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秦湘推开门，才发现地上白茫茫，看起来这雪是从昨夜就开始下了。

　　“东家，您醒啦。”小雨端着热水，笑嘻嘻的站在院子里，“今个天冷，您多添件衣裳。”

　　她昨夜对账睡的太晚，这会儿还没大清醒，迷迷糊糊被冷风一吹，倒是回了神。

　　“俩小的呢？”

　　“小公子和小姐都早早就起来了，早饭也用过了。”

　　“这么早……”

　　“不早啦，都巳时一刻了。”

　　“都这么晚了……”秦湘摇摇头，打了个哈欠，“以后可不能这么晚睡了，总觉得睡不醒似的。”

　　小雨手脚麻利，将热水奉上，又去箱笼里取了件儿厚些的外衣，还顺手卷了件儿滚毛的斗篷也一并带出去。

　　“东家可要用些饭蔬？厨房里准备了粥水，还剩了一些。”

　　“不了，去街上吃一碗素面吧。”秦湘按按小腹，她这几日困倦，腰也有些酸软，看来是大姨妈要光临了。

　　唉，她想念她的苏菲小天使，在这个没有卫生巾的时代，女性过得太苦了。

　　她倒是自己缝制了几条姨妈巾，根据后世改良的，但绑在腰间的带子，哪有贴心小护翼舒服。

　　“待会儿给我煮些姜糖水来，腹中有些寒凉。”

　　小雨一听，便急了，“东家可是来了月事？要不要去找个擅妇科的大夫瞧一瞧？”

　　“无碍的，注意保暖就没问题。”

　　原身的身子骨不算好，虽然有一张美艳的面皮子，但只是穷苦人家出身，没有得到很好的调养。嫁给韩云霄后，日子才过的顺遂了些。要放在以前，大冬天就是来了月事，也要用冷水洗衣裳。

　　按理说嫁给韩云霄后算是过了好日子，可她偏要将家财都拿回去给娘家，去填秦东那个窟窿，秦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大概是思维方式不同，她受了现代教育，知道什么是平等。不过就原身那番骚操作，摆在这个时代也是被人唾弃的。

　　她把银子都给了娘家人，自己也没留下多少体己，日子稀里糊涂过着，这不就烙了病根儿。每到小日子的时候，那可实在是苦不堪言。

　　秦湘从不认为自己是铁娘子，可也险些被这汹涌而来的大姨妈打的体无完肤，恨不得拿根绳儿吊死自己算了。后来是小心照料，状况才稍稍好了些。

　　可这么多年积累的宿疾，哪能是那么轻易就调养好的。她这段时日实在忙碌，也就亏空了自己的身子，这才的反应才剧烈了些。

　　秦湘按了按酸疼的腰肢，暗暗告诫自己，赚钱要紧，可身体也不能马虎了。

　　饮了一碗热腾腾的牛乳，秦湘穿着整洁的衣裙，便出了门。

　　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驾车的是个技艺堂的小伙子，叫王三郎。想想看，会开汽车算一门手艺，也不是谁都会赶马车的。

　　王三郎在技艺堂学了赶车的技术，不管是马车牛车还是驴车样样都行。秦湘原先的车夫刚入冬那会儿摔断了腿，就由王三郎顶上了。

　　他是个健谈的，一路上话就没停下过。

　　一会儿说哪家的铺子有什么新鲜，一会儿又说最近有什么稀罕事儿。就连哪家新娶了媳妇儿，谁又挨了老婆的毒打，通通一清二楚。

　　秦湘一边听，一边腹诽，这小子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个当娱记的好料子。

　　素面是在街边的一家面摊吃的，经营面摊的是一对老夫妻，手艺很是不错。

　　见到秦湘，便笑眯眯的开始擀面、下面条。

　　秦湘是这家的老主顾，尤其喜欢这家的素面。

　　至于带点儿荤腥的，她总觉得外面做的都不好。

　　她所选用的食材，都是精挑细选的。不说那些蔬菜瓜果，尤其是要用的肉类，更是不能马虎。

　　这会儿养的猪是不骟的，猪肉的味儿腥臊的很，肉质也过于干柴，因此只有穷苦百姓才肯吃。那富人家，吃的是鸡鸭鱼和羊。

　　羊在这个时期，可是最优质的肉类来源。

　　秦湘偶尔也会买来吃，但她更喜欢猪肉。因为猪肉烹饪方法多样，也更加容易接受。

　　一茗居的猪都是找了农户们特别饲养的，保证了肉类的品质，才能成为远近闻名的酒楼。

　　尤其在这个普遍还没有炒菜的年代，一茗居那些炒菜、炖菜，简直就如同在仙宫才能吃到的美味。

　　吃过早饭，便要去铺子里看看，随后再去炼油厂和木工坊。

　　如果还有时间，便拐到城南去看看服装厂。

　　秦湘每日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在巡视铺子，就是有什么新奇的点子。

　　转眼间就入冬了，化妆店的膏子卖的极好。即便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也肯舍得钱买上一罐最便宜的用来擦脸。

