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宫殿里的交谈声越来越大，皇帝忍不住轻咳一声。

　　大殿瞬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看向柳宁：“唐氏，葭贵妃的眼睛果然无虞？你胆敢用这样冒险的方式给贵妃治病，若是不仅没治好，还加重了病情，你该当何罪？”

　　柳宁低着头，一副谦恭的模样：“倘若出现了皇上所说的情况，柳宁但凭皇上和娘娘处置！”话刚说完柳宁就感觉自己被谁拉了一把，抬头便看到与她并肩而立的纪斯胤：“父皇，唐大小姐是儿臣请来的，也是我同意让她这么治的，父皇要怪便怪儿臣吧。”

　　“眼睛是臣妾的，臣妾还不能做主了不成？”葭贵妃耍起了小脾气，不搭理皇帝了。

　　皇帝满头黑线：“爱妃，朕这不是担心你嘛。”

　　皇后在一旁牙根都咬紧了，裴葭这个狐媚子，将皇帝迷得五迷三道的还不算，还要坏她的好事？皇后一直不愤自己的儿子在柳宁手上吃了个哑巴亏，因而抓住葭贵妃治眼睛的事儿想要给柳宁一点颜色看看，柳宁仗着医术了得到处拉拢人心，可如果她用的都是匪夷所思之法，并且伤害了皇上一直偏宠的葭贵妃，皇上还能饶了她？

　　这把火眼看就烧起来了，奈何葭贵妃自个儿也偏袒柳宁。

　　这是皇后怎么也没料到的。

　　按说在眼睛上针灸，这般闻所未闻的方法，葭贵妃该害怕和怀疑才是。真不知道唐氏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平日里谨慎的葭贵妃也大胆了起来。

　　“臣妾相信唐大小姐，半月后，是真是假自能分辨。”葭贵妃傲然的说着，目光轻飘飘的落在皇后脸上，就好似在嘲笑皇后是跳梁小丑一般，皇后本就气恼，这下嘴都要气歪了。

　　皇帝拿葭贵妃无可奈何：“是是，一切都按你的意思。”说着瞥了柳宁一眼：“唐氏，你仔细着点儿，要是葭贵妃的眼睛有个好歹，朕饶不了你。”

　　“儿臣……”

　　这次是柳宁拦住了纪斯胤，恭敬的磕了个头：“臣女明白。”

　　多说无益，和皇帝辩解更无益，所以柳宁没让纪斯胤为了这件事和皇帝起争执。

　　皇后却看出了道道，惊呼道：“咦？琼王殿下似乎很在意唐大小姐啊？”

　　闻言，皇帝和葭贵妃都朝并肩而立的两人看过来。

　　皇后笑着道：“琼王二十有余了，却至今连个妾室都没有。唐大小姐与琼王年纪相仿，互相又熟识，不若……”

　　不等皇后说完，纪斯胤长袍一掀，跪在皇帝面前：“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皇成全。”

　　“哦？”皇帝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声，开口：“胤儿想说什么？”

　　皇后不是葭贵妃，一旦“作妾”这样的话说出来，皇帝多少会顾忌她的面子。

　　届时想要扭转乾坤就难了。

　　纪斯胤顾不得挑时机，直接表明心意：“儿臣想要父皇赐婚，将唐大小姐赐予儿臣为妃。”

　　一句话好似巨石砸在平静无波的湖面上。

　　整个大殿抽气声不断，就连皇后都愣住了。

　　一个身份低贱的医女而已，虽说裹了层侯府义女的包装，明眼人却都掂量得出其中价值。纪斯胤要娶这样的女人当正妃，脑子被驴踢了吧？

　　她刚才说那话，也就是想弄个妾恶心恶心唐氏。

　　没想到纪斯胤还真有这样的心思啊！

　　裴氏也容得下这样的儿媳妇？

　　皇后朝葭贵妃看去，却惊讶的发现，葭贵妃虽面含无奈，却并不惊讶和抗拒。

　　皇后登时嘴巴张成了鸡蛋大。

　　“皇上……”皇后喜出望外，这对母子要自降身份和一个医女为伍，她何不成全他们？“琼王身子有疾，能遇上心仪的女子不容易，皇上就不要棒打鸳鸯了吧。”

