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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冤家路窄

种田之流放边塞 四月流春 8672 2022-04-30 10:41

  眼睁睁看着知县即将坠马,众随从大惊,霎时有人吼“大人小心”,也有人喊“快救夫人”,七嘴八舌,嘈杂混乱。

  “啊——”

  马突然受惊,高高扬起前蹄,半人立,姜玉姝措手不及,脱口尖叫半声,旋即整个人后仰、侧滑、往下摔,慌乱感涌上心头,吓得她脑海一片空白,咬紧牙关,发不出声音。

  “咴咴~”,马受了鞭伤,耳朵裂开一道口子,血流不止,痛苦嘶鸣,高高扬起的两只前蹄在空中乱踹,险些倒地。

  糟糕,难道今天要坠马?剧烈颠簸中,姜玉姝慌忙俯身,贴紧马背,死死握住缰绳,却因腰腿力量弱而夹不住马腹,右脚滑脱脚蹬,整个人被甩出马鞍,侧往下摔——万幸,即将坠落时,马放下了前蹄!

  电光石火间,姜玉姝不顾一切,抓紧缰绳,使出吃奶的劲儿,腰腿用力,艰难往上翻,重新坐回马鞍,险之又险,仓促夹紧马腹,“吁!”

  惊马虽然不再扬起前蹄,却未平静,改为原地打转,频频甩耳朵。

  “吁!”她大喝,极力镇定,使劲勒缰,尝试稳住马匹。

  “大人——”

  众随从见状,胆小者面面相觑,无措旁观,胆大者冒险靠近,帮忙安抚受惊的马。

  “千万别慌,卑职马上救您!”李启恭作为衙役的首领,硬着头皮上阵,刚一甩鞭子,却被知县的亲信护卫阻止:“典史,不可!这马受惊了,你动鞭子,它更难安静。”

  顷刻间,人声马声骂声,乱成一团。

  如此一闹,官府马匹均受了影响,焦躁四散走动,堵住路,截停了图宁卫殿后的几名士兵。

  其中,已经跑远了的七八人,听见动静忙返回,他们负责开路,故并不清楚后方发生的事,好奇旁观。一名千户凑近,纳闷问:“佟哥,怎么回事啊?”

  佟京升任卫指挥佥事,如愿以偿,春风得意,但美中不足的是:强劲对手,郭弘磊也升职了!

  其实,方才,他大老远就认出了姜玉姝。女官罕见,美貌知县令人过目难忘,更因为那般出挑的女子是对头之妻,叫他酸溜溜,既嫉妒,又嗤诋。

  骑马经过之前,他打量时,恰与女官眼神相碰,瞬间鬼使神差,暗忖:她倒入乡随俗,来到边塞,学会了骑马。不知骑术如何?待我吓一吓她,考验其骑术!

  于是,他轻佻眯起眼睛,作弄心起,故意大吼策马,并甩了一鞭子——原意只是吓唬她,想看看女官花容失色的模样。谁知,战马斜跨两步,他一个不慎,鞭梢打伤了对方马匹的耳朵,不仅吓着她,还使得她的马受惊,害得知县陷入坠马危险中。

  佟京后悔了。

  后悔甩鞭子时,没拿捏准分寸。

  但众目睽睽之下,佟京最怕丢面子,不愿认错道歉,若无其事地摇头,批评道:“女人骑术不精,胆子又小,她看见一队兵马奔来,就乱了阵脚,稀里糊涂抖缰绳,碰上来。我刚巧一扬鞭,鞭子不慎打伤了那匹马的耳朵,唉,马受惊了。”语毕,他吩咐:

  “你们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她稳住,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是!”

  几名将士领命行动,谨慎包围惊马,其中有信以为真“女人骑术不精”的外人,也有看破不戳破的亲卫。

  片刻后,在人群的喝令与压制下,惊马逐渐平静。

  “夫人,”护卫悬心吊胆,“您没事吧?”

  李启恭趁乱凑近,“大人可有受伤?”

  姜玉姝心如擂鼓,摇头答:“我没事。”她惊魂甫定,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地说:“多谢,多谢诸位仗义相救。”

  施救将士纷纷表示“举手之劳而已”,互相对视,其中一人笃定问:“您是郭夫人吧?”

  姜玉姝强自镇定,硬摁下乱蹦的心,颔首答:“拙夫弘磊,同各位一样,正在宋将军麾下效力。”

  “嘿,果然是郭夫人!”

