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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霁晴尘埃暂定

云意还沉 微风惊目 5862 2022-06-06 15:22

  然而,挂了电话到荻园,电话那端,并没有人来听。我失落地放下听筒,像是对香玉说,又像是再对自己说:“可能是回了省城了,没有人。”香玉说:“是了,咱们这样大的事,想必温少爷是要亲自回去督办的。”我笑了笑说:“这事在咱们眼里是大事,在他们那种人眼里,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原本一句话吩咐到就多少人上杆子来为他做的。哪用得着他亲自去办。想必是为了别的事回去了吧。”我也就是随口说来,但是香玉好像不依不饶了,认真地说:“不对,我觉得,温少爷对咱们的事儿挺上心的。”我又笑她胡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都没见过他,可就知道他上心了啊?”

  香玉煞有介事得回答说:“我怎么没见过他?上次您独自留在那件大屋里等他,我就是和阿肃一起去请他的,他先是就问我问了老多了,什么这两天您都找了谁了,说了什么了,办的怎样了,还愁不愁了,问的可多了。问完了才去见的您。然后我就和阿肃一起去抄电话号码,阿肃也说,那两天他们少爷什么事都不干了,就专门办咱们家这事,找了好多人呢。阿肃说,没见过他们家少爷对谁拖他的事这么上心过呢。”香玉像是极力为温慕廷便捷一样,叽里咕噜得一口气说了好多,最后又饶了一句:“哦对了,温少爷那天还问我,小姐是不是一直都住在孙府的?”

  我从未想到温慕廷竟然会这样问,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意。面上倒也还是装作淡淡的,心不在焉地问香玉:“那你都是怎么答的呀?”香玉看了看我一脸坏笑得说:“我还能怎么答?小姐想让我怎么答?”我顿时心虚地脸红了起来,像是什么诡秘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一样,忙说:“什么叫我想你怎么答?我就是问你怎么跟他说的,不说算了,我就知道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香玉像是没想到我会生气,愣了一下,委屈得说:“我能怎么答呀,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真是的,小姐怎么一沾着那边的事儿,就变得这么喜怒无常的了?”我也不再理她,径自就往回走去,只是心里更加得乱上加乱。

  左等右等,坐立不安。这一天,真是让人煎熬的漫长的一天。到了用罢晚饭,我就干脆坐在了厅堂等,直到外面一片漆黑,听到门房要上门的声音,我又跑过去跟他说:“我还在等个人,请再等一等吧。”然后就干脆站在了大门口等。

  又不知道从门口到巷口踱了多少个来回,终于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划过夜空,吱呀一声,嘎然停在我的面前。不等祁旭嵘从车上出来,我便一下子扑到了车门前,着急得问他:“旭嵘,可回来了,怎么样了?”祁旭嵘四下看了看,扯了扯勒在脖子上一丝不苟的领带,咽了口吐沫,声音嘶哑得说:“办妥了。放心吧。提了四百万两黄金加上三百万两白银。你们家这么多年的定存,基本上本金差不多都拿回来了,利息,二老爷的意思是能舍就舍了。”我的心一下子就放到了肚子里,松了口气说:“是啊,小不忍则乱大谋。旭嵘,这次真是多谢你了。”他笑了笑说:“别光谢我,能这么顺,还得谢谢老天,刘洪生像是没在碣洲,富昇银号的那帮蠢材,想是只是接到了卡着你们银子不能入的命令,没接到卡着你们银子也不能出的命令。他们掌柜的只是给刘洪生的外甥和刘洪生都打了个电话,便把现金都放出来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做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举到脸前拜了一拜说:“老天老天,谢谢你这么帮我们伍家。等我有了时间,一定去找个庙好好给你上香。”

  可能是我的样子太滑稽,祁旭嵘带着满脸倦意,还是忍不住笑了。我看他着实累得不轻,连忙边把他往车上推边说道:“你快点回去吧,别让祁伯伯担心了。告诉他们,改天满月楼,我们伍家做东,请你们全家吃饭。”祁旭嵘转身推开我推着他的手笑着说:“这话啊,二老爷在车上都说了好几回了。你要是有心,就单请我一个人去满月楼吧。”我满口答应道:“好好好,你让我把满月楼包下来都行。”

