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年低下了头，再也没醒过来。
关小鱼后退两步，缓缓躬身，郑重地行了一个师徒礼。
做完这一切，关小鱼转身出门。
然而，就在他推开房门的一瞬间，便愣住了。
因为在这门外，早已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竟然早就等在这里。
余冰望着他没有说话，林雷搀着岑敬，岑敬对关小鱼一笑。
田雨、蓝束衣、周幼薇、阎王，以及其他同学，有些他甚至叫不上名字，但都在场。
学生倒还好，只是教习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明显刚经历完一场恶斗，但似乎情况并不严重。
“你们……”
岑敬脸色苍白，但还是笑了笑，“我只是消耗过度，没受什么伤。”
蓝束衣道：“刚刚钟声响起的时候，学院各个角落都是吸血鬼，场面很混乱，我们女生宿舍的人是被林雷给炸醒的，所以提前做了些防范。”
林雷得意一笑，“看来俺还立功了，嘿嘿……”
周幼薇身上的院服有些残破，脸上也有些血垢，应该是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她慵懒道：“我父亲的信下午送到董事会各大家族手中，还算及时，在钟声响起的时候，沙家、蓝家、王家的人刚好赶到。”
关小鱼释然，学院确实已经没什么人了，但董事会有人，只要那些大家族不放弃卧龙学院，都愿意支援的话，一百多个吸血鬼自然很快就被剿灭。
关小鱼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关小鱼便匆忙离开了，其余人望着关小鱼的背影，大都一脸茫然。
只有余冰的脸上略带感伤，似乎知道关小鱼是去干什么去了。
一路飞奔下楼，关小鱼一头冲进风雪连绵的黑夜，背后黑色机械双翼展开，眨眼间便已飞出了学院。
学院门口，周良予和董事会各大家族的大人物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风雪在他们身上蒸腾出朦胧的雾气，是因为刚经历完战斗，身上的热量还没有散去。
此时，关小鱼嗖地一声从空中飞过，直接越过学院的大门，往东边去了。
门口所有人皆抬头看着关小鱼的身影，有些诧异，周良予微笑不语。
而一旁的熊初墨则是歉然一笑，停止了手中擦刀的动作，“小孩子没礼貌，让院长见笑了。”
此时的熊初墨，气质和以往完全不同，他擦刀的动作是那样自然娴熟，和平日里见到的那个老实无用的便宜赘婿完全不同。
周良予一笑，“哪里哪里……他一个人就守住了女生宿舍整座楼，并手刃徐应年，沙家能有这样的后辈，真是羡煞旁人啊。”
其他几大家族的大人物一听周良予这话顿时来了兴趣，相互之间客套起来，就像是多年没聚在一起的老友，忘却了寒冷的雪夜。
……
……
关小鱼借着一双翅膀，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一道黑影般穿过无边的风雪，去向城东五十里那座最高的雪山。
那座雪山顶上，已经开满了梅花，关小鱼一眼就能瞧见。
关小鱼在梅林里停了下来，然后去往雪山最高处，那里亦是梅林最深处。
他将身上所有能放出去的千纸鹤全部放了出去，在梅林中形成一场千纸鹤风暴，呼啸着穿梭在风雪梅林中，那声音刺耳且凄凉，如同哀歌。
关小鱼四处寻找，不敢遗漏任何一个地方，尽管千纸鹤的效率已经非常高，但他自己还是闲不下来，四处奔走着，寻找着，一次次看见希望，又一次次落入失望，乃至绝望。
但最终，关小鱼登上峰顶，看见了雪地里的身影。
她身上落满了凋零而下的梅花，看上去无比惊艳，以及凄美。
关小鱼从满地风雪与梅花中抱起徐小诺，无数千纸鹤在夜空中盘旋哀歌，如同盛大的葬礼。
她的体温还是如往常那样，以至于关小鱼抱着她的时候，一如往常那样。
他曾拥抱过徐小诺，仿佛拥抱整个世界。
而今，他的世界再次失去。
尽管徐小诺已经没有丝毫生命迹象，但关小鱼还是不相信她会死。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设想，所以当这种事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变得慌乱无措。
“炫纹……对！炫纹……”
无数信息在关小鱼的脑海里飞速旋转，徐应年的笔记里很多知识点他都没能记住，但关小鱼逼着自己必须回忆起来，他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荒废学业是一种多么愚蠢的行为，以至于不能原谅自己。
最终，关小鱼还是想起了一些东西，于是他扒开徐小诺的衣服，在她后背脊椎处看见了一个血红色的炫纹刺青。
关小鱼流泪了。
作为铭文师，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炫纹里包含了哪些东西。
按照徐应年笔记里所写的，契约的类型分为血契与死契。
区别在于主人死亡之后，仆从是否殉葬。
通常来说，血契之下，主人若死，仆从可以不死。
但死契则不一样，死契直接连接主仆生命线，主人一死，所有与之签订了死契的仆从将全部殉葬！
而徐应年铭刻在徐小诺背后的炫纹，是死契！
在关小鱼亲手杀死徐应年的那一刻，他也杀死了徐小诺……
关小鱼无法接受，泪水不断往下涌，却是无声哽咽。
他从黑指环里取出铭文刻刀，硬生生将徐小诺背后的炫纹切掉。
但那个炫纹已经深入骨髓，即使切掉表皮，脊骨上仍有颜色。
“如此肮脏的东西，怎么能玷污你的身体……”
关小鱼状若疯狂地用刻刀在徐小诺的脊骨上来回刮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脸疯狂，两眼泪水，满心死寂……
最终，他刮去了那红色印记，连血液都不允许留在脊骨上，抱着徐小诺的身体，放声大笑。
他在徐应年铭刻的炫纹中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有一种纹路加进了整个炫纹之中，让徐小诺拥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
导致徐小诺的血可以让万物复苏，能让已经寂灭的花草重现生机。
当年，徐应年希望徐小诺这一生能够天真烂漫，所历之处，皆回以鲜花绚烂，完美一生。
可结果却并未如愿，这让关小鱼嘲笑徐应年的愚蠢。
“她这一生所过之处，本就鲜花绚烂，又岂是你一个破炫纹能给的？”
说着，关小鱼抱着徐小诺，取出一张纸片，开始为她吹曲子，就像在摩天岭时候的一样，生涩曲子在山谷里回响，空灵且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