  这几名将士并非佟京手下,仅是恰巧办同一趟差,善意劝说:“夫人要是还不熟练,就别骑马了,改乘车或坐轿吧,虽然慢,但安全。”

  “是啊,万一坠马,后果不堪设想。”

  “平日多练练,等熟悉了,再骑马出行也不迟。”

  ……

  姜玉姝徐徐吁了口气,心跳呼吸渐渐平复,开始起疑,苦笑告知:“多谢各位的建议。其实,这匹马我骑了五年多了,非常温驯,刚才是因为它的耳朵被打伤了,受伤才受惊的。”说话间,她下马,心疼查看爱驹伤势,“可怜,耳朵裂了这么大的口子!难怪它受惊。”

  众随从纷纷下马,李启恭抢在同伴之前,飞快掏出金疮药,自告奋勇道:“卑职给它上点儿药,估计很快就会痊愈,大人无需太担心。”

  姜玉姝点点头,“好,快给它止血!”

  下一刻,她身后忽响起一声:“郭夫人,你没受伤吧?”

  碍于场合和对方的身份,佟京并未扬长而去,也下了马,慢慢靠近。

  姜玉姝循声转身,审视一番,内心恍然,微微皱了皱眉,语气疏离客气,明知故问:“你是……?”

  佟京面子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呵呵,知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亲兵不消吩咐,大声告知:“这位是我们图宁卫的指挥佥事,佟大人!”

  多年不见,此人仍是阴阳怪气的,简直冤家路窄。姜玉姝审视对方,满脸的“不认识”状,一板一眼,礼节性道:“哦,原来是佟大人。”

  “想当年,”佟京昂首挺胸,绝口不提挥鞭惊马一事,背着手慨叹:“孙捷孙知县和你,一同拜见宋将军,商谈挖河道引润河一事,一转眼,河道挖成了,孙捷调走了,换成你当知县了。嗳哟,真是令人感慨!”

  姜玉姝侥幸逃过坠马一劫,后怕之余,侧耳细听,观察对方神态,迅速确定方才突兀的“驾”声是对方嗓音,并直觉他正在打岔,心想:两拨人加起来,近百余骑,他早不吼晚不吼,早不抽晚不抽,偏巧打伤了我的马?莫非……是故意的?

  思及此,后怕不由得转为气愤,她恍然颔首,“哦,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校场,佟大人是不是邀请弘磊比武了?”

  当日,轻敌之下,佟京连输三场,颜面扫地,被其视为奇耻大辱。他笑脸一僵,陡然生恼,却不能流露,硬忍下,草草点了点头。

  他对我,怀有敌意。姜玉姝分得清敌意和友善,目不转睛,捕捉到了佟京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悦与敌意,登时也不快,正欲再刺他两句时,侧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齐齐扭头,郭府护卫定睛眺望,眼尖者抬手一指:“看,是咱们二爷!”

  “是吗?”姜玉姝忙细看,欣然一笑,“巧了,还真是他!”

  不久,郭弘磊率领另一支队伍,快速靠近,远远便望见妻子,近前勒缰,利落下马,大踏步靠近,诧异问:“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停在此处做什么?”

  姜玉姝原本能忍受,但一见丈夫,瞬间感觉疼痛,不由自主,不假思索地摊开右掌,递给他看,瞥了一眼佟京,简略告知:“刚才,我们给将士们让路,结果不知是谁,甩鞭子的时候,打伤了我的马的耳朵,马受惊了,我差点儿摔下地,万幸稳住了。”

  郭弘磊一愣,惊讶皱眉,鞭子忙交给亲卫,捧起妻子的右手,端详其破皮渗血的掌心,顾不上其它,关切问:“除了手,还有哪儿受伤了?”

  两百多双眼睛注视下,姜玉姝回神,立即绷紧脸皮,严肃答:“没了,就右手,被缰绳磨破了皮,小伤,不碍事!”

  “大人,上点儿药吧?”李启恭及时奉药。

  郭弘磊不动声色,看了风流典史一眼,吩咐道:“军中的止血药更好。拿来。”

  “是!”亲卫连忙递药。

  郭弘磊亲自为她涂药,并仔细包扎,确认她筋骨没受伤,才扫视佟京一队人,疑惑问:“路挺宽的,她主动让路,谁那么不小心?甩鞭子打伤路人的马?”

  “咳,我。”众多人目睹,佟京无法抵赖,不得不致歉,懊恼道:“唉,刚才我经过的时候,尊夫人的马突然受惊,凑上来,我碰巧一挥鞭,压根来不及收力。实在抱歉,改天我一定赔一匹好马!”

  胡说!分明是你先突兀大吼并甩鞭子,打伤了我的马的耳朵,它才受惊的。姜玉姝心知肚明,当众却不便生气,微笑反驳:“哪里?我的马是先受伤了,然后才受惊的。”

  郭弘磊挑眉,“哦?”他走向亲手训练出来的温驯母马,查看其伤势,安抚摸了摸马脖子。

  “不是吧?”佟京暗暗咬牙,矢口否认,“它明明是被陌生马群吓怕了,吓得乱跑。郭夫人,你该换一匹马了,换个胆大些的,然后勤加练习骑术,以便更稳地控马。”

  其余人心思各异,默不作声地旁观。

  郭弘磊喜怒不形于色,踱了几步,挡住妻子,从容不迫道:“拙荆的骑术,是我手把手教的,她学会五六年了,今天头一次受伤。”

  佟京笑脸又一僵,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最终语气硬邦邦,“我说了,一定会寻一匹好马赔给知县!”

