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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云意还沉 微风惊目 4960 2022-06-06 15:22

  吴大掌柜坐在一口箱子上,仔细思索着,很久之后,才舔了几下.干.燥的嘴唇慢慢地,一边思考一边说:“茂祥钱庄的钱,都是省府印刷后直接运来,之后存放在钱庄的银库的。这之前肯定不会出问题。银库之中,我与另外两位掌柜分别各掌管一枚钥匙,需有三人同时在场,才可进出银库。所以,在银库之中,也不会有问题。从银库出来,运到你们号上之后呢?”

  吴大掌柜将自己辖内理顺,然后将问题转给了叔叔和许掌柜。想是屋里闷热缺水,又劳累了这半日,叔叔脸色更加憔悴,一直止不住地咳。许掌柜接过话说:“我们的银库也是三把钥匙,二老爷一把,我一把,分号老赵一把。也是三人在场方可有人进出。可是前阵子二老爷身子骨一直不爽快,于是把他的那把钥匙也交给了我。所以,进出银库,需我和赵掌柜同时在场方可。出了这档子事,今早过府上,才把二老爷那把钥匙交还给二老爷手中。所以咱们家银库之中,应该也没有问题。难道。。。”两边银库都理的顺顺当当的,许掌柜顿了一下,接着说出了所有人之所想:“难道,是在从茂祥运来的路上?”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转向了吴大掌柜。吴大掌柜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点点头说:“看来,在路上被动了手脚的可能性极大了。不过。。。”他看了看我们,又说:“不过,出问题的应该还不仅仅是在运钞的路上。”大家皆又是一惊,难道,还有什么更加繁杂的内情?吴大掌柜接着说:“我仔细查验,□□虽有破绽,但极难辨识。如果不是有人恶意起哄,故意散播,莫要说事态发展如此之快,就连在普通百姓手上能不能被发现都不好说。”

  这一点倒是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一开始,我便觉得两三日内就出现这么多人换币,而且每日数量倍增,以致影响到正常业务,非比寻常。便问许掌柜:“第一个发现□□之人,您可还有印象?是不是镇上熟悉之人?”许掌柜想了想笃定地答:“不熟悉,生面孔。我与他还理论了半日,不会记错。”这回答更加印证了我与吴大掌柜的想法。看来这次,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伍德银号了。但是,会是谁?他又有何所图呢?

  伍德银号是丘山镇唯一一家银号,共三家分号。仅供镇上百姓和一些往来商户,临时来做生意或者落脚的人存取钱两钱款。因为没有规模相当的同行,之前父亲和现在叔叔的做派又不应该是会与人结怨。怎会有谁这么煞费苦心算计于我?而且,还不想是普通人家所为。

  我问吴大掌柜:“省城和本省其他县镇,可有出现这样的事?”“截止目前,并未出现。”吴大掌柜肯定地说:“碣洲本地,茂祥和富昇两家钱币皆由省府直接印刷,运送。本省其他各县镇,也都是这两家分集汇总。□□之事,这是第一桩。”这就更加蹊跷了。难道这件事,就只是针对伍德银号?是我们平时生意往来中无意中得罪了谁么?这样想着,没有丝毫头绪。

  “既然□□的确存在,那么,再有人来兑换,我们都得换给他吧?毕竟在咱们丘山镇,大家手上的纸币,应该大部分也都是咱们号上所支。”许掌柜这样与大家商议。个人也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事到如今,□□既然真的从号上所处,兑换真币也是理所应当。“损失的话,”吴大掌柜思索了片刻,公允地说:“因为两边银库皆无破绽,相比定是运输环节出现纰漏。双方接洽,均有过失,咱们两家,各家一半,如何?“

  叔叔和许掌柜等几位掌柜对视片刻,说道:”吴掌柜说的在理,一切就这么办就好。只是,今后出库入库的时候,还请各位多多费心,不要再出任何纰漏才好。“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虽然憋屈,但还好损失还不算很大。吴大掌柜着手收拾散在桌子上捡出来的□□。我又拿起一张仔细勘验,的确制作精良,如果不是知道暗记所在,不同其他纸币做比较,连我都觉察不出来这是一张□□。果然,做此事之人定是处心积虑,并蓄谋已久的。

  “我将这些□□带走,拿到省府去让他们鉴别,省内能制出这样精良印版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的,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于是大家纷纷起身,在地上坐的太久,叔叔竟没有一下子站起来,我赶忙去扶住他。

  从银号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月已西斜。已然后半夜了。各人的眼中都布满血丝。吴大掌柜急着连夜赶回去。因为准备天亮开门营业,又可能有不少持有□□之人前来兑换,所以两位分号掌柜都回到了自己分号,许掌柜也留在号上准备开门前的钱两票据。于是,就只剩下我和叔叔二人,往家走去。

  夏夜繁星点点,虫鸣窸窣。小镇上一片寂静,街上的路灯昏黄无力,时不时有几只蛾子扑向灯泡,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我搀扶着叔叔慢慢地走在路上,路灯将我二人的身影拉过,又来拉过去。想是糟事焦心,又或者是在地上蜷坐的太久,叔叔的背比之前更加驼的厉害,脚步更加蹒跚。就这样一步一挨,叔侄俩竟也无话。此情此景我感觉陌生,身边枯瘦的人影与记忆之中风流倜傥健谈喜笑的叔叔仿似已不是同一人。上次与叔叔谈欢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很久远,已经记不清。以后呢,还会不会能有之前的轻松与惬意?叔叔扶着路灯的电线杆子停了下来,只这几步路,他已经不堪重负。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焦黄憔悴。“碧儿。”叔叔突然吃力地开口,缓缓道:“我将银号的生意交与你,如何?”见我愣在了一旁,他接着说:“叔叔有些老了,也不善此道,有些力不从心。”他苍凉的声音在这浓郁的夜色中,我竟听得有些丝悲凉。连忙安慰他说:“叔叔您不要多想,谁家做生意没个磕磕绊绊的,这不是已经解决了么?这事就交给几位掌柜办就行了,谁有□□,换给他们,左不过是赔些钱财,您就只管好好养着身子,用心调理,总是会好的。”叔叔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叔叔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你也长大了,我看你说话做事,颇随你父亲的样子。交给你,我也放心。”我急忙截住他的话:“叔叔不要灰心,明天我就让旭嵘过来再给您开两服药。而且,这毕竟是伍家的生意,我已经出嫁了。”

