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匠人是不懂针黹女红的，让他缝制衣裳，那比登天都难。

　　他一辈子没娶妻，家里内外都靠他一人。好在光棍一个，倒也不至于饿死。只是这衣衫都要到外面的布行去买，那衣衫很少能买到合身的，难免还要找个裁缝在去改一改。

　　一般裁缝是不给普通老百姓裁剪衣裳的，多是富贵人家和布行专门养得。改一件衣裳，可花了不少钱。

　　因此在老匠人的印象中，成衣就是个奢饰品，贵的厉害。

　　可自打秦湘用了一台缝纫机，给他做了两件常服，老匠人就对这机器稀罕的不得了。

　　谁又能想到，就这样一台小小的机器，竟然有这样大的造化。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老匠人痴迷的看着缝纫机，又是夸赞，又是好奇。“聪明的厉害。”

　　秦湘抿唇一笑，说：“灵光一闪，加上长时间的积累。我这个还只是个初级产品，不算太便捷。您若是得空，还能把这台机器改良下，那就太好了。”

　　下雨这段时间，老匠人就待在木工坊哪里也没去。幸好米粮都有，就是缺了点菜蔬，不过问题不大。他空闲时间多，干脆就拿起工具又做了几台缝纫机。

　　“你拿这块布来是要做衣裳？”老匠人瞅了眼秦湘手里那块脏兮兮的布料，摇摇头：“你这布都糟了。”

　　“淋了雨，不妨事的。若是真的能做出不错的成品，还能帮上赵掌柜。”

　　秦湘既然决定进军成衣行业，自然需要合作者。她对这方面不同，也不知道如何挑选合适的布料。谁曾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赵掌柜就撞上门来。

　　现如今要做衣裳采用的虽然是平面剪裁，但流行的款式都较为耗费布料，因此秦湘想将现代的一些服装概念引入。

　　当然，她不会选择太大的变革，这样会令顾客难以接受。不过要做成和现在服装款式相近的样子，倒是不难。

　　如前世颇为火爆的国风和复古中式服装款式，总能从消费者的口袋里捞走一大笔钱。

　　“我打算先试着做做看。您不会嫌弃我在一旁给您捣乱吧？”秦湘俏皮的说。

　　老匠人连连摇头，“我知道你这娃娃脑筋活泛，肯定又有什么厉害的招数要使出来。我也不做别的，就看看你最后要用这样的布料做什么。”

　　林青苗听的一头雾水，不知道东家在这儿说的什么，仿佛听着是要做什么衣裳，总之她自己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待会儿我还要去牙行一趟，您看看要不要顺道去买几个人回来。您一个人以前住在西京倒也不妨事，如今木工坊扩大规模，您的老伙计都要住过来，总得有人照料你们的一日三餐吧。何况，有些活计也得有个打下手的。”

　　老匠人一听，觉得也是。

　　“那就去看看罢。不过我可说好了，我这可不是挑徒弟。”

　　秦湘笑了笑，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话题歪到找徒弟上去的。

　　登上马车，她与老匠人说道：“我看木工坊不错，就是需要再收拾下。我已经让人给留了一个工作间，到时候就在那儿试着做做衣裳。”

　　“好哇，你还假公济私。”老匠人挤眉弄眼的说：“那你倒是告诉你究竟要用这匹布做什么？”

　　秦湘真是要被他给逗笑了，难怪人家都说老小孩的，这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好奇心真的比小朋友还多。

　　“是拿去做衣裳的。等做好后，您就知道了。”看老匠人还欲问，秦湘只能无奈的说：“用缝纫机做很快的。不过前提，您先帮我做个小东西出来。”

　　说话间就到了牙行。

　　秦湘一进门便发觉，牙行里的人不少。有来找工作的，更多的则是典卖儿女的。

　　问过牙行的牙郎，才知晓府城因为县太爷处理得当，倒是没出太大的篓子。可周边的一些庄户人家，却有不少遭灾的。

　　有的家里本就穷的叮当响，这一场大雨袭来，是彻底的入不敷出。尤其如今的年代，家里最少都有两个孩子，五六个都是常态。

　　所以，每到家里有困难，卖儿女也成了寻常事。

　　秦湘看着几个年岁不大的小娃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明知道这是这个年代最正常不过的事，却无法接受。

　　几个小娃娃倒是聪明，知晓眼前这个好看的像仙女一样的人儿，就是能掌握他们人生的人，一个个都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秦湘，各个都可怜巴巴的。