  众目睽睽,至少要维持表面和气,否则,传回营必起议论。姜玉姝定定神,绕出来,大度一挥手,“算了算了!我的马只是耳朵受了伤,会痊愈的,不至于要佟大人赔偿一匹。至于骑术,因人而异,既防不住种种意外,又有‘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说——”她停顿,眸光意味深长,微笑说:“总之,幸亏有惊无险,这件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

  她发现我是故意的了?佟京欲言又止,干笑表示:“该赔偿的,我绝不——”

  姜玉姝摆手打断,“真的不用!我看佟大人急匆匆的,想必有急事,快去办事吧,区区小事,不值得多费口舌。”

  话已至此,佟京不断干笑,无论说什么都不妥了,只能点头,“我确实有军务在身。既如此,你们聊,我们先走了。”

  郭弘磊满腹疑团,却在妻子示意下冷静,“慢走。”

  啧,麻烦!佟京讪讪上马,“驾!”他率领部下,打马离开,马蹄声轰然远去。

  姜玉姝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关切问:“你呢?你若是忙,也赶紧走吧,别耽误公务。”

  夫妻面对面,相距仅尺余,其余人识趣地避开。郭弘磊不答,低声问:“刚才究竟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但依我猜,他应该不是蓄意谋杀朝廷命官。现在不方便谈,改天有空再细聊。”姜玉姝彻底平复了,眉眼带笑。

  “你出城来做什么?”

  “最近连降大雨,我怕润河新筑的堤岸被冲坏了,得亲眼看看才放心。然后,顺路看一看桑树的长势。”

  姜玉姝问:“你呢?出营做什么?”

  “机密军务,不能告诉你。”郭弘磊眺望北方天际,目光沉沉,叮嘱道:“润河一带没什么,但千万别靠近北境线。”

  姜玉姝顺着他的眼神,也遥望北方,顿感不安,“怎么?难道又要交战了?”

  郭弘磊低声答:“放心,眼下还算太平。但两国接壤,边境线漫长,防不胜防,小心驶得万年船。”

  “嗯,我明白。”姜玉姝轻声说:“我看看堤岸和桑树就回城了。”

  “这就好。”

  交谈片刻,均有公务在身的两人分别。

  “来,上去!路远,你出行最好坐车,省得风吹日晒雨淋。”郭弘磊像初教时,搀住她的腰,把人扶上马,“手疼不疼?”

  姜玉姝摇摇头,“不疼。我倒想坐车,但你瞧,前天刚下过大雨,道路泥泞,坑坑洼洼的,车轮一会儿就裹一层泥巴,没法赶车。”语毕,她抬手一引,“你也快上马。你们先过去。”

  郭弘磊上马坐稳,习惯性让她,“你先过去吧。”

  “你先!”姜玉姝十分坚持,“必须您先请。”

  郭弘磊不解,“为什么?”

  姜玉姝笑盈盈,一本正经答:“首先,你的品级比我高,下官理应让路;其次,为妻应该尊敬夫君,我不想你被人笑话娶了个母老虎。”

  “哈哈哈~”旁观将士们哄然大笑。

  右手握缰,掌心伤口刺疼。她忍着疼痛,含笑催促:“请。”

  郭弘磊莞尔,剑眉星目,俊朗颔首,“行,依你。”说完,他没坚持相让,依言先行,策马时扭头提醒:“尽快忙完回城,天黑了路不好走!”

  “好!”

  至此,姜玉姝把佟京撇到九霄云外,继续赶路,晌午时抵达润河,用些干粮后,沿着堤岸步行北上,一行人边走边观察,检查新筑的河堤可有被暴雨冲毁。

  桑树,就栽种在润河两岸的山上。

  “走,上山去看看!”

  管理桑山的小吏恭候已久,率领一干手下,殷勤带路,“县尊,请,路滑,您慢些。”

  姜玉姝汗淋漓,踩着雨后湿软的土壤爬山,不时停下,观察已经成活的桑树。

  奔波忙碌大半天,所有人都累了,一些小吏暗中抱怨,表面却争相尾随,热切讨论桑山的前景,融洽和乐。

  与此同时·北境线

  五月的草原,水草丰美,绿草如茵,姹紫嫣红的野花竞相绽放,一望无际。

  翻过乱石沟,往北,便是北犰的地盘。

  午后,一队北犰人从草原深处出现,个个挎刀背箭,悄悄南下,从隐蔽处进入怪石林立的乱石沟,潜进大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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