　　在寒冷的冬季，要是脸皮皲裂了，那可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儿。

　　“那可不。”提到这件事，小雨就特别有经验。“往常到了冬天，这脸皮啊手指的都要裂口子，疼得厉害。如今有了一罐膏子，这手啊脸的滋润的很，再也不怕了。”

　　至于那买不起的，便用自家炼制的猪油了。

　　秦湘心中很是唏嘘，半是感慨，半是庆幸。

　　“对了，去临县的小雨也要回来了。”她想到这里，便逗着小雨说：“你们可都是同名呢。”

　　小雨翻了白眼儿，嗤了声：“谁要和他同名，晦气的很。我大名叫田雨儿，他可叫张小雨。”

　　秦湘看她这嫌弃劲儿，笑个不停。

　　张小雨是和小山一同买的伙计，手脚麻利，头脑也精明，后来被秦湘提拔去做掌柜看管铺子了。

　　而田雨儿，也是从牙行买来的。她自称叫小雨，至于田雨儿的名字是后来她自己取的。

　　“我爹以前就叫我小雨小雨的，还不是我娘生我那天下了雨，他懒得起名就干脆叫这个。要我说，叫大妞都比这个强。”田雨儿说到这的时候，目光中满是不屑。

　　她是被家人卖到牙行的，他们居住的存在叫田家村，因为遭了灾，她这个不事生产的女伢子，就被卖出去换了米粮。

　　因此，小雨对家人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卖了也好，不然还要被嫁给个傻子当媳妇儿。”

　　二人说着，便到了铺子里。

　　隔壁就是赵掌柜的成衣铺子，在这料峭寒冬里，也依旧热闹。

　　秦湘路过的时候，赵掌柜正在门口招呼客人。一转身儿，瞧见了，忙招呼她：“秦东家，今日有空来铺子看看？服装厂那边供货稳定吗？这几日的冬装卖的实在是太好了。”

　　秦湘其实也没做什么，因为这个时代主流推崇的肉食还是羊肉。可惜的是，有人会硝制羊皮，但对羊毛却没什么利用，都是直接丢弃的。

　　正赶上韩云霄乍然离开，秦湘想要给自己找件事转移一下注意力，便盯上了羊毛。找了老匠人做了台纺车，纺了些羊毛线，给两个小团子一人织了一件小坎肩。

　　这是她以前在村子里和奶奶学的手艺，便是和那些大牌的成衣相比，也一点都不差。

　　秦湘早就习惯了这种做法，哪知道小雨见到后惊为天人，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赚钱的。

　　而且属于获得羊肉的附加产物，没有任何的价值。而且养一头羊，在夏季的时候也要剪毛，免得羊儿们中暑。因此，秦湘用了一个低廉到不可思议的价格，就拿到了羊毛。

　　这些羊毛被送进加工厂，进行简单的加工后，再交到女工们手中，或是用棒针，或是用钩针，都能做出很好的毛衣来。

　　服装厂对缝纫女工要求高，但对于织毛衣的女工就那么高的要求了。七八岁的女童可以，四十五岁的婆子也可以。而且是按计件给工钱，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偷懒。

　　不过，对于女工们而言，工钱是其次的。工厂里有炉子，暖和极了，还管饭。她们待在家里，不仅费柴禾，还得吃饭啊。到工厂里，不仅不用柴禾，还能吃饱。

　　一时间，编织女工就成了一个热门的职业，应聘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人数多，编织的速度也快，不仅会送到赵掌柜的成衣铺子，也会被客商拉走，销往其他城市。

　　入冬后，天气渐渐转冷。毛衣价格低廉，穷人家咬咬牙也能买得起。而有钱人，则会挑选那毛质更柔软，做工更好，花样也更好看的。

　　“自从铺子里有了毛衫后啊，这生意好的不得了。”

　　秦湘和赵掌柜说了一会儿话，便去啃吃鸡的后厨看了看。

　　天气冷了，铺子里没什么人。不过增加了一些热腾腾的土豆泥，还有一些热饮，倒是获得了不少支持者。

　　秦湘和小雨各自捧着一杯奶茶啜饮时，一个黑脸汉子匆匆打外面进来。

　　一见到秦湘，便拱手道：“幸不辱命，东家交代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秦湘给汉子使了个眼色，二人往楼上去了。

　　“查的如何了？”

　　“我从西京开始调查，一路查到边关，终于确定了……”

　　秦湘听他娓娓道来，神情也越来越紧张，直到他说完，她才不确定的说：“你说他……去打仗了？可他……”

　　秦湘本想说韩云霄怎么就去打仗了，他甚至不是一名士兵。可过往的记忆源源不断的在她的脑海中涌现，那些曾经的怀疑串连在一起，她终于确认了。

　　她总觉得韩云霄和其他猎户不同，或许就是因为他曾在军中待过，所以才这样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