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嬷嬷闻言侧头狠狠瞪了翠鸣一眼，夫人一把年纪了，连个丫鬟也教不好。也难怪老夫人对她一直淡淡的。

　　守在门口的丫鬟正要打帘，淡青色的湘绸帘已经先一步被撩起，露出一张和善充满笑意的脸：“宁儿，你再不来，爹就要去门外接你了。”

　　兴奋又开怀，足以显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喜爱。

　　屋里的乔氏和唐婉儿听到，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不过乔氏造诣深，脸上依旧是温婉贤惠的笑容，而唐婉儿连她娘十分之一都敌不上，已然露出了酸涩。

　　“这么紧张做什么，她还会跑了不成。”唐婉儿嗫喏道。

　　柳宁她们进门的功夫，乔氏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女儿，这样一来，唐婉儿就不敢再嘀咕了，不过脸上依旧不好看，气鼓鼓的，圆脸涨成了包。

　　柳宁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在心里乐了一下。

　　珠圆玉润的姑娘，怨念咋这么大呢。

　　陶嬷嬷领着柳宁给老夫人请安，只见临窗大炕上铺着猩红洋罽，一水儿的金钱蟒铺品，炕中间一张梅花式洋漆桌，桌上摆着几样点心。炕的两边左右立着几，右边是插着时鲜花卉的汝窑美人觚，左边是碗痰盒等物。屋西面一溜儿靠背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的两边也有高几，几上放着茶碗。

　　乔氏和唐婉儿此刻就坐在西面的靠背椅上，而老夫人对面的洋罽略有褶皱，唐宗潮刚才应该就坐那儿。

　　丫鬟铺好软垫，柳宁跪下去虔诚的给老夫人磕头。

　　林氏也曲身行礼，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出声：“都起来吧。”

　　老夫人不知道，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柳宁已经把她老人家诅咒了个八百遍。

　　抬起头来，却是笑盈盈的：“祖母，父亲您是最和蔼不过的，起先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很是温和，而且精神矍铄，一点都不像快满八十岁的老人家。”

　　人在屋檐下，嘴甜一点总没错的。

　　并且按照一般宅斗文的套路，都是要先哄老人的啊。

　　老夫人听了面上隐有笑意：“你倒是嘴甜。”

　　“那可不。”陶嬷嬷笑着接了话：“宁姐虽然在村里长大，但依老仆看，却是不比京里的闺秀差呢。难得的是，姐还懂医术，据还帮侯爷缓解过哮症，侯爷，是有这么回事吗？”

　　适才陶嬷嬷有些激动过头，琢磨过来就觉得有点不信了，宁姐才多大点啊，医术能比太医院的太医还要好吗？莫不是侯爷为了宁姐顺利被府中接纳而撒的谎。

　　所以她当着老夫人的面问出来，就是要亲自对质一下。

　　唐宗潮突然被此一问楞了一楞，好在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又堆起了笑：“那是自然。适才我将宁儿给我的药拿给萧太医过目，连萧太医都啧啧称奇，从来没见过这么古怪的药，但我用着，效果确实比萧太医制的药丸好许多。”

　　听闻此话，原本来持怀疑态度的陶嬷嬷立马抛开了顾虑。

　　在老夫人、乔氏以及唐婉儿等人惊愕的表情中，陶嬷嬷无不欣慰的感叹：“老夫人，如此，您也可以放心了。萧太医过，侯爷的病就是犯病时凶险，而只要能少犯病或者犯病时及时缓过气，寿终正寝就没太大问题。”

　　陶嬷嬷知道，老夫人其实也没想侯爷能活百年，只要能挨到她如今的年岁，老夫人就知足了。

　　宁姐就像老天派来的及时雨，是侯府的吉兆啊。

　　老夫人迷迷糊糊只听了个半懂，什么医术，什么延年的，她怎么听不明白？

　　“婉君，你……她会治病？！”老夫人盯着柳宁，娇滴滴的姑娘，眉目和她讨厌的柳氏有五六分像，只有额头和嘴巴依稀有点儿的影，看到她，使她情不自禁起儿那些年的胡作非为，初见面的新鲜感和欣喜顿时褪得干干净净，转而心口发堵。

　　老夫人开始抚胸口，陶嬷嬷见状几步跨上去，替她顺气。

　　婉君是陶嬷嬷的闺名。

　　“您可不要想不通，”陶嬷嬷最明白老夫人不过，当年老夫人和柳氏谈话过后柳氏就失踪了，让老夫人觉得是她害得侯爷的嗣流落民间，一直心中难安，也因此更加厌恶柳氏。偏生宁姐和那柳氏长得极像，老夫人乍然见到难免抑郁，但此一时彼一时，陶嬷嬷忍不住劝道：“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孩们也都长大了，容老奴句不该的话，老夫人就看开些吧。”

　　在陶嬷嬷的帮助下，老夫人觉得胸口的气顺了许多，但还是胸闷、气短。她也知道不该动气，可不知道怎么，一看到柳宁，她就忍不住想到柳氏。

　　那柳氏，是个油盐不进的。她当年找柳氏谈话，不过是让她委身做个通房，以丫鬟的身份入府，等有了嗣，她再出面给她提位分，柳氏却不肯，人生苦短，难得恣意几年，还如果不是她不愿意，杨氏也拦不住侯爷。

　　这话谁听了不生气？合着她养了几十年的儿，被她一个贱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谈话不欢而散，也让老夫人仅有的心软消失无踪了。

　　可谁也没想到，柳氏竟然拍拍屁股就走了。别人对其中原因猜来猜去，甚至于怪罪在杨氏头上，但只有老夫人最清楚，柳氏为何而走。她不是被逼无奈，她只是追求自由。

　　或许，也为了肚里的孩。

　　她不愿为妾，自然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生来便低人一头。

　　老夫人想到这些，脸色因为气恼而更加苍白。一旁，贤良淑德的乔氏和温婉娇柔的唐婉儿急得团团转：“老夫人怎么了，还不快传萧太医来！”

　　母女两个谁也不相信乡下长大的柳宁会医术，与其让她们相信这个，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呢。

　　屋里的下人被这一吼全乱了，好在都是有经验的，很快反应过来，请太医的请太医，其余的给老夫人熬药捏帕，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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