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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前事无忘 一

归梦难期 今兮小煜 6094 2023-03-25 12:21

  似是一瞬又如已过百年,眼前风云消散,浓雾尽头,一个烟青背影立在灿烂的花树下,丝云游雾般的蓝紫色花整朵整朵飞落,滑过他泼墨的长发,他回过身来,笑如明月朗洁:“雪竚,是我啊。”

  雾却又急速漫过来,掩过了苍云深山。天光渐淡,沿着荒草丛生的山路奔驰,直到画面飞转,浅淡的光亮穿过层云深海,落在雾气深重的山林,有如毯的白雪积在腐叶枯枝之上,空气里弥漫着凉意,寒冬深山的凉意。

  冻流的山溪旁有一青衣男子,身形隐在蔓叶后。我拂开挡在身前的落芸伊藤蔓,向前探出身子看得分明一些。

  他正从溪水的冰下凿出一张红叶,听见声响,回头望过来。是逍遥洛的模样,桃花眼一挑,他扬声问我道:“哪来的小姑娘,生得还挺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逍遥洛?他怎么在这里?

  他又为什么问我的名字?

  可我?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呢?

  山间雾气忽然浓重,黑暗气势汹涌地漫过来,像把我推进一个深渊,我急速往下掉落,什么都记不起来,那个问题却一直追着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竚。”我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对了,我叫雪竚。

  有人俯过来在我耳旁说:“梳禾,你是叫梳禾。”

  “不,我叫雪竚……”

  “是梳禾,梳禾……”

  “不,不对!不对……”

  我猛然睁开眼,屋里的光亮一下子刺过来,床帐层层,我躺在床上大口呼吸。只有江流来伏在我身旁,此时他素来柔和的眉紧蹙,急切地握着我手:“梳禾,梳禾,你怎么了,你醒了吗?”

  我脑子混沌,心如乱麻又跳动如擂鼓,不知如何答话。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个衣蓝锦的孩子。梦里有一株无叶的花树。”喃喃仿佛自语,“你记得吗?上次,上次我与你说起梦时,那个梦里也有那树花,烟雾一般的蓝紫色。”

  他见我如同魔怔了般,目光柔和下来,安慰道:“是梦罢了。”

  “不,不是的!所有都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眼前……你说,你说那是不是我的记忆?我在开始想起我丢失的,丢失的那些片段?怎么这样突然,会不会有什么就要发生了?有什么……”

  他看我这样失常,挣扎片刻,轻轻将我拉入他的怀抱,哄小孩子般:“不会的,是梦罢了,怎么会有事呢,是梦罢了……”

  他的怀里有一种好闻的檀香,柔和又萦绕不散,幽幽地转在我鼻尖,让人心安。

  床帐如层层叠叠的花瓣,帐下光线柔和,我卧在他怀里,渐渐静下来:“我睡了很久吗?”

  “不算久。三日罢了。”

  “这三日一场大梦,梦里发生了好多好多事。我有好多好多问题。你看见逍遥洛了吗?”我握着他的衣襟,“我有好多问题要问他,你看到他了吗?”

  “我没有看到他。”他轻声安抚道,“你先好好休息,什么也不要想,他会来的,有什么待他来了再问。”

  江流来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我乖乖听话躺回床上。过了一会儿,我忽然又想起:“流来,婉女到哪里去了?”

  从我睁眼到现在,都没有在房里见到她。

  平日她都会守着我的,更何况是这种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

  “该是在屋外,你要见她吗?我去寻她来。”

  他替我掖好被角,出房去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里安静下来,桌上香炉腾起袅袅的檀烟,是江流来身上沉静的味道。那个长梦里的场景又一幕幕涌过来,垓阳战场上黄沙莽莽,一袭薄裙的游月执伞站在雨中,萦神茶幽绿如同深潭,有清冷疏淡的声音轻叹夜色真美,月光宁静安详,封留了一段时光。

  我反复咀嚼小翮这个名字,希望在记忆中寻点影子,终是无果。

  窗外一阵窸窣声将我从沉思中拉回来,我凝神细听,才分辨出是商越的声音:“既然苏姑娘已经醒来,为什么不能让我见她一面。”

  “她昏迷了三日,如今即便醒来,身子仍很虚弱。”江流来向来说话和善,今次却是不容商量的口吻,“城主请回吧。”

  “江师父你让我见苏姑娘一面,我有事要同她讲!”

  “三日前是城主将苏姑娘带走,城主毫发未伤,苏姑娘却由人抱着回来,昏迷整整三日,此事城主还未解释,却又来扰她休养,您说得过去吗?”

