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在自己那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中，很少被人抓住过把柄。

　　七岁时，她看上了同桌的钱包，于是便在一个无人的时候成功地把钱包从同桌的抽屉里偷了出来。

　　十五岁时，她预感自己的成绩不妙，便连夜溜进班主任的办公室里，用答案做了一次新的考卷，然后成功的获得了满分。

　　二十二岁时，她看上了闺蜜……的男朋友。

　　虽然结局不好，但她闺蜜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为什么会在某方面变得那么的冷淡。

　　现在，二十七岁的白菲坐在这个由白漆红砖构成，还带着个游泳池的小房子里敲着电脑的键盘时，一个奇特的想法忽然涌入了她的脑海——老娘真的快乐么？

　　冥思苦想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很是陌生，白菲看了一会，觉得不是推销电话后就拿起来按下了接听键，然后又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喂？”她的声调有点故作优雅。

　　不过，很可惜的是，电话那边的人对于优雅一无所知：“我儿子死了，我知道他之前给过你钱让你去看着林浩，所以你现在得帮我找出谁杀的我儿子，不然我就把你捅出去，你自己看着办！”说完，电话立马就断了。

　　白菲扬了下眉毛，放下手机时，她又撇了撇嘴，好像这事有些相当无聊。“唉，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喽。”白菲感慨完，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个捉摸不透的笑容。她优雅的穿过客厅，客厅墙上的一幅画着三只小猴子的画让她笑出了声。她走进自己房间，清冷的月光透过干净的落地窗照进来，白菲脱衣解带，然后便爬上了床。

　　“她打来了。”白菲笑着躺到了床的右边，双手如蛇一般的将左边的人搂住。“她想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谁杀的呢。”

　　“是么？”左边的陈兵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翻身把她压住，“那你说，我的儿子们是谁杀的呢？”

　　“讨厌！”

　　床上愉快的开始了一次相当兴奋的交流运动，而在床下，一把漆黑的复合弓静静的躺在地板上面，清冷的月光射进来，让它的身躯闪闪发亮，让它看起来好像在炫耀些什么。

　　第二天，风和日丽。

　　“……我真是搞不懂。”林浩家里，左肆懒洋洋的把手放在桌子上看着坐在他对面埋头写作的林浩。林浩写作写得正入神，他头也不抬的说：“搞不懂什么？”

　　一辆车这时在街道上驶过，左肆敏捷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就再次颇为无聊的把视线移了回来。“你为嘛不用电脑？”他问，“电脑比你手写快多了，而且你的字写得那么丑，你那胖子是怎么想的会给你钱的。”

　　林浩仍然头也不抬。“他想让我娶他闺女呗。”

　　“他还这样想？”左肆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啧，你那胖子肯定比你还穷。”

　　林浩耸了耸肩：“他如果要继续给我钱的话，那么总有一天会比我穷的。好了。”他停下笔，抬起头把手中写好的东西给左肆递了过去。“你瞅瞅，这是你要的文件。”

　　左肆接过来，看也不看的放进了兜里。“我相信你……我想我还得找个打印机？”

　　林浩瞄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脑袋有点毛病。“你不是有工作么？”他问到，然后就摇了摇脑袋，“这镇子啥情况你比我清楚，而且你要想在还在建的车站里占个地方坑点钱的话，直接找大海他爹嘛，还找我写东西，吃饱了撑着不是。”

　　左肆无辜的看了看他。“那个……昨天我没带着钱，你帮我付的医药费。”

　　“你现在也没带着钱。”林浩回到，然后就起身往厨房走去了。左肆见他这样也没说啥，回头又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房子后，就把话题岔开了：“对了，我听说，警察在酒店一个小密室里发现了一只骷髅。”

　　“会动的嘛？”林浩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过来，听上去对这件事并不在意。左肆摇了摇头，“不，不会动。”

　　“哦……”

　　几分钟后，林浩端着个盘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走出来后就是一愣。“你还在这？”他对坐在桌旁的左肆说，“我还以为你会急着去找打印机呢。”

　　“……一会再去。”街上又是一辆车子驶过，不过左肆没再回头看了。林浩端着盘子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两个煎鸡蛋。左肆瞄了一眼，刚想说让他早餐别吃这么早时，一件事就忽然让他想了起来。

　　他说：“你确定小张是你儿子？”

　　林浩撇了下嘴就坐下了，也没看他。“不确定。”他回到，“不过人都死了，我和他妈二十年前也的确上过，所以如果他妈确定的话，就这样吧，总不能让他爸去骂街吧？”

