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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七章 永夏贱籍

月华满江 蓝环水灯 5983 2022-11-24 16:04

  柳吟风闻言回过身,但见舒羽手中握着一张揉皱的纸。泛黄发脆的折页透过浓浓的墨迹,她虽是今日才见到,但却再熟悉不过那文书了。

  素手探怀,那份契约文书果然不复存,竟真是被舒羽偷了去。柳吟风微微眯起了眼睛,细细去看舒羽。虽说她一时大意也是有的,但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让人偷了贴身的东西,到底这小子也不是简单的少年。

  不过,她自然也不会赞叹他善于偷窃,只不动声色道:“你的过去,我不管。入了五行奇门之后,偷偷摸摸的举动,还是少有为好。”她既没有展露出晚宴时的哀伤,也没有挂着平素的浅笑。

  舒羽本以为涉及这张卖身契,她大概又会有些悲伤。不想她倒是严肃而强势了起来,这倒让他安心些——老实说,他有些怕这女人黛眉微蹙,星眸含悲的模样,总觉得看着胸腔里一阵酸涩。

  幸好,幸好,她现在就和说教的私塾先生别无二致。舒羽满不在乎将卖身契递还于她,“我若有心鸡鸣狗盗,又何须偷这纸文书,摸摸你的身体不是更占便宜?”

  那些看着他长大的盗匪,讲话一直就不太干净,兴许是耳濡目染的久了,他讲话也冷不丁便没个正经,尽管其实他大多时候,内心都严肃的像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

  柳吟风将那文书缓缓叠起来,表情严肃的足以宣告国丧。

  “今晚,你一直心神不宁,否则也不会被紫阳王强吻,更别说被我偷了东西。说罢,这份东西究竟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管的真多,小鬼。”她将青音的卖身契收起来,也不见她恼怒羞涩,只是,那样木然的神情,令人看得心里惴惴,上扬的唇角配着严肃的表情,似笑非笑,看不通透。

  “我不是管闲事,不过想知道,今后要追随的人,究竟是否可靠。毕竟我这样的毛贼也可以随意取走你的东西,这样看来,你并不是那样无懈可击。”舒羽抱胸看着柳吟风,毫不相让。

  柳吟风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只道,“有些事,你还不是知道的时候。”

  舒羽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大模大样坐了下去:“既然你不愿意说,我明日去四处问问吧,我就问,青音的卖身契上写着永夏贱籍四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他自然不会这样做,不过是利用了投鼠忌器的心思,意在攻心。

  柳吟风闻言变了神色,她笑着,双目却变得有几分凌厉,看着舒羽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在何处听到了关于青音身世的流言蜚语,纵然你有天生神力,也是枉然。我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被挫骨扬灰,万劫不复。”她一面说一面缓步靠近了舒羽。

  这样轻柔如水的女人,这样姿容曼妙的女人,按理说,走起来,该是步步生莲,可是,他却只感到恐惧。好像柳吟风的周身都散着一股寒气,冷的人血液亦将凝固。

  房间里有一阵刺骨的冰冷,舒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明明方才房间外热的人汗流浃背,此刻却突然变成了让人舌头都打结的彻骨冷意。

  柳吟风的精致面容越发靠近,他越觉得寒意逼人。她的右侧眼眸,泛着异样的红色,瞳色如血液刺目。

  “那张卖身契,对你影响这样大吗?像你这样的人,竟然也有失控的时候。如果我是你,绝不会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舒羽咬着牙,拼尽了气力,将心中所想说出。

  随即他便失去了知觉,当即昏了过去。

  他昏厥前的话语,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待得他再醒来,正躺在床上,柳吟风坐在书桌前背对于他,纤细的背影在烛光摇曳下被衬得有几分妖娆。舒羽动静也不如何大,她还是有所察觉。

  “醒了?”柳吟风幽幽道。

  “恩。”舒羽坐起身,下床靠近她,“我睡了多久。”

  “不久,一个时辰罢了。”柳吟风头也不抬,“此刻是二更天了。你再睡片刻也无妨。”她语气很是温柔,倒叫人一时间难以适应。

  舒羽看了看她,淡淡道,“我还是再睡一觉。一时醒来,悍妇变的这般温柔,我不大习惯。”

  柳吟风如何听不出揶揄之意,起了身,“悍妇要谢谢你,小子。若非你,只怕我仍是有弱点的。”

  舒羽默然不言,他心中的疑问太多了。

  柳吟风将那张泛黄的卖身契文摊在书桌上,“你心中的疑问大概很多,我为方才的失礼致歉。你想问什么,便问吧。只今夜,我都会答你。但是明日,踏出这房门了,这些秘密只能留在这个房间里。”

  “这卖身契文究竟什么来历,你为了这东西,简直是失魂落魄。不过,问到这个问题,便还要涉及其他两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对青音那么看重,对紫阳王却那么...”他话问到嘴边,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倒是柳吟风接下了话头。

  “为什么对他的心意那么视而不见?”她抬起尾戒,放出蛛丝,用蛛丝圈住一截烧焦的烛芯,将其切断。烛光摇曳一瞬,更见明亮。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她,看上去柔弱而温婉,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她泼墨般的润泽黑发。

  不知该感叹她将蛛丝用的这样出神入化,还是该感叹蛛丝过火而未焚。

  片刻的沉默后,柳吟风开口了。

  “小子,你问题很多呢。这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现在是什么朝代,什么年号?”

