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巡逻之前，还在讨论军中最近发生的事情，方勇还说他家乡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人，平常看起来挺老实的，一天夜里突然就发了狂，把自己的家人都杀了，他说这可能是一种诅咒，让我们都小心点不要干什么亏心事，不然就要遭报应……”黄九说起当时的情景，神色掩不住的伤心难过。

　　毕竟这些都是跟他朝夕相处的人。

　　“方勇，平时为人怎么样？最近有跟什么人发生过冲突吗？”尚雅灵问。

　　“他挺喜欢赌的，但是赌得不大就是随便玩玩，跟我们的关系都很好，最近也没有见他跟什么人起过冲突。”黄九逐条回答，

　　尚雅灵眉头微挑，这个回答看似是没什么问题。

　　但是不是太有条理了一点？

　　这回答可不像是一个刚刚受过惊吓的家伙能给出的回答，更像一个深思熟虑提前准备好了的回答。

　　尚雅灵看了他一会儿，眸光微沉，里头搅动着意味不明的旋涡，叫人猜不透她心里此刻的想法。

　　“还……”黄九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大概两个月之前，方勇有天夜里没有赶上巡逻，到了半夜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好像被人给打了，我们问他，他什么都没说。”

　　“还有别的吗？”尚雅灵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黄九做出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了，其他的我就想不起来了，军队里管的很严，我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军队里待着，很少有外出的机会。”

　　言下之意就是，方勇除了两个月前的那一次以外，其他的时间都在军队里待着，哪里都没去，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这不就是在暗示尚雅灵她们去调查两个月前发生在方勇身上的事情么？

　　方才老五对黄九已经审讯过一次了，可没听他说过什么两个月前的事情。

　　老五跟尚雅灵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都能看到一个明确的信息——这黄九不老实，没有说实话！

　　不过尚雅灵不打算继续问下去，既然对方这么积极的扔出了饵让他们上钩，那他们就装作上钩的样子，看看两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尚雅灵的审讯到此结束，还很有人道主义关怀的安抚黄九，“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黄九感激不已的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时候，尚雅灵叫住了老五，“我看他跟这个案子也没什么关系，放他回去好好休息吧。”

　　说话的同时，跟老五飞快地打了个眼色，让他暗中盯住这小子，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小动作！

　　而后，尚雅灵去了一趟牢房，看了一下前些天嘴硬不吭声的刘明跟孔笙。

　　除非是变态，否则杀人一般都会有理由，而这些理由无非就是情、钱、权……

　　至今为止已经发生了四起案子。

　　从老五整理的证词里综合一下就能发现这些案件当中无论是受害者当中都有一个喜欢赌博，而且这个喜欢赌博的人都在死亡名单里面。

　　本来尚雅灵都没有多留意这一点，因为在一个枯燥的全世界都是糙老爷们的军队里，有一点赌博的兴趣爱好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况且这四起案子里死的人就有十多个，也就是四分之一的人喜爱赌博，自然会让人以为是巧合。

　　但是黄九的话让尚雅灵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这其中必定会有什么联系！

　　于是乎，她就想到了刘明跟孔笙。

　　尤其是刘明当时激烈的反应给尚雅灵很深的印象——拿他们当替罪羊？！

　　为什么会担心他们会成为这次案件的替罪羊，是因为他们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之前发生类似的事件，有人用“替罪羊”掩盖了某件事实的真相？

　　尚雅灵搬了张椅子坐在关押刘明跟孔笙牢房的中间过道，托着腮帮子愣愣出神。

　　从踏进牢房开始就是这么一种状态。

　　紫衣早就习惯了尚雅灵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模式，很是淡定的站在尚雅灵的身后，尽职尽责的当好守卫的工作。

　　而刘明和孔笙则是经受了一次凌迟般的心理折磨。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着尚雅灵来这里是什么目的，未知的恐惧将他们心变得越来越慌乱。

　　尚雅灵就跟掐准了时间似的从沉思中回过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胳膊，慢条斯理的笑了笑，“你们两个谁先开口啊？”

　　这话说得相当的笃定，好似是在给刘明跟孔笙传递一个信息——不要藏着掖着了，你们的秘密我都知道了，识相的赶紧坦白从宽，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宽大处理。

　　依然是刘明最先扛不住把事情给说了。

　　这个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以张元武为首的三位死人将军，为了牟取私利在军队暗中组织了赌局。

　　两个月前，赌局的事情被军队里的几个老兵撞破。

　　本来这种事情在军队里也是半透明的事情了，只要那些老兵当做看不见事情就过去了。

　　可没成想这几个老兵都是固执的，任由他们怎么劝就是要把事情给捅出去，张元武当场就杀了他们，并诬陷了一个名叫全一招是奸细，让他当了替罪羊。

　　最后被千刀万剐而死！

　　琢磨了一阵，几个老兵死了，有很多有理由可以搪塞过去，有必要飞得诬陷人来当替罪羊吗？

　　尚雅灵眸光阴鸷的定定的看着刘明，“刘明，你当我是傻子吗？最好给我说实话，不然我还真就让你当当替罪羊的滋味。”

