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白夜两步用作一步扑到了银莲的身边，急忙检查她的伤势。

　　仅仅依靠月光就能看出她身上那深色的血液绝非外来之物，银莲的肌肤与鳞片上大块的血液带着及其浓郁的黑色，与之前的肉块上的血液明显不同。

　　银莲那有些虚弱的表情已经完全暴露了她现在的真实状态，也怪不得之前她所表现出的种种与之前相异的举动。

　　白夜开始怀疑她从一开始就受伤了，只是在一直在逞强而已。

　　然而就在白夜要碰到银莲的一瞬间，银莲就“啪”的一下甩开了她的手。

　　“别碰我……”

　　“问题是你受伤了啊！”白夜也不顾银莲那明显拒绝的好意，正准备为其治疗的时候，手腕直接被银莲抓住了。

　　银莲没有用力，这一点白夜很清楚，但是白夜的手腕上还是传来了刀割般的疼痛。

　　银莲很快就放开的白夜的手，白夜的衣袖上已经被划开了几道爪痕，在那几道爪痕之下，是肌肤上冒出的血珠。

　　“你还真是脆弱啊……”银莲挤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但是你觉得这伤口严重么？”

　　白夜还没有回答，轻轻呼出一口气的银莲就已经开口了：

　　“不严重，所以——”

　　她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又指了指白夜的手腕。

　　“我现在身上的伤，就和你现在的伤一样。”

　　“我的这个伤还不至于让我浑身是血。”白夜盯着银莲的脸，希望能够看出什么端倪。

　　“没洗干净而已。”

　　“之前一起吃肉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你是在小看我喽？”银莲最后摆出了一个“受不了你”的表情盯着白夜，“这种程度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白夜注意到了银莲措辞微妙的变化。

　　之前是“不会受伤”。

　　现在是“受伤也会很快恢复”。

　　“……”白夜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银莲根本不会让她治疗，但是她的内心又不确定银莲身上的伤究竟是何种程度。

　　因为白夜在银莲身上感觉到了某些相似的地方。

　　行为都有矛盾之处，那多半是因为都藏着不愿意被触碰的……秘密。

　　想到这里的白夜收回了手，恢复了平静的表情：

　　“那么到床上去休息吧。”

　　“我看过了，那玩意太小了。”送了一口气的银莲笑了笑，控制着自己的尾巴动了动，“你居然用那么奇怪的东西，我都是睡地上的。”

　　“那我也不能让你睡这里啊。”白夜试着提出其他的方案。

　　“还有其他地方么？”淡金色的光芒在银莲眯起的眼睛里收成了一条线，“这地方大致是个什么样子，我还是能够把握住的。”

　　白夜顿时哑口无言，她按照书上所写下的“礼仪”来对待银莲，却没想到自己其实说了一句很没有意义的话。

　　自己都很难休息得好的地方，怎么可能让别人休息得好。

　　这个魔王城只有一张床，是因为只有她需要一个舒适的地方来睡觉。

　　她想起女仆长是织了一张网挂在天花板的角落，然后趴在天花板上休息。

　　“抱歉。”

　　“切……有什么需要道歉的。”银莲别开了脸，一副不爽的表情，“找顿大家都能吃的饭而已，我从来都不道歉的。”

　　“……”

　　“行了，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话就赶紧离开吧。”引来你扬起头，在铺面的月光中仰望天花板，“我记得我说过我最讨厌啰嗦的家伙了。”

　　听完银莲的话，白夜无言地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裙摆，转身走出图书馆。

　　“晚安。”

　　却无回应。

　　只有一地的月光，与沾血的龙鳞，仿佛诉说着无言的悲哀。

　　等到白夜走出图书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史莱姆从白夜的脑袋上滑了下来。

　　白夜本以为史莱姆要说什么，结果对方直接顺着胳膊滑了下来，爬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将手腕受伤的位置覆盖了起来。