　　左肆略带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思想，够黑暗的啊。”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放到桌上朝林浩推了过去，那袋子里装着几根毛，林浩皱着眉把它拿了起来，打量了一会后就问：“这毛谁的？”

　　左肆耸了耸肩，“我下面的。”他随口回到，林浩听完后就很“当真”的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看到了果奔一样。“卧槽，你……”

　　左肆见他这样就白了他一眼，“我去小张家里弄到的，他家窗子没关。”他解释道，“这是他枕头上的，不知道能不能用，你自己看着办。”说完，左肆挠了挠头皮，似乎昨天过敏的感觉又回来了。“你这没花吧？”

　　“啊？哦，没有。”林浩继续吃早餐。

　　左肆继续挠了几下头皮，几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林浩对面的那个房子前。林浩这时刚把自己的早餐吃完，抬起头时，他的脸色瞬间就让窗外的那辆车给弄僵了。左肆回头一看，车里的人这时已经下来了，他一看就下意识的瞄了林浩一眼，坏笑道：“浩子，你孩子他妈。”

　　林浩白了他一眼，“滚。”他往窗子走了过去，似乎是想把窗帘拉上。可是他才刚走到窗前呢，窗外的那人就转过身直视了过来，吓得林浩顿时伸出手朝她挥了挥，同时还露出了一个惊悚的笑容。

　　小张的妈连行李也不管了，放到路边就似笑非笑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啧。”左肆不知道啥时候来到了林浩旁边，朝窗外走过来的那女人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后，他就笑道：“唉呀，小浩子，你老相好迫不及待的来看你了。”

　　林浩随手给他脑袋来了一下，然后就朝门边走去了。

　　小张的母亲叫马梨，今年三十九了，岁月的流逝没能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当然，这可能也是她皮太厚的原因。当她带着礼貌性的微笑走进林浩的房子时，林浩发现，就算是中年丧子的尖刀，也无法让她把自己化妆技术给忘掉。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沙发前坐下，然后就朝抱着双手站在窗边看戏的左肆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呀，大肆。”

　　左肆带着个微笑先看了林浩一眼，见马梨不先对他打招呼让他有些尴尬后，左肆便把视线移了回来。“梨子你果然是越活越年轻了，”他这样说，“看来，我啥时候得问问你的诀窍是什么。”说完，左肆也毫不客气的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林浩作为房子的主人，此时倒有些不怎么自在。“我……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这么看来，你是知道了？”张妈很淡定的看着左肆，脸上一直挂着个微笑。左肆也直直的和她对视着。“没错。”

　　“那你是不是该走了呢？”张妈说，然后她就翘起了二郎腿。左肆见她这样就扬了扬眉毛，“你以前就喜欢当众抠脚丫子，没想到你这习惯到现在没变。”

　　张妈瘪了下嘴，又把腿放了回去。“这是家事，”她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到你那三层的小楼房里，抱着自己的儿子唱摇篮曲呢？”

　　林浩这时拿着两杯水走了过来。将其放到茶几上时，他朝左肆使了个眼色，似乎想让他离开，可没想到左肆今天似乎要替林浩唱戏了。只见他直接无视掉林浩的暗示，看了看张妈后就把桌上的一杯水拿了起来，“你老公知道你对青少年的不仅仅在于你想抱抱他们么？”

　　张妈抬起头看了林浩一眼，“你啥时候认了这么一个热心的主人？”说完，她倾身把林浩给她的水端了起来。左肆在林浩说话前就笑了一声，“监狱里的汉子肯定会抢着做你的主人。”

　　张妈听后扬了扬眉毛，“原来还是个爱管闲事的主人，不愧是属狗的。”

　　“马姐，够了。”林浩终于插了句嘴，“大肆，你不是还要找打印机么。”

　　左肆舒服的把身子靠在沙发上看着马梨，“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会更加的粗鲁一点。”

　　“哦！这样啊！”马梨恍然大悟，“原来你才是那个认主的，难怪呢，狗的天性还真是名不虚传，吃个别人拉出来的东西都能把自己吃得高贵无比。”

　　……真棒。林浩干巴巴的想。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就坐在了俩人中间，好像个裁判一样。不用我自己说话了，真棒。

　　左肆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啧，说完你就变得更加粗鲁了，你这么听话，你爹教的？”