　　“夫子，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刘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反观正对面的牢房里的孔笙，一脸的灰败。

　　尚雅灵居高临下的看着刘明，一字一顿道，“刘明，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吗？两个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一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吗？”

　　“……”刘明浑身一颤，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忙恳切道，“我……我说了，能绕我一命吗？”

　　“刚才可以。”尚雅灵冷冷一笑，“现在不可能。”

　　说完之后，她余光扫了一眼孔笙，头也不回的带着紫衣离开了牢房。

　　踏出牢房。

　　夜晚的军队静默得像一只大怪兽。

　　紫衣不解，“夫子，既然刘明已经决定要把事实真相说出来了，为什么不答应饶他一条性命呢？”

　　“如果一开始我问他的时候，他如实说了，现在情形危急我可能会答应，他要是说出实情的话，我就做主饶他一命。”尚雅灵很淡漠的解释道，“但他最开始并没有说，而是等我第二次在问的时候才想要用真相来换自己一条命，而我已经不需要他给我提供真相了。”

　　“恩？”紫衣越发疑惑。

　　什么叫不需要他提供真相了？

　　尚雅灵负手在背，慢悠悠的跟紫衣并肩走着，“刘明生性胆小懦弱，头一边说出来的真相其中的可能有部分是假的信息，但大部分一定是真的，比如这个案子的起源跟赌博有关、比如三个将军是始作俑者、比如替罪羊……”

　　最后就是一个关键的时间点“两个月前”。

　　“……只要重点排查一下两个月前，是否发生过处理嫌疑犯之类的事情，就能顺藤摸瓜找到真相。”尚雅灵呼了一口气，那手捏了捏自己的后劲，“再有就是，这真想可能很惨烈，刘明知道要是他不借此机会跟我要个保障的话，他就死定了。”

　　顿了一下，尚雅灵忽而轻笑出声，“一个本来该死的人，我为什么要给他一个活的机会？”

　　“夫子说的是。”紫衣拍马屁。

　　尚雅灵揉着肚子，哀嚎，“忙碌了一天，我都还没吃过东西呢，走吧！找上老五和半桶水仵作去街上吃点东西去。”

　　邀请一块去吃饭，还被老五跟半桶水仵作给丑拒了。

　　尚雅灵登时就发飙了。

　　肚子饿了的情况下，任何温文尔雅都是浮云！

　　当众狠狠地教训了两人，训的两人跟两只鹌鹑似得，乖乖的跟尚雅灵离开了军营上街吃东西去了。

　　找了路边的一个混沌摊落座！

　　尚雅灵瞅着老五跟半桶水仵作心不在焉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掰开一双木筷，一人头上敲了一下，“醒醒！吃饭了！”

　　“……”两人皆是讪笑。

　　老五脑海里想的都是最近的案子、半桶水仵作想的都是尸体！

　　尚雅灵看他们已经无药可救，大大的翻了白眼，扭头跟买混沌的一对老夫妇大声嚷道，“老板，给我来一碗大馄饨！”

　　说着，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紫衣，“紫衣，你不吃吗？”

　　仿佛紫衣要是说了不吃的话，她就能把紫衣跟活吞了。

　　紫衣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乖乖的伸出手，“麻烦，再来一碗大馄饨！”

　　一个大口碗，飘着圆滚滚的肉混沌，汤底清亮上头撒上一些葱末，喷香扑鼻！

　　勾的尚雅灵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出来了。

　　尚雅灵满足的笑着抬头，想要跟人分享一下获得美食的喜悦。

　　可一抬头，就是两张心不在焉、沉默严肃的脸……

　　尚雅灵顿时就没了心情，瘪瘪嘴，低下头贴着碗口喝了呼哧哧的喝了口热汤，漫不经心的来了句，“本来我是想一边解决肚子的问题，一边跟你们商量一下接下去要怎么办的，看样子你们也不是很想听，我也懒得强迫你们，赶紧滚蛋！不要在这里摆出一副死人脸影响我的食欲！”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两人好久都没回过神。

　　紫衣看尚雅灵握着筷子的手，指尖发白，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木筷摩擦的声音！

　　完了，夫子真生气了！

　　紫衣只得利用他的大长腿在桌子下狠狠地踹了两人一下！

　　两人立马就回神了。

　　正襟危坐、眼睛发亮、齐刷刷的盯着尚雅灵！

　　啪！

　　尚雅灵手中的筷子断了。

　　“……”半桶水仵作跟老五一脸的迷茫外加害怕的看向紫衣。

　　紫衣无奈的叹了口气，冲着店家招手，“麻烦，再来两碗大馄饨！”

　　“不……”老五被案子搞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当即就要拒绝。

　　领悟速度比老五好那么一点点的半桶水仵作忙拽了老五一下，让他闭嘴。

　　老五疑惑不解，却也没有再拒绝那碗下了锅的大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