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调查过柳宁，地地道道的村姑无疑，大字都不识的东西，还自称会医术，也就是侯爷猪油蒙了心才会信她。

　　陶嬷嬷如抓到救星般：“快，快，老夫人嘴唇都紫了！”也不管萧太医不萧太医了，这种时候，能有个大夫就是好的。

　　萧太医指挥了药童放好诊垫，这才有条不紊的将手指搭上去，脸色严肃得像是在排便，诊了一会儿，才紧皱着眉头道：“老毛病了，脉像急数，节律不齐，炙甘草汤服之。”

　　药方和以前一样，陶嬷嬷不免有些失望。

　　吃了和不吃没差的东西，又何必受那个罪呢。陶嬷嬷不用看老夫人，都知道她的脸上肯定写着这一句话。

　　因为老夫人已经不知道来来回回念了多少遍了，有时候实在吞不下苦药，她甚至会悄悄将药倒在花盆里。

　　服侍的下人发现，还要装作不知道，因为老夫人向来是一不二的性，没人敢忤逆。也就是她，偶尔才能劝两句。

　　但是她也老了，浑身病痛，每个月有半个月都不爽利着，就算努力打起精神，估摸着也照顾不了老夫人几年了。

　　“没有别的药方了吗？”陶嬷嬷期待的问。

　　萧太医正要回话，转而心思一动，看着柳宁：“听新来的姐懂些医理，本太医倒想听听姐的意见。”

　　不管是语气还是目光，都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

　　柳宁扫了一眼乔氏，心下了然，嘴角略微勾起：“和萧太医一样，祖母乃阴阳亏虚导致的心悸，太医的开方对症，并没有太大问题。可惜……”

　　“可惜什么？”几句话听下来，萧太医终于肯相信，眼前这个连毛都没有长全的丫头就是翠鸣口中敢大言不惭“比他厉害”的臭丫头。哼，她凭什么敢这么，还真当飞上枝头就没人能整治得了了吗？

　　今天他就要让她知道，大言不惭的后果是什么。敢挑战他的权威，就是侯夫人不吩咐，他也会叫她好看！

　　唐婉儿目光一闪支支吾吾道：“奇怪了，大姐姐都没诊脉呢，怎么就和萧太医诊断的一样了？”

　　大家被她一提醒立马想到，刚才萧太医进来时呵斥了柳宁，柳宁在没诊脉的情况下自己的想法和萧太医一样，这难免不是依葫芦画瓢啊！

　　萧太医满意的看了唐婉儿一眼，不错，替他把想的话都了。

　　这才是善解人意、惹人喜欢的大家闺秀。

　　唐婉儿得了萧太医的赞扬目光立马冲乔氏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柳宁忍不住为炕上躺着的、皮肤皱巴、干瘦得几乎撑不起衣裳的老太太悲哀了几秒，她老人家还难受着呢，媳妇儿和孙女就在那边眉目传情的乐呵。

　　所以，老人家不能太刻薄，不然不招人喜欢。

　　“原来不能有相同的诊断吗？病情只有一种，要么对要么错，如果萧太医的诊断是对的，我和他一样又有什么奇怪？难道换个人来诊，病情就变了么？”

　　柳宁声音清脆，挺直了腰杆站在屋中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淡淡一层金光。

　　萧太医没想到她面对如此质疑，不恼怒也不生气，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就反驳过来。

　　是啊，病情只有一种，他难道还希望她别的？

　　如果别的，他必然将她击溃得毫无反击之力。不过现在也一样，她以为这样就能证明她比自己厉害了？那是痴人梦！

　　萧太医越发肯定柳宁是半吊逞能，心机阴险。拿他做比，输了不丢人，赢了……哼，她没有可能赢，倒是因为她那些话，损了他的颜面。

　　堂堂太医和一个姑娘摆在一起，羞煞他也！

　　因而，萧太医脸色越发黑沉，如果不是地处侯府，他肯定忍不住恶语相向了。

　　萧太医碍于规矩不好话，唐婉儿却不一样。她是侯府嫡女，一出生就被侯府上下宠着长大的，哪怕老夫人不太喜欢乔氏，对她也是千恩万宠，疼爱有加，所以她开口毫无负担：“大姐姐，你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现在的，是你没有诊脉就得出结论。萧太医声名在外，你若是顺着他的话，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你哪里看出来我抄袭他的言论了？”柳宁没那么多话的机锋，直言不讳道。

　　唐婉儿捂着嘴，似乎是在笑：“都这么明显了，大姐姐还要嘴硬吗……”尾音拖得长长的，一屋人都能听出她话中的轻嘲之意。

　　柳宁瞥一眼乔氏，她高坐首位但笑不语，显然对唐婉儿的言语是默认的，而她那个便宜爹，一看就是被这对心机婊母女欺骗已久，根本看不出她们的别有心机。陶嬷嬷顾着老夫人也无暇分身注意这些。

　　萧太医看似一句话没，恭敬自持的立在窗边，实际上已经将柳宁逼至绝境。

　　要么出不一样的诊断，要么承认自己是抄袭，后者无疑是自掘坟墓，可就算换成前者，在他的诊断无误的情况下，无论她什么，都无法自圆其。

　　不管是断错症，还是信口开河，都难被世人接受。所以，来去，柳宁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萧太医和唐婉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柳宁磕头认错的样，两个人灼灼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转眼挪开。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众人的视线也都直直凝在柳宁面上。

　　柳宁抿唇沉默，乔氏母女和萧太医更是认定她大势已去，嘴角已然摆出了胜利的弧度。

　　偏偏，柳宁就是那种承让谁都行但就不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她唇瓣一张，一句话冒出：“谁断症一定要诊脉了？”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尤其是萧太医，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了，里面又是惊疑又是蔑视，柳宁轻轻一笑，充满挑衅：“父亲的哮症、陶嬷嬷的风湿、祖母的心悸，我给谁诊过脉？可有差错？萧太医乃府上常用太医，她们的病，您老人家应当比谁都清楚吧？除了老夫人之外，我可有断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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