　　庄户人家的孩子，自然是不能同富户比了。别说身上的衣衫到处都打的布丁，甚至好几个都没有穿鞋子。加上身上脏兮兮的，简直像从泥塘里揪出来的。

　　可秦湘要的是可以工作的成年人，这么小的孩子她买回去又能做什么？

　　大约是看出了秦湘的犹豫，小娃娃们争相恐后的说：“夫人买我吧，我吃得少，一天只要半个馒头。”

　　“买我吧，我力气大。”

　　“买我……”

　　“买……”

　　秦湘眉心不由皱了起来，思索着该怎么处理这群小家伙。

　　牙郎看到这一幕，狠狠的呵斥了几个小娃娃。

　　顿时，众人噤若寒蝉。

　　“夫人，这些小的是今天刚送来的，还没调教过，不懂规矩，还望夫人莫怪。”

　　秦湘睨了眼点头哈腰的牙郎，忍不住问：“这些小的，将来要卖到哪里去？”

　　那牙郎觉得秦湘的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却还是认认真真的说：“像那些大户人家过来选下人，都爱选些年纪小的回去教导。若是容貌好些的，便送去楼子里去。”

　　如今的世道都是买奴，奴仆就是主家的私产，打死了官府也不会管。因此，秦湘多是来牙行雇人。

　　可听牙郎这么一说，她忽然有了想法。

　　“这些孩子我都要了，给我一个最低价。”

　　一行人从牙行出来，林青苗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半晌才忍不住问道：“东家买这么多孩子回去做什么？”

　　“我想过了。如今我也赚了一点钱，也有能力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府城周边也有不少穷村，吃不起饭的人也不在少数。我打算建一个技艺堂，专门收留这样的孩子，教导他们一些本领。等日后他们长大了，也能有个一技之长。”

　　秦湘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目前她也只能给他们做到这个地步了。

　　卖儿女的事她阻止不了，那只能尽自己所能，帮助一下这些孩子们。

　　教他们念书识字，学习一些本事，总好过靠一身力气，穷苦一辈子。

　　老匠人默默听秦湘说完，感慨道：“秦掌柜高义！世间能做到这种地步的人，又能有几人。”

　　秦湘被他说的脸红，连连摆手：“只不过是件小事罢了。”

　　老匠人却摇头说：“你教导他们一些本事，哪怕只是一点女红针黹，教导出的孩子也与别家的不同。将来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不至于给人欺负了去。秦掌柜做到这一步，我这个老头子也出一份力。等你这技艺堂建好了，我便去给孩子们上课。”

　　林青苗没念过多少书，却也明白秦湘做的委实是一件大好事。

　　“倒是可以和他们签订合同，若是他们学得好，便可以去咱们的铺子里上工。自己教养出来的人，用着也安心。”

　　秦湘想了想，觉得也是。

　　这就像是前世的一些助学企业，提供助学金给一些贫困学子。等到他们学成后，就要进入企业工作，算是一项互惠互利的举措。

　　“若是成衣厂能够建起来，的确需要大量的人手。而且杨老先生的木工坊不能只是小打小闹，日后也要扩大规模。”

　　老匠人一听，哈哈大笑：“我一个打家具的老头子，能干出啥大事情。”

　　“哎，话可不是这么做的。如今都是将各家找木匠打家具，但若是咱们自己设计，再做出成品摆在铺子里让人购买呢？衣柜这些，可能不是每家每户都会经常买。但一些小的木制品，还是有销量的。”

　　秦湘给老匠人画了一张大饼，至于具体要如何执行，她还得好好计划下。

　　老匠人在牙行里挑了个两个半大的小子，充当学徒带回了木工坊。

　　秦湘便和林青苗去了养鸡场。

　　养鸡场内一片狼藉，因为地势较为低洼，积水蔓延的十分厉害。往日平坦的地面，这会泥泞不堪，混杂着鸡粪，臭不可闻。

　　一些工人正抓紧时间将死掉的鸡雏拉走掩埋，并按照秦湘的指示，撒了药粉。

　　“掌柜的您来啦。”养鸡场的管事搓搓手，一脸愧疚。“死了不少鸡雏。”

　　秦湘走进鸡舍看了看，损失的确惨重。

　　“也是我大意了，本地不曾下过这样大的雨，便疏忽导致如今的后果，怨不得你们。尽快把地面平整了，再买进一些鸡雏。”

　　秦湘头疼的是，如今养鸡场养的品种都是很普通的土鸡，养殖难度不高，但是长得特别慢。作为成品鸡上市，少说也要半年左右，大大的影响了啃吃鸡的生意。

　　“打听下，有什么长势快的品种……”

　　一圈逛下来，已经错过了午餐。

　　秦湘随便在啃吃鸡里吃了点，又得往木工坊赶。

　　那匹料子，她还得先洗净，再做设计。至于做成的成衣，能不能被消费者接受，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