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公主还未到凤仪宫，消息便已经送入了王公公的耳朵。

　　公主嘛，只要不惹事生非，享受着皇室待遇，娇养着也好。可偏偏有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既然如此，也该剁手了。

　　“杂家一向平和，奈何有人偏偏不让杂家好过。”

　　他王平安在后宫这么久，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能瞒得过他的耳朵。

　　蒋皇后上位后，外界都说她性情温和，为人贤德，有大国之母典范。又拿赵皇后做对比，更凸显蒋皇后的优秀。

　　可王公公却不这样认为，要真的是不争不抢，便也不会接下皇后这个位子，又收养太子了。

　　都说十公主性格直率，虽与母亲的贞静不同，却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这些年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呵……

　　王公公冷笑，便是这件事让他发觉了蒋皇后的高明之处。十公主这些年打杀宫人，竟被她一手瞒的严严实实，半点消息都没漏出来。若非他在各个宫殿都有人手，恐怕也要被这对虚伪的母女联手骗过去。

　　因而，他才不敢小觑蒋皇后。她为贵妃时，还是赵皇后的天下。她都能将这么大的事儿瞒天过海，可见并不是看上去的那样无害。

　　如今还不确定的是提出联姻的是十公主自己的喜好，还是蒋皇后从中谋划。

　　可偏偏这件事正好是陛下心中所想，于是便顺理成章了。

　　要当是如此，这蒋皇后可实在可怕，十分懂得拿捏人心。

　　陛下老糊涂了，竟也会应承这件事。

　　哈，让正室自请下堂，贬为妾室，可真是可笑。

　　十公主还在凤仪宫撒娇扮痴，想要求蒋皇后尽早将赐婚的圣旨降下，殊不知已经上了某人的黑名单。

　　“此事不妥。”蒋皇后想也不想的便拒绝了，“本宫让你与韩云霄多亲近，好让他自请赐婚圣旨……”

　　“可是……”十公主哪里好说，她和韩云霄之间连姓名都未通。那韩云霄看她如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每次不是躲，就是避。为了不见她，甚至连太子都不许过府了。

　　韩云霄虽被封做武侯，可也不会在京城久待，迟早要回驻地去。她现在不抓紧，等他人都离京了，她要去哪儿后悔。

　　蒋皇后并未注意到十公主脸上的不自然，而是耐着性子的给她解释：“那韩云霄毕竟还是娶妻。秦氏没有错处，还为他生下一双儿女。要是陛下贸贸然赐婚，你让世人如何想他？”

　　十公主心里不满，不由带到脸上来：“父皇可是皇帝，是整个西延的主人，让他赐婚而已，难道都做不到。”

　　蒋皇后脸一沉，呵斥道：“休要胡言！陛下的确书整个西延之主，可他要贸然为有功之臣赐婚，乱了婚姻，也要为天下人所不齿。陛下让你耐心等待，便是让你和他亲近起来，这样也好拿个由头赐婚。可你呢？”

　　“我怎么了？”十公主一脸不快的说，“我可是认认真真的讨好他了。可你看看那秦氏又做了什么？在我面前拿乔，好似自己是什么人物似的，可真是可笑。”

　　蒋皇后心中郁闷，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榆木脑袋。会不会当初她落的那个胎儿长大后，会是个聪明样子……

　　她不敢想，只要一想就恨不得生吃了赵皇后。

　　十公主生性鲁钝，却又极其善妒。但凡有谁惹到她，她必定想尽办法不让对方好过。这些年要不是自己这个亲娘替她遮掩，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现在倒好，还怪怨她这个当母亲的办事不力，她可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出来。

　　要不是为了她，她又何必要这个皇后之位。

　　此时的蒋皇后倒是忘记了，她当上皇后除了要为十公主争一争，也是为了压赵氏一头。昔日被赵皇后欺辱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也不想再看宫人眼色。

　　何况她成了皇后，于蒋氏一族也有莫大的好处。这些日子里里，送进宫的礼物，比此前几年的都多，让蒋皇后心中欢喜，又忿恨。

　　在这后宫中，没有野心的人活不长的。

　　你没有野心，却要被有野心的人当成踏板，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蒋皇后谨小慎微，绝不敢去搅了赵皇后的清净。虽有贵妃之位，可论待遇连个小小的答应都不如。

　　她忍耐多年，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十公主的嫌弃，让蒋皇后十分不满。

　　蒋皇后耐着性子，脸上还是有几分不快。而十公主不会看脸色，根本没注意她的生母已然对她的所作所为不满。

　　“你想要成为大将军夫人，不要一味的将希望都放在陛下身上。要是韩云霄不喜欢你，你即便成了将军夫人又如何？”