  听我说到出嫁,叔叔缓缓抬头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中竟慢慢泛起水气。他用枯瘦的双手握住我的手说:“都怪叔叔无用,无力阻止你嫁于孙家。毁你终生。”此时此刻,听了这话,让我心中再次犯痛的竟然是眼前这张尽是愧疚之色的面容。于这件事情,我心中早已认命。我反手握住叔叔的手说:“叔叔莫要这样说,我,过的很好。”“除了你,再无旁人可以支撑伍家。交与你,等我有一日去见了你父亲,也不会过于愧疚了。”这话让我觉得充斥着不详,尽是哀伤。我于是不再接话下去,扶起叔叔继续往家走去。

  我们都本以为,□□之事,就是赔些钱,散些财即可过去的,没想到,第二天,这件事情竟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头天回来,已将近破晓。我还昏昏沉沉地睡着,香玉就将我叫醒了,说:“小姐,号上出事了。聚了好多人,许掌柜撑不住了。叫伙计来喊您。”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有些辨不清情况。只是喃喃道:“不是都解决了么?”香玉急的跺脚:“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就只说围了好多人来兑钱,都快打起来了。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我抬头看看桌上的座钟,刚要中午的样子。翻身下床随意洗漱过,来到前厅。看到一个之前跟在许掌柜身边,有些脸熟的伙计,急的站在厅中团团转。看到我过来,就三两步扑过来。我按住他说:“别急,慢慢说,怎么回事?”

  伙计将香玉端给他的水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角便说道:“早晨,跟往常一样,掌柜的备足钱款银票,但是要开门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说取到了□□,要来换的。我们都想着,昨天没开门营业,想是这些人心急,所以来得早,于是便开了门给他们办理。没想到,人越来越多,有的人拿来的不是□□,也说是假的让给换,不换就不愿意。切莫说他们很多人拿的不是□□,没法换,就是给换,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现款了呀。然后他们就急了,好多人跟着起哄,我过来的时候,差点就打起来了。两个分号还好,掌柜看苗头不对,先关了门。我们这边,关门都来不及了。”

  莫要说身临其境,就是单听他讲,我就已经感到纷乱到头胀。但此时此刻,我更关心的是叔叔,他知道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身体会不会撑不住?于是问:“二老爷知道了么?”伙计如实回答:“许掌柜让我和另一个伙计分别来请您和二老爷,我不晓得他那边的情况。”我心中更是着急,就应该先瞒着叔叔才是。不过这种局面,许掌柜一个人也是怕责任重大,担待不起吧。于是便急忙起身对伙计说:“走。看看去。”

  连三赶五地走了几条街,还没到银号门口,老远就听见前边吵吵嚷嚷,一片纷杂。叫嚷的,推搡的,谩骂的,还有一边起哄看热闹的。已经把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伙计护着我,左拨右推,挤了半天,竟是没有挤进去。我像是只急了眼的兔子,当即就站在人群后面大喊了一声:“伍家的大小姐来了,你们让开一条道。”一声掷地,人群竟然安静了一些。我的样子想是被逼急了红了眼,有些骇人,离我近的人慢慢地闪开了身子,逐渐地让出了一条道。我走到了银号门前的台阶上,就见许掌柜以一己之身堵在大门口,已经是灰头土脸,仪容尽失,就快要撑不住了。我想,这些人如果不是看他上了些年纪,也许已经对他动手了。

  我一时气急,对着人群喊:“我伍德银号,从立号至今,笔笔账目有根有据,桩桩事件以德服人。试问哪位乡亲,在我伍家吃过亏的?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我银号也是无从防备。但事已至此,也还是想着如何解决,如何挽回大家损失。事情要一件一件地做,账要一笔一笔地入。你有理,可以讲,不服的,可以论。只是你们这样一哄而上,推搡谩骂,这样围攻一位老人,是何作为?”

  下面的人开始逐渐冷静,不那么粗暴。但还是有人喊:“我们手里有□□,为什么不给我们换?”我答:“是□□的,我们都给换。但是,必须首先要证明,的确是□□。”“你们说是假的就给换,说不是假的就不理。凭什么真假全由你们说?我就是觉得我手中的是□□。”我想了想,说:“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教授大家如何分辨纸币真伪。”说着便让伙计去取纸币来,将真币上暗记的位置,形状及如何分辨告诉大家。下面的人纷纷掏出自己手中的钱,一张张辨认。

  就在此时,不知下面是谁突然又说:“你这分辨来分辨去的,麻烦不说。到最后还是你们一家之言,我这手上的钱都揉皱了,刚才你们掌柜告诉我是真币不给兑换的那几张,我也根本找不到什么暗记。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于是下面的人开始渐渐有人附和。等一片声起,那人又说:“反正真的假的都是你们说了算,不如这纸币我不要了,你们还都给我换成银两吧。”我的目光倏地射向了他。他巧舌轻弹,话虽轻巧,却着实让我的心重重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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