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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昨日

归梦难期 今兮小煜 5800 2023-03-25 12:21

  此战魔界并不讨好,可我们三人也伤残甚重。

  还未出尾狐界内,逍遥洛两眼一闭,一头从空中栽下,我这时才发现他胸前盘踞着深重的魔气,肩上臂上也尽是为嗜血所伤大大小小的伤口,一身紫袍都染成了墨红。

  我不知所措,只得在附近寻了间破庙,暂且将他安置。

  从前也没有过替人疗伤的经历,我缩手缩脚地解开逍遥洛的袍子,就见他胸上紫黑一片,正是神元所在之处。此时没有灵草丹药,也无疗养法器,情急之下,只好凭着记忆中星星点点的心法印象,期待能通过自己的神力输导,把那魔气逼出来。

  可半盏茶时间过去,魔气并无半点消减迹象,只是困在我的灵气之间,得到压制。好在青紫伤痕都消退了,至少外伤都得到疗善。

  我们所在的这间破庙蛛网密布,甚是荒废,幸好破烂佛像台下有盏绣坏的油灯,我只略略施法,将它补了个新。

  神族除了战斗力强点,长得漂亮点之外,其实还有个优点,千百年来大家都不愿提及——

  传说神族之血,是世间至尊的良药。

  虽说不至于像胎珠那般滋神养仙起死回生,祛个病疾驱个灾魇是不在话下的。

  按理说神族之血有如此奇效,应是众生争相觊觎的才对,可多年来甚少有人了解,大家心照不宣保持缄默原因有二:一是以血救人等于以元补元以命换命,对神族自身伤害颇大,二是神族力量强大,哪怕真有人将主意打到这上面来,也没那个本事取到一星半点血粒儿。

  我将自己手腕割开,放了半盏血油,点亮了置在逍遥洛枕边。血雾断断续续,隐隐约约透着股腥香。庙外不知何时下起雨,迷迷蒙蒙迷迷蒙蒙。我跨出门去,见江流来立在廊下。

  小乌大约在方才与魔界的战斗中没了,此时只有他一人孤零零看雨,远山暗尽,院中荒芜。

  我走过去,抚着他臂上的伤口,低声道:“我替你疗伤吧?”

  “你要也给我一碗血喝吗?”他没有转头,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

  我笑了笑,握过他的手:“在外面站了许久吧?好凉。”

  他轻轻反握住我的:“你手也凉。”

  我看着他的眉眼,踮起脚,捧着他的脸吻上去。

  这一吻仿佛墨染冷山,辗转相渗,灵力自我唇齿间源源渡给他。

  我想起游月和商沂在雨中相吻那次,两个人都是冰凉的,她的心却如热泉一般开活。如今我也是这样,像不是在寒秋夜里,而是置身四月艳阳,芳菲相歇,落英满肩,我们在天涯远草之间,在花林碧树之间,相拥而吻,他的唇柔软而美好,带着我呼吸喷薄的浅温。

  相恋的人想要相吻,原来如此自然而然。

  “不会疼吗?”江流来执起我手,看到方才取血留下的刀痕,眼底微微心疼。我摇摇头:“疼的是你才对,那时局势混乱,没能顾得上你,一定受了不少伤吧?”

  他笑道:“你不是都偷偷替我治好了吗?”

  我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我好歹由长师教养长大,即使保护不了你,也至少,不该教你担心。”他揽过我的肩,“梳禾,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站在我身后,什么也不用担心,无忧无虑就好。”

  这——算作情话吗?

  “好啊。”他肩就在眼前,我自然而然地将头靠上去,“在北期时,我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来着。”

  “……”

  见他不说话,再顺便撒个小娇:“那以后若是我实在无忧无虑得过头了,你千万不能嫌弃我。”

  “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怎么会呢?爱都来不及。”

  我喜滋滋地,把头埋进他怀里:“好,这是承诺,你要记得答应了我,永永远远,都不能抛弃我。”

  他揉揉我头发,轻轻叹气:“我承诺。”