  祁旭嵘正要上车,又转过头,想了想还是对我说:“除了我,你还得谢谢温慕廷。”我一愣,他又接着说:“今天他也在,要不是他从咱们接到现银就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到了茂祥钱庄,又和茂祥的大掌柜一起查点,入账,计利息。也不会这样顺利,恐怕现在还弄不完呢。”我感激得看着祁旭嵘,由衷地说了声谢谢。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说给他,还是在说给温慕廷。他说完了就转身上了车,我正要替他关上车门,他又犹豫了一下,对我说:“他让我转告你,后天在荻园,等你亲自去还他的人情。”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渐渐地暗淡了些。我知道温慕廷不该让他带这样的话给我。也知道他心里一定有了不悦。只是道:“哦。我问他上上下下打点需要准备些什么,他说事情办好了再谈,可能是说这个吧。”祁旭嵘也不再多问,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对我意味深长得笑了一笑,然后关上了门,车子缓缓地启动,慢慢的消失在看不见的黑夜中。而我,分明看到他离去的笑容中,满是惆怅。

  转身回去往屋里走。老莫在回廊迎上了我我:“少奶奶,您的事情办完了么?我让门房上门?”我说:“哦。办完了。我忘了跟门房说了,麻烦你跑一趟让他们上门吧。”老莫答应着就往门口走去。我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转身叫住他问:“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着二少爷,他出去了么?我吃了饭就在外头,也没见他回来,不给他留门么?”老莫说:“哦。下午您刚出去不久,二少爷也出去了。说是去省城,今儿是肯定回不来了。”我应了一声,没再多问,就兀自回屋了。

  心里一大块石头终于落地了。缓缓地坐下来,短短几日,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是一切又都悄然已变。我轻松地把发髻散开,几日惆怅,今日终于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倒是又没有什么睡意。于是将衣服换下来,准备让明日香玉拿去洗。

  随手掏了下衣袋,便将藏在衣袋深处的那方月蓝色手帕拿了出来。像是害怕任何人发现,小心翼翼得在最隐蔽的地方谨慎地窥视自己心中的秘密。然后对自己说,我只是需要感激他。我们二人只是在相互协助,相互利用。后天去见他,将他所提出的报偿了解了给他。从此以后,也许便再不会有什么瓜葛了吧。之前的那些若有若无的情愫,也只能存在于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不会让任何人知晓,甚至连自己都只当是不曾存在便罢了。我依旧是孙家的大少奶奶,孙奎仁的遗孀,一个年轻的寡妇。他还是他的温少爷,以后丘沁堂的少堂主,再以后会是堂主。两个人的轨迹,不再会有交集。无意之间嘴角漫起一个嘲弄的冷笑。

  第二天,我仍是避讳着婶姨,不想招惹她,于是便没有回家,只是一大早吃了饭便赶到了伍德银号找许掌柜,兴高采烈地问他昨天再省城的一些细节,缠着他非要放下手头的事情,坐下来给我讲讲清楚。许掌柜哪里执拗的过我,也因是解决了这样大的事情,又办的这样顺利,心情很是爽朗,便干脆和我一起坐下,细细地说了起来。

  原来,昨天许掌柜按照之前我们商量的,并没有和叔叔与祁旭嵘一起前往富昇银号,而是直奔茂祥钱庄去,茂祥钱庄的大掌柜已经从温慕廷那里听说了此事,并且已经知道要怎么办。便给温慕廷挂了电话,不多会温慕廷就到了。和柜上的伙计一起将先带去的现银入了库。

  温慕廷即怕富昇银号那头有什么麻烦,便用车将许掌柜也送去了富昇银号,自己只是在车里坐着等。等许掌柜进了富昇银号,看到叔叔和祁旭嵘只是坐在后堂用茶,一问才知道是富昇银号的听说咱们要提的金额巨大,向他们上头请示去了。三人心下都明了,所谓请示,就应该是去请示刘洪生的小舅子或者是刘洪生本人了。也不知道进展如何,刘洪生会不会起疑心,心下正是忐忑,只见刘洪生的小舅子就已经亲自过来了。说这两日也有大客户要提巨款,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如果让我们伍家先提了,怕是柜上就周转不灵了。叔叔和许掌柜一听,均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听他这话意思,就知道柜上现在是有这些现银的,忧的是,按照行里的规矩,提千两以上的巨款,的确是要先打了招呼让银号准备着的,这样突然的来就要提这么大笔的现,的确是很唐突。此时祁旭嵘就站出来,将硫磺的那一套说辞又与刘洪生的小舅子说了一通,说的是声情并茂晓以利害,最后又加了一句:“这笔生意我是一定要做成的,谁也挡不住我安家立命的生财之道。一旦事成,一定忘不了二掌柜和洪帮的这笔情谊。只是,机不可失,时不待我。可否请二掌柜一定要帮小弟通融通融才是。”

  那二掌柜像是真的为这硫磺的生意所动了,他也知道这种生意利极大,如果真的挡住了祁旭嵘的这大财路,那肯定是将保顺药堂得罪到家了,不仅如此,富昇银号和伍德银号的关系,会更加的紧张。便起身说再去与大掌柜商议,其实三人均知道是去问刘洪生了。