　　蒋皇后只丢下这句话，便懒得搭理十公主，挥手让她下去。

　　偏偏十公主觉得蒋皇后自从当了皇后，便不再爱惜她这个女儿，离开的时候都是气呼呼的。

　　十公主离开后不久，太子便来请安。

　　对于这个养子，蒋皇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太子已经是成人了，记在她名下只是为了有个好出身。他们母子二人只做面子功夫便好，要真是亲近，才是虚伪。

　　“给母后请安。”

　　太子为人谦和，长相肖母，与皇帝唯有一双眼睛比较相似。

　　看着他的面庞，蒋皇后不由就想起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神情中也带了几分怜惜。唉，比起十公主来，太子还算是个好的。

　　……

　　自见过了十公主后，秦湘也没当回事。只是夜里睡下后，想到此事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了？”身边人辗转反侧，便是再深的睡眠这会儿也得醒。况且韩云霄本是武者，警觉性比一般人还要高。

　　“我今天在路上偶遇了十公主。”秦湘转了个身，靠着韩云霄的手臂，一脸不开心的说：“谁让你长得这幅招蜂引蝶的样子，勾得人家小姑娘要死要活非你不可。”

　　前半句透着的酸气让韩云霄有些欣喜，他家娘子不懂吃醋，一向都是他嫉妒。可后半句，怎么听着怪怪的？

　　韩云霄辩解说：“十公主年纪不小，算不上小姑娘了。”

　　秦湘嘴角微抽，“重点是这个吗？”

　　“而且她也不是非我不可。”韩云霄试图和她讲道理：“她看我的眼神全然没有爱慕的想法，只有对权利的渴望。”他又不傻，这些还分辨不清。

　　秦湘挑了挑眉，冷笑一声：“你现在是看明白了，当初韩茜茜追在你屁股后，对我冷嘲热讽时，你怎么看不明白？我说不喜她，你还要把人往家迎。”

　　那会儿她一门心思为啃吃鸡的生意，和韩云霄也就是面子上夫妻，就没那个闲工夫和他计较。她很清楚像韩云霄这种直男，你越是和他计较，就越是把他往远推。他这种人啊，最爱绿茶和莲花香。

　　所以，秦湘将计就计把韩茜茜留下来，让对方知难而退。韩云霄没有让她失望，后来的确将韩茜茜赶走。

　　怎么现在却说，他能看懂人家的眼神儿？那当初韩茜茜看他的时候，他难道就觉得那是兄妹之情了？

　　韩云霄没料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秦湘居然还能把旧账翻出来。

　　韩茜茜都已经锒铛入狱，旧事重提有意义？

　　唉，他果真不懂女人。

　　“咱们就事论事……”

　　“哦，你嫌我烦了？”都说七年之痒，这么这才多久？秦湘闷闷不乐的想。

　　韩云霄苦笑了下，亲了亲她的脸颊，讨饶，“我错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以前我不懂情爱，自然看不透。何况，要论伪装的本领，十公主比表妹差了些。”

　　这一点秦湘不好认同，她和十公主仅仅只有一面之缘。可对方借着太子的手，跑到韩府来接触韩云霄，就不是个简单的。

　　也对，简单的女子怎么会看到别人有了妻室，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要是说韩云霄生的太好，才令十公主见色起义，奋起直追也有可能。但光是这一点，老皇帝就不可能认同十公主的爱慕之心。

　　且不说韩云霄已经娶妻，难道要让堂堂公主去当妾室？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在思考问题方面必有欠缺。老皇帝和韩云霄本就不对付，怎么乐意让自己的女儿因为爱慕就到他身边去？

　　所以得知十公主在追求韩云霄时，秦湘便意识到这之中或许有着某种她看不透的博弈。

　　老皇帝不会让十公主轻易嫁给韩云霄，那必定要往他身边安插一个间谍。这样，也就和她之前猜测的老皇帝要太子寻求一个保护，伞，又不会允许韩云霄将势力做大，所以必定会留下后手的想法不谋而合。

　　十公主就是老皇帝安排的一粒棋子，用来在日后撬动韩云霄的根基。

　　只有这样解释，一切才有合理性。

　　“你说，皇帝是不是以为天底下就他一个聪明人。”

　　他还真的当别人想不透？秦湘冷笑，觉得老皇帝人老了，脑筋也转不动了。

　　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可以算得上风雅之事，连逛个青楼都能写诗纪念，可见礼义廉耻不过是表面的外衣，扯下来都是满眼的男盗女娼。

　　只要韩云霄和十公主成就好事，自然有人歌颂，让人忘却她这个正室。秦湘不禁怀疑，近来京城中的流言背后是不是也有老皇帝的手笔了。

　　只要她秦湘的名声坏了，就配不上韩云霄这个解救百姓的威武大将军。这时候，再顺势提出赐婚，将最宝贵的女儿赐给韩云霄。

　　到那时，既是恩典，也是招揽，可谓一箭双雕，好处都被一人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