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什么？”慕云裳知道六姨娘要来，也立刻起了身，看样子是要好好拾掇拾掇一番，但也有些不解秀秀后半句是什么意思，便转头看向秀秀。

　　“只不过……六姨娘看上去神色并不太好……”秀秀的话说到一半也不再继续说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话，只是她想着先提醒慕云裳一下，“小姐一会儿见了六姨娘……”秀秀不过是区区婢女，有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差不多了。

　　而慕云裳如此聪明，自然晓得她的意思，便只是表明自己知道了。

　　秀秀便立刻替慕云裳整了整仪容。

　　再说这边慕家六姨娘果然是来了。

　　秀佩这丫鬟做事情从来都好，六姨娘虽然心情不好，但是显然秀佩这个当丫鬟的还是比较有度的，让六姨娘看着就有些疲倦的面容上居然也带着几分笑意。

　　以至于慕云裳和六姨娘见了面还不至于太心疼。

　　“小姐，六姨娘来了……小姐，那我和秀秀便下去了。”秀佩说这话的时候笑容很是自然，对慕家六姨娘也很是尊敬。

　　虽然慕云裳私心其实有些不太喜欢“六姨娘”这个称呼，但是事实上也并没有什么不对，倒是自己要是借着这个和秀佩吵一架，那才实在是不理智。

　　慕云裳便也只是点了点头让秀佩同秀秀一起下去。该怎么做秀秀都是知道的，一会儿自然有人把茶水点心端上。

　　慕云裳便拉着许久不见的生母进屋。

　　而慕六姨娘这脸上还真的是慢慢带着疲惫之色，这其实也让慕云裳觉得心疼又讶异，毕竟前些日子这自己生母的精神状态早就好了许多，慕云裳偶尔遇见，看到的也是一脸神采奕奕的慕六姨娘，才不至于太过操心生母那边的状况。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慕云裳是真的担心，可是看慕六姨娘的样子，她其实都不太好开口问这样的话，真怕内心其实也算是曾经太多傲气的慕六姨娘听了不免心酸。

　　慕云裳以为她那次之后是当真就想清楚了，便觉得这次六姨娘这个状况只怕还是因为前世一般的缘故……

　　“母亲，你的精神状态为什么看上去如此不佳？”慕云裳看慕六姨娘不说话，心里更是着急。

　　这慕六姨娘也是奇怪，曾经也是个骨子里那么傲的，为什么偏偏唯独感情上边认了死理？她要是在感情上也傲气点，便是像了那慕家大夫人一般，至少不至于把自己的身体气成这个样子……

　　而慕云裳看了，身为子女自然是满满的心疼。而心中的感受自然是替慕六姨娘不值得。

　　“母亲，我们先上榻上去说？”慕家六姨娘一张脸上实在是没什么生气，慕云裳便更要满脸带着笑意。只怕这慕六姨娘心中真的有了什么苦却也不告诉她这个亲生的女儿……

　　慕六姨娘这却才露出一个笑意，可惜这笑容和先前一样，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疲惫。

　　这慕六姨娘到了这慕家也真是吃过不少苦。

　　却说当初本来虽然身世清白，却也不过是普通平民罢了，能住在这高门之中，换句话其实又是许多人一心奢望的……这二者间到底几多好处，几多不好，有时候还当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

　　“云裳，母亲没事，这次来也只是得了允许来看看你罢了。”

　　其实这高门中庶女的名分是早早归在主母名下的，但是这些个亲姨娘想要见一面也不至于难上了这个地步，只怪慕六姨娘这地位确实太低了……

　　慕云裳眼下倒是看上去越来越好，这慕家的主母不动声色却也确实给了她不少好处。难怪看在外人眼里都觉得慕云裳这是抱上了慕家主母的大腿。而前些日子老夫人寿辰那事情可不是也确实讨好了老夫人？慕云裳本来一个最不得宠的庶女，现在在慕家的地位却也确实高了不少，除了慕家老夫人那儿的嚣张丫鬟，说了实话，以前大夫人手下的都狗眼看人低，现在对着慕云裳，总归也是当面客客气气叫一声“六小姐”，这自然不比以前。

