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湘的到来，让这些苦了数月的将士们终于能过一个好年了。

　　一大清早，韩云霄便带着人上山打猎去了。

　　有了粮食不说，过年好歹也得有些肉食来犒劳将士们。

　　小雨端着个木盆，匆匆打院子里跑过，看到秦湘，忙问了句：“东家，您醒啦。灶上热着粥，要给您端来吗？”

　　秦湘并不是很饿，却也点了点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要蒸馒头呢，人手不够，我就寻思着帮帮忙。”

　　秦湘做面食的手艺不算差，但惟独发酵类的面食做不好。先前的压缩饼干，秦湘又想到一种方便快捷的食物，就是方便面。

　　做方便面要比挂面简单的多了，只要将面粉制成细面，上锅蒸熟后再油炸定型。不过甘城什么都缺，方便面又易碎，她便没有做这个。

　　韩云霄和徐嘉等人出去就是一整天，将要天黑的时候才回来。

　　秦湘也擦着手从院子里出来，一看堆在板车上的猎物，也是倒抽一口凉气。

　　除了野鸡野兔的，竟还有几头大野猪。再看韩云霄等人，也是浴血，想必为了这几头野猪耗费了不少。

　　韩云霄正打算招呼人将野猪好好收拾了，就看到秦湘，忙用袖子擦了擦脸。

　　秦湘嗔了他一眼，拿了帕子给他擦，“躲什么躲，又不是没见过。”

　　韩云霄讪笑了，“这不是怕你嫌弃。”

　　“我要是嫌弃早就嫌弃了。”

　　说的好似当初在村子里住的时候，他就有多么英俊潇洒似的。每回他从山上下来，身上的味道能好了才奇怪了。

　　“猎物都交给我吧，灶上还热着饭，赶紧去吃。”

　　秦湘一脸嫌弃的将人推远，又找了几个人帮她拾掇这些猎物。

　　野猪也不能浪费了，除了那一身尖刺似的皮毛，周身可都是好东西。

　　一时间，整个院子都忙碌起来。

　　大家见过杀猪的，却也没见过这样大张旗鼓的。

　　秦湘不止留了肉，便是那些杂碎也没丢。野猪肉柴，又没骟过，肉也比较腥。不过都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谁嫌弃。再说了，穷人家一年都吃不得几回肉，有口荤腥都不错了，自然是不嫌弃。

　　肉拿了一部分剁成馅儿，要去做饺子和包子。还有些切成块，拿去炖。至于那些下水的，洗干净加了各种香料，滋味也是不错。

　　还有猪血，她也没浪费，灌了血肠，还做了血豆腐。

　　回头弄点儿白菜，加上血肠和豆腐，那滋味是真的不错。

　　徐嘉和瘦小汉子捧着碗稀里哗啦吃着，时不时往院子里瞅几眼，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咱这多了女人，感觉还真不一样了。将军娶了个好女人，真羡慕啊。”

　　瘦小汉子嗦了嗦牙花子，也是羡慕，“说的我都想娶个婆娘了。等到仗打完了，我便找个婆娘。”

　　“嘿嘿，我也想。”

　　二人惦记着打完仗后，娶个妥贴的婆娘回来，秦湘已经让人将肉类先冻起来，一切都等明日再煮。还有那些野兔野鸡的，扒了皮，洗的干干净净的，或炖，或烤，那味道都差不了。

　　一同忙和，等秦湘睡下，天色已不早了。

　　翌日一早，天未亮便听到爆竹声声。

　　秦湘卷着被子，看向窗外，感叹她在西延的第一个新年来了。

　　如今过年的习俗和后世有着很大的区别，但也大同小异。如要备上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又如要祭拜先祖。

　　早饭吃的十分便捷，因为饭后就要准备饭菜。

　　这个时候除了些囤的冬菜，便无其他蔬菜了。

　　秦湘对这些白菜萝卜的倒也不挑剔，只要好好烹煮，也是一道佳肴。

　　只是今天要准备的饭菜可不是自家小打小闹，而是要运到城中各处，给这些将士们的年夜饭。

　　好在昨日打了猎物，加上她从西京下来的米粮，倒也不至于太寒酸。

　　小雨正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堂下给番薯削皮，除了番薯还有不少的土豆。这些一部分要直接拿去煮了当主食，剩下一部分则要做成菜。

　　秦湘在忙碌的时候，众人只能看着。盖因她的烹饪手法以前前所未见，大家都当看个稀奇。

　　这个时期烹饪的手法非常单一，多是用水煮、炙烤。

　　秦湘的做法他们学不来，但洗切还是做得。

　　大块的肉被分解成小块，番薯和土豆也被切成合适的大小。

　　秦湘正站在铁锅前，翻看里面的肉块。待会儿这些都要做成扣肉，拿去给将士们食用。

　　“又是什么稀罕的菜色，我都不曾见过。”韩云霄探头往锅里瞅，毫不掩饰自己的馋相。

　　“在家里材料不够，就没做过。”