　　一种鼓胀的感觉从白夜的手腕上传来，仿佛她的手腕上有个小心脏在跳动一般。

　　白夜看见自己如丝线般散开的红色血液就像是滴到清水里一般，缓慢地在史莱姆半透明的身体里蔓延，直至消失不见。

　　是在帮自己止血么？白夜如此思考着。

　　只不过在那一刻，白夜好像看见史莱姆的体内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但是眨了眨眼之后又消失了。

　　错觉么？

　　不过回过神来，看见史莱姆的样子，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她会使用治愈的魔法治愈伤口，所以史莱姆的举动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但是看见对方难得出于好心的行为，白夜也不好多说什么。

　　当史莱姆把白夜手腕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液全部吸收之后，便慢慢爬回了白夜的头上。

　　伤口虽然不流血了，但是那略显狰狞的痕迹依旧留在了白夜的手腕上，在一片白皙中显得特别突兀。

　　——我说过她很危险的。

　　史莱姆递了一张纸下来，字的后面画了一个圈。

　　看见那个圈，白夜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代表什么，很短的时间后，白夜才想起之前史莱姆都是这样画脸的。

　　所以，这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

　　至于是什么意思，白夜就不是很明白了。

　　“她可能……只是不希望我们看见她软弱的一面吧。”虽然龙这种魔物应该是不存在什么“软弱的一面”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白夜就是会这么想。

　　可能也和她自己的经历有关吧。

　　她自己就是个魔王，然而却是一个会被暴雨打得东倒西歪的魔王。

　　——看不出来。

　　“或许吧……”

　　白夜一边说着，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个只有着简单装潢的房间，却满溢着异常的气息。

　　房间里最显眼的依旧是一个红木的书柜，虽然远不及图书馆里那些几乎要够到天花板的书柜，但是依旧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

　　至少比另一个角落里装衣物的箱子显眼得多。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铺上白色床单的床了。

　　虽然夜已深，但是白夜并没有直接休息，而是拿起了装有荧光石的灯，走到了书柜前，手指滑过那些刚晒干的书脊，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书。

　　最终，她的手指停留在了一本并不算厚的书上，手指轻轻敲了敲书脊，将书拿了下来。

　　那是一本童话书，书的封面是一个穿着盔甲的小人持剑与黑色的巨龙战斗。

　　——这是什么？

　　封面上写有文字，但是史莱姆看不懂。

　　“童话，人类的……童话。”

　　因为封面上的文字是人类所用的文字，所以史莱姆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说着，白夜将提灯挂在书柜上，借着荧光石的灯光，轻轻地将童话书打开。

　　开头便是是很老套的故事，恶龙抓走了公主，国王征集勇者，试图从恶龙的手下抢回公主。

　　书里配有简单的线条勾勒的图画，让白夜感觉小时候的时光重新回到了身边。

　　只是那些时光很快便被头上传来的轻微疼痛感给驱散了。

　　——看什么呢？

　　“说了是童话……啊啊。”

　　白夜终于意识到史莱姆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了，因为它看不懂。

　　——读给我听听。

　　“好。”听见这个要求，白夜的内心有了些许的波澜，笑着从头开始读起。

　　房间里响起了白夜平稳的声音，就像之前说的，白夜从来没有与其他魔物分享书籍的经历，也不会有什么读书给其他魔物听的经历，因此读书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的平仄起伏，但却有如孩童自编的童谣那般简单的韵律。

　　“在最后的最后，无数的鸟儿在枝头上唱响神明赐予的祝福，勇者与公主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白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书本缓缓合上。

　　——龙有这么弱嘛？

　　“毕竟是童话……”

