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将一块无菌手术单罩在葭贵妃的头上，只露出两只眼眶：“现在，请娘娘将眼睛睁开，我要往里面滴几滴麻沸散。”古代所有的麻醉剂都叫麻沸散一个名儿，准确的说，应该是盐酸奥布卡因滴眼液，眼科手术专用的表面麻醉剂。

　　葭贵妃依言张开了眼，然而眼皮却一直在抖。

　　柳宁右手举着滴眼液，安抚她：“娘娘别怕，不会疼的。”

　　因为要严格控菌，手术又不算复杂，柳宁就没让秋蝉来帮忙。整个手术室里只有柳宁和葭贵妃两个人，床板四四方方的，遇上爱胡乱联想的，怕得以为是灵房。

　　躺在手术台上的葭贵妃浑身都开始抖起来：“能不能……让怜兰来陪本宫……”

　　手术单中露出的眼睛惊慌而无措，柳宁微微一笑：“好。”

　　“秋蝉，给怜兰姑娘收拾一下，让她进来。”柳宁侧头对门外说，听见这话，葭贵妃的情绪才算平稳下来。

　　不一会儿怜兰进了屋子，饶是事先已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在看到托盘中那些针筒注射器之后，还是控制不住露出惊异。

　　柳宁看了她一眼：“娘娘找你作陪，是希望你给她勇气，而不是扩大她的紧张。”

　　闻言怜兰急忙别开眼睛，让自己尽量不去看那些令人恐慌的物什：“娘娘，想想皇上，前几日皇上还说御花园的蜀葵和美人蕉开得正好，想请娘娘一同鉴赏呢。”

　　眼睛看不清东西，如何鉴赏？

　　因而她必须得忍耐，忍一时之恐惧，得永久的光明。

　　葭贵妃终于深呼吸一口气后，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房梁。

　　柳宁再次拿着麻醉剂上前，带着手套的指腹轻轻扒开了葭贵妃的眼睑，冰凉的液体落入了眼眶中，葭贵妃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片刻之后，眼球开始发麻。

　　“我的眼睛……”

　　柳宁冲她笑笑：“没事的，这是为了进针的时候不疼。”紧接着又换了另外一种药水，是眼局部用广普抗生素，之后又依次对眼周、眼睑和眼球表面进行了消毒。

　　接下来便是进针和注射。

　　柳宁的动作有条不紊，怜兰却已经吓傻了，只见娘娘的眼眶被一个奇怪的东西撑开来，大大的眼球露在外面，如果不是还在动，她几乎要以为那是死人的眼睛。

　　柳宁吸取好药水，换了针头又排掉空气，这才慢慢挪动针头对准葭贵妃的右眼。

　　看到尖细的针尖，葭贵妃慌得上下乱看，由于眼皮已经让开睑器撑住，眼睛无法眨动，这种情形必然是十分难受的。葭贵妃声音带着哭腔：“唐大小姐，本宫的眼睛不会瞎吧？”

　　“娘娘放心，”柳宁平静的说着，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柔和：“坚持看着房梁不要动，要不了片刻就好了。”

　　葭贵妃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你来吧。”

　　作为陪护的怜兰反而怕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柳宁心无旁骛，针尖从角巩膜缘后往眼球刺入，到达位置后缓慢的推送药水，然后改变注射部位，继续推送，直到计算好的用量完全推送完，这才撤出。

　　“好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葭贵妃只觉右眼麻胀，虽然难受却还算可以承受，不免惊讶：“这样就好了？”

　　柳宁重新换了一个注射器，重复刚才的步骤，一边又温和的回答葭贵妃的话：“是的，这就算完成了一只。下面我们开始做左眼。”

　　由于葭贵妃有了刚才的适应，左眼很快便完成了，接下来病人需要在手术台上继续躺半小时，如果没有眼底出血和眼压升高的情况，整个手术就算圆满成功了。

　　柳宁撤了开睑器：“娘娘再耐心躺一炷香的时间。”

　　“本宫……可以眨眼吗？”葭贵妃小心的问。

　　“可以。”

　　这个时候怜兰才试探着张开眼，小脸惨白惨白的。刚才她不是没睁开过眼睛，只是恰好看到柳宁用细长的银针扎贵妃娘娘的眼球，这哪是人能看的呀？于是就又闭回去了。

　　怜兰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娘娘：“娘娘，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换做奴婢，怕是已经吓晕了。”她作为旁观者都无法接受，娘娘可是亲眼看着整个过程……

　　葭贵妃闭眼养神：“你也太没用了。”

　　怜兰吐着舌头：“是啊，奴婢连娘娘半点也及不上。”

　　待柳宁收拾好药箱，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柳宁让葭贵妃睁开眼睛，又将光源拉近了一些，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眼底状况，很好，情况一切正常。

　　“让人来扶娘娘回屋吧。”

　　怜兰的声音比柳宁更欢快：“好了吗？娘娘的眼睛这就完全好了吗？”

　　柳宁无奈：“没有那么快呢，等药水慢慢的发挥作用，起码也要半个月。”

　　“娘娘，您听见了吗，半个月之后您就可以陪皇上逛御花园了。”

　　葭贵妃从手术台上坐起来，忍不住失笑：“再过半月，蜀葵和美人蕉就只身下光秃秃的枝干了。”

　　怜兰浑然不在意：“那有什么，没了蜀葵和美人蕉，还有月季、海棠、茶花，娘娘不是最喜欢茶花？奴婢这就让内务府每个品种都送些来，到时娘娘看个够。”

　　“这丫头……”葭贵妃忍俊不禁。

　　眼内注射对葭贵妃的视力并没有什么影响，就是接下来3天需要使用抗生素滴眼液，避免感染。柳宁将注意事项一一告知，葭贵妃感受着有点酸脏的眼睛，内心五味杂陈。

　　“之前，是本宫误会你了。”她轻轻道了句。

　　一开始听到要在眼球上扎针的时候，她简直吓坏了，针灸术虽然厉害，可从未听说哪个大夫敢在眼球上动针啊，这不是要她的命？然而经历过之后，又觉得一点都不可怕，唐大小姐医术高明，倒是她大惊小怪的十分失态。

　　柳宁哪敢和一国贵妃计较，忙摇头：“娘娘言重了。”

　　葭贵妃忽然笑了一声，看向一旁怡然自得的儿子：“胤儿，唐大小姐这回不只救了你，还为母妃免除了眼疾困扰，你说说，我们该如何感谢唐大小姐才是？”

　　纪斯胤放下茶盏，眸光映着笑意：“母妃觉得呢？”

　　“母妃认为，唐大小姐秀外慧中、聪颖不凡，给你做个侧妃再合适不过……”

　　一句话，柳宁瞬间如坠冰窖。

　　侧妃？意思是纪斯胤还想娶正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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