  过了半晌,刘洪生的小舅子过来沾沾自喜地说:“祁老弟运气不错,咱们大老板听说保顺药堂干的是这样大手笔的买卖,便一口答应了。我已经吩咐了库里给你们准备着了。”完了又诡秘地饶了一句说:“我可是没少在大老板面前帮祁老弟说好话啊。”祁旭嵘知道他是想着买卖到手了给他好处的意思,便打着哈哈说:“小弟心里当然再清楚不过,一定会记得大哥您的大恩的。等咱们买卖成了,一定来好好来谢过大哥您啊。”于是大家又是一顿相互奉承吹捧,又闲聊了一些现在走俏利大的生意,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后面伙计就来报,说现钱准备好了,又报了多少两金子,多少两银子,各自分别装了多少箱子。说完叔叔和许掌柜就忙起身言谢告辞,只说路太远,赶回去搭黑太危险。要先趁着天明在省城找个安稳的地方放下了。不敢大意。于是带着人到富昇的银库,七手八脚的将钱箱子装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两辆大卡车上。事不宜迟,仿佛多待一分钟都是危险的,于是办完了立刻就走。富昇银号于茂祥钱庄的银库本机不远,又有温慕廷的车在后面远远跟着打着掩护,便也不显山不漏水的便到了茂祥钱庄的库上。茂祥的大掌柜早就等在那里了。剩下的就快了,规规整整的钱箱子,也好清点,又约莫一个时辰的光景,就都办完了。

  许掌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直咋吧舌头。我忙起身给他到了一杯茶奉到他手中说:“看把您老给兴奋的,我可从来没见过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的呢。赶紧喝口茶润润吧。”他只是稍微抿了一口便说:“那是当然,好久没有碰上过这样兴奋的事情了。真是天助我也。听他们一个小伙计随口说,大老板没在省城,我估计说的便是那刘洪生。如果不然,恐怕事情也不会这样顺利。”我笑了笑说:“也不尽然,刘洪生与富昇钱庄的关系,外头人一向是不知道底细的,想必刘洪生也没有常与富昇银号明面上有过多来往才是。”许掌柜摇摇头说:“不尽然,我看他那小舅子对他是十分的忌讳,想必刘洪生掌控着富昇银号的事情,他们自己的人早已经尽人皆知了。”说着话头一转说:“真是看不出,这丘沁堂真是如原先听说的一样,那茂祥钱庄里,从掌柜到伙计,无一不是规规矩矩的,不像富昇银号里,一个个只会打官腔,不是灰头土脸就是油头满面,没几个正经会算账的。”

  我扑哧笑了一声说:“我看您这是偏见罢了,人家帮了咱们,您就说人家好,以前跟富昇来往的时候,您也当时富昇的人也好吧。”

  许掌柜很认真的摆摆手说:“那可不一样,我这当了一辈子的账房,算了一辈子的帐,谁是道上的,谁是充数的,一看便知。以前去富昇的时候,他们大多帐都算不拢,哪回不得我帮着他们算。帐算的不好,回扣倒是要的不少,没一回忘过。这茂祥钱庄不一样,那大掌柜跟他手底下俩小伙计,噼里啪啦地那算盘打的,真不是外行。他们那边算,我在这边算,一共三套帐,算完了三套帐分毫不差。这在富昇银号,是不可能的事。”

  我听他这样说,本就敬佩丘沁堂的口碑,现在又只是多了几分仰慕了。只听许掌柜喝了口茶又说:“还有那温慕廷,以前对温家父子便有所耳闻,昨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啊。没有一点架子不说,对账房上的规矩也门清,这可不是哪个富家少爷都能做到的,这年头,有钱的公子哥还是不学无术的多。”

  我听他这样评价温慕廷,心中冉冉升起一股暖暖的异动,不自觉地微笑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盲去看许掌柜,见他只顾着给自己茶碗里添茶,一边还若有所思得说:“小姐啊,你这回可真要好好谢谢那温慕廷了,他这样帮咱们,即便是不求回报,咱们也不能知恩不报啊。而看他风流儒雅,举止倜傥,又从小家境富裕,想必不是会为钱财所动的人。拿什么作为回报,又不失了礼数,又能正中他的心意,小姐你可要好好动动心思了。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我们这些老头子,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来。”我心里也正想着这个事情,便随口回了一句:“这事您老就不用操心了,我心里有数,正谋划着呢。”便也不再多言其他。

  走出伍德银号,想着许掌柜说叔叔也是因着事情格外顺利而喜出望外,便也没有再往家里去了。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想着许掌柜最后所说的那些话,不知不觉间抬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放晴了,天边露出了一抹淡青色,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抹,但是已足以扫尽人们心底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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