  “明明说好你回答我,怎的变成你先问我问题了。”舒羽不意她冷不丁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稍加思索后回道,“如今应该是,双阳国,盛安二十五年,此前二十五年是年号盛昌,开国的年号……好像是盛元吧,记不清了,我只听说书人讲过几次,毕竟双阳王朝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

  “不错,那你可知道,很多年前,这片土地并非如现在这般——双阳国独树一帜——而是天下四分,东西南北各占千秋?”看舒羽一脸茫然,她落寞的笑了笑,“想来你也不会知道了,都是些陈年旧事,如今的说书人也未必知晓了。”

  “这一段历史要追溯到上千年前了,彼时四大国各据一方,东为荣华、西有青枫、南属永夏、北塞常雪。紫阳王一脉,便是当初的青枫皇族,殷氏。”

  “但当初最强大的国家,却是南方的永夏以及北方的常雪。青枫,充其量不过是环境风雅,生活富庶。”

  “数百年前的说书人最爱讲的,永夏常雪如何覆灭,而青枫则在此时崛起。只是后来啊,那些说书人都死了,故事也没能传下来。日子久了,大家便只记得双阳了。”

  说到这里,柳吟风顿了顿,看舒羽饶有兴致的听着,不觉一笑。到底是少年人,听故事便可以打发了。不过,她还是继续讲了下去。

  “当初的永夏,便是我的故国,那时我本与紫阳王的祖先有婚约,可是后来,婚约未能实现。我不想妄言谁负了谁,只是那时我心性太高,容不得人犯错,立誓要让那位婚约对象,子子孙孙生生世世因爱恋我而不得善终。”

  讲到这里,空气似乎也有两分凝滞。舒羽沉默了半饷,思绪飞驰。柳吟风这女人,虽说回答了他的问题,可是这样避重就轻的故事讲过,他心中的疑问更多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颇有悔意,“可笑我当初心高气盛,如今才知道所谓生生世世,来的实在太沉重。紫阳王对我的那份爱意,不过是我仇恨的延续罢了。”

  舒羽听罢默然不语,想来以柳吟风的自负和学识,不是王孙贵胄也是公侯千金,大概是国破家亡后遭遇了悔婚,于是才这样恨透了殷姓的负心人。身陷绝境之后被遗弃,那样的仇恨,也是……可以理解吧。

  其实,大致的思路也理顺了,青音,也就是柳心,和柳吟风都隶属于故国永夏,所以柳吟风对她多加照拂。而紫阳王的祖先负了柳吟风,是以她对双阳皇族一脉无法坦然。

  “那么,今日……昨夜,紫阳王吻上你的时候,你竟然没有反抗……”舒羽问出口之后,又觉得失礼,但说出的话却是收不回来的。

  再如何,这些事情毕竟都是私密之事,哪怕柳吟风是江湖女子,又怎能当面说这些话。

  却见柳吟风眉间一抹淡然,道,“若是寻常男子这般轻薄,我大概会断其子孙吧。可是对紫阳王,我也只能忍这一次。你知道私藏永夏氏籍的人口,会落多重的罪名吗?普通百姓满门抄斩不足年的,充作奴隶与牲口无异;官宦人家削去官职,永世不得录用;皇亲国戚则褫夺封地身份降为庶民。”

  双阳国法不算严明,赋税也不重,此等刑罚,诚然与叛国罪名同级。舒羽听罢,终于知道方才柳吟风为何会用那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要将他挫骨扬灰了。

  于他不过一句玩笑,但其中却牵连多少人的性命。紫阳王府上下,青音,柳吟风,恐怕还有整座五行奇门。

  那么,紫阳王收留青音,也着实是冒险,虽说是为了心仪的女人,但是十几年来顶着被贬为庶民的风险,换做他,也未必肯。

  柳吟风纵然美艳如斯,令人心醉。但,用身家性命去换她不大情愿的一个吻……不得不说,紫阳王着实是个情圣。

  柳吟风收好了那张卖身契,执了蜡烛打开了门,轻声道,“夜色且长,你再睡一觉吧。今夜这个故事,太冗长了些。”

  她站在门口顿了顿,背对舒羽道,“紫阳王的确冒犯,不过,我想,大概是自作自受吧。小鬼,我看得出,你不是挟了秘密要求好处的小人。今夜这些秘密,还请你全部守着。至于我,再次为今夜失仪道歉,请你明白,永夏贱籍四个字,对我而言,还是太难以承受。”

  舒羽初见她时,只觉得这女子端坐树梢,不急不缓的杀了他一名亲人般的同伴,实在是有些残忍。可是此刻,她看起来却不过是一个,亡了国家的柔弱女子,实在也是坎坷。想来当时,她杀人,只怕是因为眼见柳心被轻薄欺辱,所以出手取了人性命吧。

  这么多年之后,找得到曾经的故国同胞,对她来说,想必是无法袖手的。

  “你放心,我再惜命不过了。今夜,我什么也没听过,一觉睡得沉着。”舒羽翻身上床,闭上了眼睛。

  柳吟风轻声道了谢,便彻底走了出去。

  烛光应关门声消逝,这房间本就小,又无窗无其他灯盏,瞬时便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舒羽反复回味着今夜听到的一切,渐渐觉得困意又袭了上来。

  睡前时,他才想起,今夜最震撼的,不该是柳吟风的真实年岁吗?

  按她所说,双阳王朝之前便有了她,那么,这女人最起码已经活了上千年啊!

  千岁风流……还真是不负此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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