  我觉得十分歉疚,都怪我没有跟江流来说明,整整三日,让他这样担心,他又不愿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真是难为他了。

  “我被打昏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要我如何解释……”商越还在坚持,我抬高了声音说道:“流来,你让城主进房吧。”

  珠帘一阵窸窣,他们走到里间。

  江流来沉着脸为我倒了一杯水,便远远立到外间去。

  桌上香炉烟缕细细,紫檀的香味散开,浓郁而沉静,充盈了整间房。

  商越直入主题:“我今日来,是为一个人。”我想他一定是为夫人的病,却听他说,“上次苏姑娘问起东院里的女子,我……我只说了一半。”

  嗯嗯,这我倒是知道的:“城主今日来就是要同我说另一半吗?”

  我把江流来为我倒的水递给他,自己兴致勃勃化了一把花生整顿好,示意他慢慢说不用着急。

  一阵沉默之后,他同我讲起东院的事。

  “自我记事起,便有东院。小的时候我总往那里跑,我记得院里有一个很美的姑娘,她总是穿一身水色的衣裙,站在落花的树下。听府上的老仆说,她是我们桀城的守城圣女,不会老,不会死,五百年前就在这里。”

  “……她对我很好,很亲近,我记得那时我很黏她的。可是后来我日渐长大,她却不愿再见我,起初我还常常去找她,在院里守上一整天也见不到她,后来我不去了,日日过去,连她的样子也记不起来。”

  “我十八岁那年遇上蝶衣一见倾心,娶了她做我的夫人,我们很恩爱,像天下所有相爱的夫妇一样,本来日子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可能我会忘了东院里有一个人,连她为什么在那里都一并忘了,但是生了变故,后园一夜之间长出了一株水色花,偌大如亭盖,居然凭空生了出来,紧接着蝶衣便染了那怪病,夜夜痛不欲生。”

  “那花与东院的花一模一样,我当即便想到她,咬定了是她从中作祟,带了侍从去找她,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般愤怒,大概是关乎蝶衣,我便控制不了自己。”

  “我气糊涂了,说她不是什么圣女,是妖女,是来祸乱我桀城的妖人,那日我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却一眼也没有见到她。后来我叫人封了院子架了柴火,吩咐一把焚了它,大火烧了一夜,等最后一粒火星熄灭,东院还完好无损地立在那里。我不知道她有没有事,可自此再无人敢去东院,也无人再见过她。”

  商越说完,静了好久。不知是不是我眼花,总觉得他的脸上有一丝落寞,他好像很后悔,却又没有办法。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其实我觉得,需要安慰的并不是他。

  我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皮,正经道:“她叫游月,游月不是什么圣女,她是神女,是南来的神女。”

  商越猛地抬头,很惊异的样子。

  “她是你们桀城曾经一位城主的妻。你知道商沂吗?五百年前,他是桀城的城主,游月就是同他成的亲。”

  我想游月该是很爱商沂的,不然也不会守在桀城五百年。五百年,在人世是很长一段时间,她竟然这样爱他。

  商沂不在了,隔了这么多代的商越又和他长得这样像,游月见了他一定很伤心,所以才把自己藏起来。我不知道怎样同商越解释,毕竟整件事好像跟他并没什么关系。

  见他沉默,我又说:“她不见你有她的原因,她把水色花种到后园也一定有她的原因,我不知道夫人为什么染了病,但绝不会是游月害她,我知道游月,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看起来虽然很冷淡,但其实人很好的,也会笑,说话也很温和。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站在了游月那方,只想维护她,“你以后不要再去找她了。”

  “为何?”商越似乎不愿。

  无论商沂曾经和游月发生过什么,既然他已经不在,就像她的感情已经结痂,我不想谁再去把痂揭开,让她再伤心一遍。

  可是我就这么告诉商越又怕不起作用,所以我决定吓唬他:“你不是不记得游月长什么样子了吗?那我告诉你,她的脸,跟夫人一模一样。”

  商越果然瞪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再继续:“你也知道,长得像这种概率是很低的,指不定有什么隐秘的力量左右,你们不见则已,一见就会出问题。所以为夫人的身心健康着想,你们以后最好都别去东院了。”

  其实哪有什么隐秘力量,都是我胡编的。

  神这类群种基因非常强大,凡世里有个人跟神女长得像点没什么奇怪的,游月那么好看,这最多叫福泽苍生正好落到了蝶衣夫人头上。

  因为此前我在商越心里树立的形象还算良好,他对我这些话深信不疑,沉思片刻后,坚定地点了头。这时门帘一阵碎响,逍遥洛低身进到里间,随他进来的还有江流来,沉着脸,面色还不如方才。

  我见到逍遥洛,眼睛放光,迫不及待起身送客:“城主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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