  夜雨细细。

  凉风沁人。

  天色将明时流来睡过去,山外黯雨沉沉,我在庙周施了结界,封好布块遮挡稠暗的光线。逍遥洛仍在昏迷,血灯燃得缓慢,我坐在草榻前,理了理他的头发,不知接下来作何打算。

  我们原是要去冀乌,可现在这副模样,断然不能勉强远行,昨夜丛桑说冀乌神族已经式微,若是此行反倒给了魔君侵占逍遥氏的借口,我才是罪孽甚重。

  但北期……

  昨夜我已捎了信诀,不知父王如今是否收到。神魔未来如何,不在于我,而在天下苍生。我不过是半途捡回来的傻女儿,他一向不曾青眼相看,于他而言,有没有借此契机联合各方神族攻打魔界的必要,真正需考虑的该是有无胜算,以及如何避免生灵涂炭。

  冀乌神君两百年前物化辞世,如今逍遥希掌一方安宁,形式大不如前,南来自五百年前游月之事便气氛萎靡,前些时日游月一去,再无神嗣,若是此时厮战……

  而胥世。

  听说胥世比邻魔界同处西方,本来昌荣安泰,欣欣向荣,五百年前不知遭了何事,神君忽然暴毙,神子也不知其踪,留下无主的地界任魔界肆意骚扰,无安宁之日。

  那位神子名叫殷留。

  游月曾提到殷留,说过往既已成为过往,便无须再去记起,无须再去强求,殷留也是,小翮也是。

  到底,那埋葬了的过往里,藏着什么,足以让他们如此执着,五百年也不愿忘怀?

  我看了逍遥洛半晌,从眉眼到腮颊、下颔,看他团着黑气的胸膛起伏均匀,看他如孩子睡熟般安静无声。思忖片刻,自怀里取出半只此前封留的千暮香饼,绕上自己的头发。

  我也想知道,究竟在我那过往里,遗存着怎样的回忆,值得他千里万里,不惜生命也要护我。

  丝烟如羽,一霎掩没。

  暮色沉暗,千夜于归。

  无尽的高山大海,草木丛林。阳光如同渗透,又仿佛瞬间刺破雾霭,泼向人间。

  映入眼帘的是暗红的山门,高大沉静气势恢宏,匾额上游龙镶边,篆刻二字——青武。

  这就是青武?

  那……

  是五百年前还是如今?

  我是梳禾,还是……

  “雪竚?”

  我回头,见一青衫少年走来:“你傻站在这里干嘛?”

  我听见自己唤他:“师父。”

  师父?

  “小翮四处找你呢。”

  “找我?”

  “嗯。如今该是在晚归山石崖等你,”他抬手揉了揉我头发,有种异样的不适感,“快去吧,说是有喜事同你说呢。”

  五百年前的我是怎么回事?竟抛弃了小翮那么天赋异禀,关键是那么可爱的孩子,选了这个好装老成的少年郎作师父?

  我走至石崖,逍遥洛正在崖上,月白锦袍被风吹得翻飞,两只阔袖高高鼓起。我唤他:“小翮?”

  他立即回转身来,兴高采烈地冲过来将我抱起转圈儿,喜不自禁:“雪竚,父王应了!父王应了!”

  “应什么了?”见他如此兴奋,我也忍不住高兴。他同五百年后一样,心里有什么事总藏不住,一定要放在面上才行。

  “应了我们的婚事啊!他说好即日就去北期提亲,雪竚,”他深情看着我眼,“我说过,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将你娶进冀乌。我就要做到了!”

  他俯下身,目光温柔得能渗出水来。眼看就要四唇相接,我脑子里电光火石,突然别过头去。

  “婚事?你说我们的……婚事?!”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

  成亲?我同小翮?!

  “你不开心吗,雪竚?”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们怎么会要成亲呢?!我不是雪竚吗?我不是你从遂安捡回来的吗?我们不是朋友吗?五百年后你不是……”

  “五百年后?”

  见他神情困惑,面色凝重起来,我才意识到自己慌不择言:“不不不,我是说,怎么会这么突然,我们就谈婚论嫁了呢?”

  “从前我们当你是凡人,不顾天道也要在一起,如今上天感怜,北期神君认出你是遗落在外的神女,我们终于可以不惧任何,堂堂正正在一起了,”他神色悲伤,“你却后悔了吗?”

  “我们,不顾天道,也要……在一起?”

  春风送暖,山崖下旷野千里,芳草平原,花香浮动。

  落云伊开出绯红花盏,在藤蔓牵连间犹如泼落的烟霞。

  “是啊。”他说,“我爱你。雪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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