　　在这个故事里，掌握了大贤者赐予的神剑的勇者打败了恶龙，救回了公主，所以也难免史莱姆会有这样的疑问。

　　毕竟书里自己都写龙鳞刀枪不入，万法不侵，却又被带着魔法的剑杀死了。

　　童话毕竟承载的是人类美好的愿想，但是这也是白夜打开它的原因。

　　本来应该到图书馆去找资料，但是银莲现在在图书馆，所以白夜也不想过多地打扰她休息。

　　而她手里的这本书虽然是童话，却也能窥见一斑。

　　何为龙。

　　童话里的描写虽然也有些言过其实，但是本质上差得并不多。

　　龙的种类有不少，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拥有足以支撑巨大的身体腾空的巨翼，不亚于金属般强韧的龙鳞，足以令大部分魔物和弱小的人类屈服的威严，还有能够轻易毁灭一个村庄的吐息。

　　但是，银莲受伤了。

　　在这附近有足以伤到龙类的东西？根本难以想象。

　　从银莲带回来的肉质判断，对方显然有着不小的体型，但是明显无法与龙类相比。

　　银莲的外貌虽然不像那种年长的巨龙，但是受伤不可能是体型的问题。

　　比龙类体型大就能打伤对方，那么那些幼龙也不会如此危险了。

　　——又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银莲的事。”

　　——那是谁？

　　史莱姆就像是赌气一般问道。

　　“银莲啊。”白夜还以为史莱姆没有听清楚，便用文字在交流用的纸上写下了银莲的名字，“你是不是因为不喜欢她所以故意这么说啊？”想了想之后，白夜轻轻笑了一下。

　　但是这一次，史莱姆没有回话了，只是用力咬了咬白夜的头发。

　　在这一刻，荧光石的光芒开始减弱，四周的黑暗慢慢围了上来，这是石头内蕴含的能源即将消耗完毕的信号。

　　白夜只好苦笑着将书放回原位，然后转身倒到床上。

　　柔软的床铺带着极好的弹性，身体陷入其中的白夜感觉自己的疲劳瞬间就缓解了不少。

　　也因为白夜突然就倒在了床上，没有预料到的史莱姆直接从白夜的脑袋上掉了下来。

　　白夜转身趴在床上，在黑暗中与史莱姆对视。

　　结果对视这对视着就睡着了。

　　因为凝视一团泥的话，确实是很容易睡着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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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晓划破天际线的云彩，将深色的天边染成橘红色，悠远的嚎叫自山谷间回荡，群鸟从远方的森林惊起，再过不久，崭新的一天也会在一片蔚蓝之中开始。

　　坐在地上的银莲缓缓地睁开淡金色的眼瞳，凝视着陌生的环境。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她便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种地方。

　　银莲抬起自己的手，用力握了握拳，虽然依旧有轻微的刺痛传遍全身，但是已经无法对她的动作构成影响了。

　　名不副实的身躯。

　　银莲缓缓地转动自己的尾巴使其如同鞭子一般在地面扫过，在确认尾巴能够顺利展开之后，自己也从地板上慢慢地站起来。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虽然这个图书馆里有一些奇妙的气息，但是全部都集中在那些她看不懂的书籍上，介于这些气息从昨晚开始就没有对她有什么动作，银莲也不打算继续追究了。

　　她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行动。

　　为了避开同族那些总是散发着厌恶气息的家伙，她独自来到了“地狱摇篮”。

　　她不想承担沉重的压力，却发现那样的压力如影随行，以至于影响了她的思考。

　　昨晚也是因为被杂念干扰了判断导致失手，才会受了伤。

　　“不……”

　　银莲心里清楚，这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因为失手就会受伤，本身就已经是笑话了。

　　这是永远束缚着她所在的谱系最大的笑话，也是永远折磨着它们肉身与灵魂的诅咒。

　　想到这里的银莲立即放弃思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了，自己才跑出来的。

　　走出图书馆的银莲重新摆出属于她的表情，那种略带一些凶狠的表情。

　　她认为，只有这样，才是最适合她的。

　　然后，她直接推开了白夜的房门。

　　看见了从床上滚下来四脚朝天的白夜，还有趴在她胸口的史莱姆。

　　“你们两个家伙……在干嘛呢……”

　　表情瞬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