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六姨娘最怕的便是慕云裳继承了自己那股子里偏傲的性子。

　　这人有几分傲骨其实是好事，但是可惜，身份地位不过如此，若是骨子里太傲了，最后只怕落入个心比天高，身比命贱的下场。

　　慕六姨娘现在自然不会在慕云裳面上说这话，那是因为她还当慕云裳是个孩子。

　　虽然说慕云裳早就在她面前表现的有些聪明的过了份，但慕六姨娘至今为止，依旧把她当孩子。

　　对着一个孩子，有时候是不能太残忍的。

　　而残忍是什么？就是将明知道不属于自己的美好轻易揭穿……说白了，便是打破了一个人的白日梦。

　　慕六姨娘是只当慕云裳在做梦。

　　做的自然是一场她年幼时也曾经做过的梦。

　　“云裳……这些事情不要再说了，我是这番好不容易才来看你的。我们说点别的什么吧？”慕六姨娘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其实她的长相还是稍微有些艳丽的，总是让人想象不到会是现在这样疲惫却又温和。

　　而看在慕云裳眼中却独独是心疼。

　　可是心疼又如何？慕六姨娘的性子慕云裳不可能不了解。

　　她是个太固执偏傲的人……太倔强了。

　　当日慕云裳还以为自己一番劝解当真让慕六姨娘解开了心结……今日看来……

　　慕云裳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生母，她实在是无计可施……

　　慕六姨娘这一辈子其实还是受了太多的苦。

　　虽然她做了高门妾，过的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可是她又确实没有过过真的好日子……

　　慕云裳无从改变慕六姨娘。

　　因为一个人若是自己不想改变，便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改变她。

　　“母亲……既然你这样说了，那这事情我也就不再提起了。”慕云裳笑了笑，努力平复心中那股莫名带着委屈的心情。

　　委屈？她又有什么委屈呢？

　　慕云裳觉得，自己大概是感同身受了……

　　“好好好，今日我们不提那些事情……只说说让人高兴的。”慕六姨娘便也换上笑容，虽然至始至终她的笑容依旧让人觉得那样的疲惫无力，“云裳，娘好想你，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慕六姨娘这一声退后的问候却还是让慕云裳差点忍不住哭泣。

　　可叹她们都身在同一个屋檐，怎么就好像是许久许久不曾见过？可是为什么慕六姨娘心里那些委屈的事情就是不愿意对自己说？

　　慕云裳想到这儿心里是更加难受了。

　　“云裳近日一直很好……大夫人对云裳很好，老夫人也对云裳很好……慕家上下的姐妹也都很好……”慕云裳这话其实也不算假，总归就是那么一回事。

　　慕六姨娘听了还是有些欣喜的，便连连点头：“那就好……”

　　慕云裳的手给慕六姨娘握着，慕六姨娘的手指间却泛着些冰凉，似乎不是当年她记忆那般，但是和生母在一起便已经让慕云裳很是高兴。

　　“母亲……”慕云裳犹豫着开了口，心里想问的问题终于没有再开口。

　　其实只是看慕六姨娘的样子也该猜测到她这些日子过的不好。

　　可是慕六姨娘不说，便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慕云裳无从知道这个，自然帮不了慕六姨娘。但就算是猜测，却还是能猜测到一些隐隐的端倪……

　　最后差点又要开口的话自然还是咽了下去。毕竟先前她对慕六姨娘都可以算是逼问了却也未能从对方口里听到一个字。

　　比起这些，慕云裳此刻便只更珍惜同生母待在一起的时间。而慕六姨娘在慕云裳面前也算是个实在太温柔的人，足够给慕云裳一些美好的记忆。

　　好像是儿时卧在生母的膝上，那会儿的慕云裳还不过真正的幼童……

　　那一切都成了上辈子的事情啊……

　　慕云裳只和慕六姨娘聊些琐碎的事情，也故意开开玩笑逗逗她。其他便半点不敢提起。

　　其实上一番慕云裳对慕六姨娘说的那些话还不够直白？只怕再没有比那更直白的话……那些话慕六姨娘不可能听不懂……而慕云裳，在这件事情也当真是再没有余力干涉了……

　　好在两母女相聚的时候总是欢快的。虽然未必一直满是欢声笑语，但是每一次见面时气氛总是融洽的。

　　慕云裳在慕六姨娘眼中不过是个相当聪明的孩子。而慕云裳也极力扮演着这么一个角色……

　　为的也不过是让慕六姨娘高兴高兴。

　　可惜这一番相处看上去似乎充满温馨气氛，却又带着太多的私心杂念。

　　不过能难得与生母见上几面，慕云裳居然已经很是高兴。

　　等慕家六姨娘离开了。慕云裳满脸惆怅站在原地。

　　慕六姨娘是让慕云裳手下几个丫鬟跟着一起送走的，慕云裳便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这番虽然见着了慕六姨娘，慕云裳心中的难过似乎远远多出了喜悦。

　　秀秀看慕云裳面上愁容满面：“小姐……六姨娘看上去精神不好，可是身体欠安？”

　　慕云裳叹了口气：“姨娘这身子是一向如此，却也不曾看精神如此不好。”

　　秀秀将这话仔细听了进去，却也不知道怎么接口。

　　慕云裳身边几个大丫鬟这会儿倒是都在，这会儿居然是个敢主动开口说句什么的都没有。

　　秀慧倒是确实向来内敛，那秀佩曾经却不是喜欢抢占风头吗？这些日子可算是安静了太多。

　　这屋子里也就是秀秀一个人能说上几句，不过这个时候，除了说些关心的话，秀秀还真想不到别的。

　　而慕云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样子却是看的人很是着急。

　　“小姐……我知道你是在为六姨娘操心，但是怎么……”秀秀看了眼慕云裳，很是担心道，“小姐也别这样……一动不动的怪吓人的。”

　　慕云裳起初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却也叹了口气，才转过头看了秀秀一眼，“我没事，六姨娘难得来一次，只是精神状态不好，我这个做子女的看着难受却帮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