　　马梨的表情仍然没变，似乎左肆的话对她来说没啥影响。“呵，这话从你这个没爹的口中说出来，看来你的恋父情节很严重呢，只是如果照你暗示的那样，林浩二十年前还是个未成年的时候既然被我上过，那你现在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妈呢？”

　　林浩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叫你一声妈？呵，”左肆笑起来的样子真帅，“阿姨，你别把我当妈啊，你要想让人叫你妈，回去冲你奶奶叫去，啊，你们这一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得我真是纠结，请问你管你爸叫啥，又管你爷爷叫啥呢？”

　　“你……”张妈成功的被激怒了，她睁着眼就朝左肆瞪了过去，那眼神凶狠得，好家伙。“你老爸在天之灵要看到自己生了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孩子，估计那坟头草都想去再艹一遍你老妈的屁眼好生个良民了出来了，你他妈坐在这里装啥圣人？嗯？你是他谁？”她指指林浩，“你是他谁？你说呀，哦，你说不明白？说不明白你坐在这干嘛，要看热闹？啧，你家那老娘们不是很热闹的嘛，你确定你那丑比孩子是你的么？你婆娘担着被整个镇说三道四的风险都要把你那丑娃儿卖出去，你他妈头上都绿成万年青了吧？”

　　“well，你看起来如此富态我可是从没想过你居然是断子绝孙的货。”左肆居然还冒了句洋文，“我特别想知道，当年浩子那一炮是不是把你子宫轰烂了，二十年来你居然只有一个短命鬼，你老公怎么想的？哦，我知道了，你这风骚的老女人其实是个深情种，放不下当年让自己怀崽的小天使，所以你老公守了近二十年空房只守到了自己老婆生下的一个小野种，还特么大快人心的死了。”

　　“你他妈——”

　　砰——

　　林浩猛地站起来就把茶几掀翻了，吓得张妈打了个激灵，而左肆则镇定一点，只是缩了缩脖子。“我他妈是不是该给你们定个房间？！”林浩低头说到，牙齿咬得紧紧的。

　　左肆鼓了下脸颊，没有出声。但马梨却是笑了，“呵，没担当。”

　　林浩顿时瞪了过去，“担当？他也是我儿子！”他朝她叫到，“我不管你他妈把他藏了多少年，不管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想过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告诉我这点，我他妈都把你那小崽子当成了我儿子！而你呢？你现在能坐在我沙发上的原因是我可怜你一个老女人死了娃没处诉苦，不然你以为你能坐在这？呵，”他转身朝桌子走去，拿着左肆给他的那几根头发就走了回来。“你知道这是啥么？你他妈知道这是啥么？这是你那小杂种的毛，这是你那死了没两天的小杂种的毛，这是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拿去做DNA验证的毛！你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不去看看你那小杂种死得有多难看倒跑到我这来想提醒我谁是你那小杂种的爹，你脑袋是被谁的命根子捅了么？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给你那白活了二十多年的老公然后对他说他的脑袋早在你俩还没结婚的时候就已经绿的油亮了，嗯？嗯！？”

　　左肆又鼓了鼓脸颊，然后他就站了起来，“扯呼了我。”

　　“坐下！”林浩瞪着已经有些面带恐惧的马梨对左肆命令道。左肆见他这是已经进入了狂暴模式，也就没再说啥，吹了声口哨，坐下了。

　　马梨这时惊恐的看着他，“我……”她抖着双腿站了起来，起身的动作很慢，眼睛也是不敢离开林浩，像是怕他会忽然打自己似的。害怕了几秒后，她张张嘴，“我……我先走了。”说完，她转身就走，只是那身子颤着，好像走在冰窖里似的。

　　“……她会哭的。”等她离开后，左肆把身体靠在沙发上对林浩说。林浩不断的深呼吸着，似乎刚才那段话耗了他不少氧气。十多秒后，他走到左肆旁边，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她就怕这。”他闭上眼睛说，“半年前她在酒店里告诉过我，她老公经常打她，但她一直不敢说，所以她怕这，我朝她吼是不想跟她说太多，她儿子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半年前和她玩捉迷藏的人是你啊。”左肆回到，然后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唔……我也走了。”他告辞到，但林浩这时却把那个装着小张头发的袋子拿了起来。“大左……”

　　左肆看了他一眼，“你……”

　　林浩把袋子朝他递了过去，眼神里带着乞求看着他。“我……做不到。”

　　“……没事。”左肆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接过袋子后，林浩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谢谢。”

　　左肆摆了摆手，笑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