　　相比下，慕云裳这个庶女日子越来越好，慕六姨娘是她的生母，日子却看上去是越过越差……

　　偏生一直慕云裳以为这高门之中，慕六姨娘的日子不至于太差了，至少该给的总是要给的……

　　“母亲，许久不见总觉得你面上萧条不少……难道是这些日子那些下人伺候的不顺心？难道是……大夫人她……”慕云裳虽然是猜测，但是却也是极其有可能的。

　　慕家六姨娘曾经也是让那大夫人厌恶的恨不得千刀万剐的，后来病了许久，大夫人自然不放在眼里，难道是慕六姨娘这些日子精神好些……于是……

　　“不是这样……云裳，怎么能这样妄假诽谤大夫人……大夫人对你向来很好，对我也是……”慕家六姨娘这话只怕不出于真心。

　　“母亲……这儿没有大夫人，你在我面前又何必小心翼翼？”慕云裳却想着慕六姨娘以前虽然也小心谨慎，却绝对不会像是刚才那般怯弱模样，更加觉得自己生母只怕是在慕家大夫人那儿吃了许多的苦头，“母亲……当真是大夫人为难你？怎么才这么些日子，你就……大夫人她到底做了什么？”

　　“云裳，不是大夫人，大夫人哪里有这些闲空做这些琐事。”慕家六姨娘面上露出强颜欢笑的样子，“你对大夫人应该时刻尊敬些。”

　　“母亲说的对，我对主母确实应该时刻尊敬。”慕云裳面上没有太多表情，那话也不过是顺着慕六姨娘的话说。

　　“母亲到底是怎么了？”慕云裳心中却还是放心不下，可是慕六姨娘的性子似乎又和她自己有些相似，有些事情若是觉得别人不该搀和进去，便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倒未必是不在乎这个人，也说不定是太在乎了。

　　慕云裳皱了皱眉头。

　　她在自己生母面前其实看上去依旧还是太乖了。

　　“母亲，你既然到了云裳这儿，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慕云裳抬眼朝着慕六姨娘看了去，她那双眼中其实甚至是带着些犀利的。

　　慕六姨娘只怕也想不到自己年不过十岁的女儿居然能有那样的目光。

　　“母亲，你精神不好，如果不是慕家别的人做了什么……难道是身体不好？”

　　看了慕云裳一眼，慕六姨娘面上却依旧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容显然又多了几分味道。

　　“母亲觉得云裳年幼，许多事情无法分担，所以干脆不告诉云裳？”慕云裳神情淡然地看着自己的生母，语气中却带着些生疏：“慕六姨娘若是把慕家庶六小姐真的当了外人，今日又何必一见？”

　　慕云裳说出这样的话实在算是重话。

　　“云裳不是这样的……”慕六姨娘便立刻开口，不想她们母女才见了面因为这样的小事不和。

　　而慕云裳其实本来也不曾生气，只是心中确实太担心慕六姨娘：“母亲，我是担心你啊……”

　　“我自然知道云裳担心我……但我已经说了，今日来了，也只是来看看你罢了。”慕六姨娘面上笑了笑。

　　这笑容落入慕云裳眼中却还是觉得虚弱不已。可惜慕六姨娘心中藏了太多事情，看样子却是一件也不愿意与慕云裳说，慕云裳又能如何？

　　“北国的天气一向如此，冬日更是冷的，就算偶尔有了晴天，但是万万不可松了衣服。”慕云裳伸出一双不大的手握住了慕六姨娘的手，“还有天冷却又干燥，且不能怕冷屋子里就不通风，不然是容易染上伤寒的。母亲生子弱云裳早就知道……只是前些日子精气神好不容易看着好了……怎么又……”慕云裳说到这儿是又叹了口气。

　　想着却又继续开口，“母亲有些事情不愿告诉云裳，肯定也是为云裳好。也或者是心里确实就是看不起云裳……”

　　“看不起？我怎么会看不起……”慕家六姨娘连忙开口，“你的话可就说重了……”

　　“云裳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心中有事却不愿告诉云裳……自然就是看不起云裳……这话一点也不重。”慕云裳面上也没有太多表情，但语气中却已经带着些失落，“母亲不愿告诉云裳，不相信云裳的能力其实也是应该的……因为云裳现在还年幼……母亲若是真的在慕家受了苦，云裳区区庶女，又如此年幼……自然没有什么地位份量……确实帮不了母亲……”慕云裳语气中慢慢的自责，“可他日，云裳定然不会一直如此，到时候……”

　　慕六姨娘听了自然是感动的，却又有些惊讶，不晓得自己这年不过十岁的女儿心中居然有如此……

　　却想起上次慕云裳那声声“我慕云裳此生绝不为妾”……不知道为何莫名让人觉得有种揪心似得疼痛。

　　“好了，云裳……其实……”慕六姨娘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我这番来真的只是来看你，而我近来也没有受什么委屈……云裳，你不用再安慰我了。”慕六姨娘自然也记得慕云裳从小骨子里便也是极其傲的，这一点倒是向她自己。

　　可是一个人，有时候骨子里不该太傲。不该太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