院竹叶全都打落,霎时间竹叶纷飞,他瞪大眼睛。

  簌簌竹叶间,他看我一眼,把剥好的花生尽数放我手里,声音沉沉道:“若是尘缘果真未了,或许吧。”

  或许吧?

  或许会吧?

  那就是会?

  我顿时气愤:“你怎么能这样没有恒心!佛不是教你斩断红尘吗?斩不断你跟我说,我帮你砍啊!”把他给我的花生都塞还给他,径直回房。

  留下江流来一个人在院里握着把花生米凌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次日清早,等我刚刚睁眼,就见尚婉将脸凑在我床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吓得我一个大跳缩向床角。

  她焦急地在房里来回踱步:“神女,您昨日有见着奇怪的人吗?神女,我总觉着桀城不妥,咱们叫上江师父赶紧离开吧?”不一会儿,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塞了个包袱,表情严肃,“神女,若路上遇到什么凶险,您要赶紧走,千万别挂念我……”

  我抚了抚额角,眯瞪着眼睛问道:“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今早我见院里青竹一夜落叶,定是附近来了哪个神力高强的人,万一不小心伤了我们怎么办?此地不宜久留,咱拾掇拾掇快走吧!”

  我扶额的手顿下,嘴角抽了抽,不情愿地承认:“那……那是我干的。”

  “我……你……”尚婉颤抖着手指着我,我我你你了半天,一脸难以置信,“神女你脑子有病吧?”

  我很惊讶:“这不是咱们在北期就有目共睹的吗?”

  良久,她大概也终于认同,拍回张大的嘴,平静地将我手里包袱一扔,出门去了。

  一只早起的雀鸟飞进庭院,在窗台稍作停留。我看着她的背影想,其实,她比我更像个逃婚的人啊。

  关于东院囚禁的那个女子,我猜想应是和城主夫人的病有关。

  我曾经听过的故事里讲到有种秘术,可以将一个人的魂魄换到另一人身上,但又不是完完全全的替换,只是取她的精元,得了她精元的人哪怕是患了恶疾濒临死亡,也能立刻好起来,而她则就此消殒。

  这就是所谓渡命,将一个人的生命换给另一个人。或许蓝羽乌只是一味药引,城主真正要救夫人,是用别人的命。

  我皱起眉头,那他让我治病,是真心还是假意呢?

  脑海中水色花下的铁镣总是挥之不去,我想起早前看到商越,还夸他是温柔良人,却没想到原来人心险恶能狠毒到这种地步,竟不惜牺牲别人的性命。此时看着他的脸,便觉得十分可厌。

  商越对我笑道:“昨日见过苏姑娘,蝶衣便念着送姑娘花,今早没叫我呢,就自己去了花圃。”一脸宠溺地揉着身旁人的头发。

  原来夫人是叫蝶衣,真是好名字。夫人抬起头来,害羞笑着,将一束浸露的各色鲜花送到我眼前,声音柔柔地:“我,我不知道姑娘喜好,就随意摘了些。”

  我接过花,嗅了嗅:“花很香,多谢夫人。”

  江流来替他们倒了茶,客套说:“劳烦城主与夫人挂念,一大早来看我们。”

  商越客套说:“不知几位住得可好?”

  江流来想说很好,被我拦下了,我觉得这么客套下去不是个事,万一他回答很好之后为免尴尬,又问他们吃早饭了吗,出恭了吗,剔牙了吗怎么办,一大早上就这么过去了,我还有那么多问题得等到什么时候问。

  我笑笑:“舒适舒适当然舒适。不过城主,现在重要的不是我们而是夫人,我们还是多聊聊夫人的病吧?”

  清晨雾未散尽,稀薄一层浮在院中,林鸟穿过天空,轻快地隐入檐角。

  在商越的叙述中,夫人的病与那日农夫说的一样,来得突然而毫无缘由,几乎只发了一夜高烧,再醒来便痴傻如孩童了。

  他目光低垂,说:“若只是痴傻还好,她无论怎样,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蝶衣,可是,她患的这病,每夜都会全身滚烫痛如针扎。”侧过头看夫人的神情充满了心疼,“每次疼起来她都不说,只咬着唇冲我笑,安慰我不痛不痛。明明受折磨的是她啊!三年……我怎么这么没用!”

  他痛苦地捂住眼睛,倚在他身侧原本安静的夫人像是感知了他的心情,慌忙将脸贴过去哄着安慰着,瞬间就红了眼眶,竟然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小孩子见到自己喜欢的人受了委屈,会着急心疼,又无能为力,只能哭出来,就像夫人这样。这世上有的人一无所有,自己淋着雨,还想要替别人撑伞。我突然觉得难受,也觉得不忍心。

  商越抬头望着我,眼里闪着希望又仿佛是哀求,跟昨日初见那个高傲君主判若两人:“苏姑娘,我听说你们是仙人,请一定救救蝶衣,哪怕换我来替她承受也好,请您救救她。”

  我一下心软。

  可是东院呢?我又说服不了自己,东院怎么办?我同情他们,可我仍旧放不下东院还囚着一条性命。

  我听见自己声音凉凉地:“城主可曾到过东院?那里,是否囚了个姑娘?”

  “您去过东院?”商越惊讶,“还……还见到院中女子?”

  脑子里轰地一声。看他神情,不像是囚了人的样子,难道是我猜错了?我就说啊,那些离奇志怪的故事当真不该多听。

  商越安抚夫人之余,腾出空说:“东院里住的,是我们桀城的守城圣女。只是,她不在人前出现,没想到您竟然见到了。”

  <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