　　秦湘也是在菜窖里查看的时候，发现除了有萝卜白菜这些，居然还有两筐芋头。芋头保存的还算不错，但要是不吃，时间长了也要烂掉。刚好有捕来的野猪，便打算做扣肉吃。待到皮酥肉烂，那滋味可是一绝。

　　除了扣肉，还有大块的烧肉，还有和蘑菇一起炖的野鸡。

　　小院霎时热闹起来，上空飘荡着热闹的白气。甚至因为锅不够用，还得去营里带回来。

　　徐嘉从营里往外走，正巧遇上三子。

　　“听说将军夫人来了？”

　　他点了点头，说：“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三子眨了眨眼睛，搓搓手笑了，“那还不是夫人做菜那是一绝，见你又是要人，又是要锅的，不就知道了。你看我行不行，正好去帮个手？”

　　徐嘉看了他一眼后，嫌弃道：“我看你帮忙是假，偷吃才是真。”

　　“嘿嘿，看破不说破。”

　　最后，三子还是和徐嘉一起回了城中的‘将军府’。

　　一见到热火朝天的景象，感慨道：“这才有过年的气氛。”

　　此时的秦湘就像一名征战沙场的将军，指挥着手下的将士们奋勇杀敌。而敌人，就是眼前这一盆盆需要烹熟的食材。

　　等到傍晚，一些才妥当。

　　徐嘉等人便用板车拉着，将一锅一锅的食物往营里送。

　　不多时，整个甘城上空都弥漫着饭菜的香。

　　守城的小兵手背、虎口都裂了深深的口子，疼的都麻木了。偶尔用力，都能看到肉下的骨头。

　　忽然听人说：“送饭来了，快些准备好！”

　　他一听，眼睛一亮。

　　打从早上吃了个干瘪瘪的馍馍，又灌了一肚子冷水，可不曾再吃过其他了。他们还好，听说营里的将士们更苦，一日不过一餐，吃的还是糠皮混着木粉做的馍。

　　今天可是新年，他也不图有什么好吃的，只要能够吃饱就知足了。

　　突然听到前面议论纷纷，好像再说什么女人。人太多，他还要站岗，只能探头悄悄看。

　　便见一个穿着滚毛斗篷的绝艳女子，在几名护卫的保护下上了城墙。

　　她可真美啊，就像画里的仙女似的。

　　仙女不仅美，人也善良。给他们送来了年饭，还有护手的膏子。

　　小兵握着护手霜，碗里是大大的肉块，一人还有一份热乎乎的沙煲，眼泪不禁扑簌扑簌落下。

　　真好，只要有希望，他们就能坚持下去。

　　秦湘知道打仗苦，但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实在是太苦了。

　　士兵们身上穿的衣裳，就没一个没打补丁的，甚至有人连一套兵甲都凑不齐，手上的兵器也过分简陋。即便这样，他们的目光依旧坚毅。

　　“夫人快些回去吧，这儿冷。”一脸憨厚的大汉朝她挥挥手，还夸奖了她做的肉馒头味道真是好。

　　秦湘一步三回头，慢慢走下城墙。

　　“东家，我心里有些难受。”

　　“我又何尝不是呢。”

　　小雨手指抠着抱在怀里的手炉，抿了抿唇，“我不懂，边关已经这么苦了，为何那些贵人却还要在乎那些无畏的权势。倘若甘城真的被攻破，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不是西延人，难道他们不知道百姓过得很苦吗？”

　　一抹冰凉落在脸上，秦湘伸手接住，发觉不知何时天空竟开始飘雪。

　　她微微一叹，呼出的白气散在空中。

　　“跪的久了，就站不起来了。这些人的膝盖打不直，心里没有黎民百姓，他们自私自利，为了权势争的头破血流。看着吧，总有一日他们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的。心中没有敬畏的人，最终也落不得好下场。”

　　小雨不懂秦湘的话，却下意识赞同。在她看来，东家说的那些她不懂的话，是因为她理解事物的能力太浅显了。

　　“走了，回去吧。”

　　韩云霄今日很开心，除了那些送来的粮草，还能见到娘子，这个年过的舒坦。

　　“就等你了，开饭吧。”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饮的也是劣酒，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愉快。

　　连秦湘也饮了两杯，面上酡红，才推说不敢再饮。

　　夜色寒凉，天空中一道道的火焰爆开。

　　“新的一年里，大家一定会很幸福的。”

　　夜里，夫妻二人躺在窄窄的床上，紧紧的相拥，却什么都没有做。

　　“娘子。”

　　“嗯？”

　　“我觉得很快活。”

　　秦湘失笑，“给你一顿饱饭，你就这么激动？”

　　韩云霄轻轻摇头，伸手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胸口，“我不曾想过娘子会来甘城，更不曾想过你没有弃我而去。我那时便想过，即便你放手，我也不会怨怼。一切都是我，是我做的不好，是我做的不对。可现在，你来了，我的心便知道欢喜，便幸福了。”

　　秦湘眼眶一热，她紧贴着男人的胸膛，听着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久久。

　　“我又何尝不是，你不在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