　　皇帝沉默着，那双饱含威慑的眼睛瞧着下方一对璧人。

　　一个是自己最喜欢的儿子，一个是被百姓们封为神医的唐氏，男的英俊潇洒，女的貌美聪慧，除了出身，倒是各方面都挺登对的。尤其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金童玉女，不外如是。

　　见皇帝半天不发话，皇后还以为他不乐意，忙抢着道：“皇上，臣妾听说琼王班师回朝途中突发头疾，还是唐氏给救回来的呢，如此大恩，怎好不报？我们大顺一向是崇尚孔圣人的国家，讲究人性本善，知恩图报，若是皇子们尚且不以身作则，百姓又如何上行下效呢？唐氏的身份是低了点，但她本事也大啊，一身医术，人人夸好，连皇上也奖赏了她一间济生堂不是？”

　　皇后字字珠玑，简直要把自己都说服了。

　　事实上，心里却在发笑。

　　若是满朝文武知道琼王娶了这么个“贤内助”，不知道会不会笑掉大牙。以唐氏倔强的性子，成了亲也不可能在家中相夫教子，古往今来，还没出过她这样抛头露面的王妃。

　　皇后认定，纪斯胤只要娶了柳宁，那必然会成为他人生的污点。

　　更重要的是，柳宁没有强有力的母族，这无疑使得太子的机会又多了一些。

　　皇后一张嘴噼里啪啦的说着，皇帝皱了皱眉，最后却问葭贵妃：“你也同意？”

　　葭贵妃往纪斯胤的方向看了一眼，半响没说话，直到皇帝快要没耐心了，这才缓慢的点了点头：“也罢，胤儿身子不好，大夫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二，若真是那样，就只剩下一年多了……他开心就好，我何苦再强塞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给他……”

　　“唐氏不是医术了得，也没有办法了么？”皇帝沉声质问。

　　柳宁刚要站出来回答，却见葭贵妃对自己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紧接着道：“唐氏的医术是比一般的大夫要好，可也不是神仙啊，兴许能延长几年寿命，但谁又知道呢？”

　　但见皇后闻言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柳宁便明白了葭贵妃的用意。

　　财不外露，纪斯胤的病也是一样，自己人知道就好了。

　　葭贵妃的话仿佛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皇帝目光闪了闪，最终说道：“传朕旨意，承俊侯之义女德才兼备、温婉娴静，与吾第三子乃天造地设的一对，朕，愿成佳人之美。”

　　皇后当即就朝葭贵妃恭贺：“恭喜妹妹了。”又对纪斯胤和柳宁二人温言道：“你二人有缘结为夫妻，必当夫妻和睦，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本宫择日便让钦天监和礼部为你们完婚。”

　　柳宁许久才反应过来，不是吧，这就成了？

　　纪斯胤送帝后离开，行至殿门口，皇帝慢下步子，小声的在儿子耳边问：“满意了？”

　　后者眼睛中泛起细细密密的笑意：“多谢父皇。”

　　皇帝摇了摇头，背起双手：“人是你选的，他日若后悔了，也怪不到朕的头上。”

　　后悔？有什么比虚度光阴更让人后悔的？

　　没有那丫头，他每过的一日，只是在等待。

　　——

　　回到坤宁宫，皇后的心情都还飘飘然。

　　留守宫殿的赵嬷嬷笑着迎上来：“娘娘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皇后看了赵嬷嬷一眼，她身边的人都老了，她自己也上了年纪，倒是葭贵妃那个小妖精三十几了还如双十少女般水灵，怪不得皇上对她宠爱有加，除了初一十五，基本上都在她那儿。

　　皇后始终不肯承认，皇帝喜欢的是葭贵妃这个人，而并非容颜。

　　“你找人去给太子带个信儿，就说……”葭贵妃想了想，才一脸得意的道：“就说，往后琼王和唐氏，一块儿对付就行了。”

　　赵嬷嬷见多识广，不由猜道：“娘娘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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