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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葬玉埋香春入泥

贵女风云 千军叱咤 5206 2022-08-12 00:01

  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画像,良久,允真挥了挥手,缓缓说道:“且按先前交待你的去做罢!”眼前这宋姓男子的画像,是根据春浓之母许氏的讲述画就,虽仅只远远见过宋镇则一面,但许氏却还大概记得其面容。

  这宋镇则的画像,允真已反复端详过多次,甚至闭上眼睛都可再画出来。春浓的死,左右与其脱不了干系,她早已吩咐过吕管事,动用二爷放在外头的眼线,哪怕掘地三尺,她也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这般交待下去,并不只是因为,她和春浓相处多时,主仆情深,还因她知晓,这素日里谨慎本分的婢子,哪里会到外头招惹什么是非冤仇?左思右想,再看此事细节,也可猜想得知,这可怜的丫头,大抵是为了自己而担了这杀身祸事罢。

  自昨日春浓罹难身故的消息传来,允真彻夜未眠,至今眼皮仍是红肿。虽是知晓顺天府衙在收到她以二爷名义送去的帖子后,经已派出精干捕快侦查此案,力求从速缉拿真凶,但眼见春浓为自己而惨死,这口怨气一时又如何咽得下?

  细细思量过后,她亦是向吕管事交待好,应如何处置春浓的后事,并嘱托吕管事,定要为春浓的家人打点好足够的银两,日后但有所需,可仍让其至到府中求助。

  吕管事应是,却并未退下。略略斟酌之后,他才开口:“夫人,小的也是才收到消息。。祖宅那边递过话来,说是春浓的事情,他们那边会派出人手处置,连同她的后事和家人的安顿,俱都不劳夫人费心了。”

  允真闻言一怔,明眸中瞬间闪现凌厉光芒。

  顷刻之间,她已明白,春浓,并非这般简单,她很可能是段家那边,或二爷,安排在她身边的人。

  默然片刻,她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吕管事躬身退下。

  允真看着手中茶杯,青针小叶载浮载沉,最后沉入杯底,她略皱眉头,久久不发一语。

  春浓的事情尚未有个眉目,但这京城之中,已是漫天风雨,人心惶惶。

  江陵公张居正驾鹤西归之后,言官纷起而举罪,圣上大怒而颁旨,着令抄没家产,削尽官秩,追夺其生前所受赐玺书、四代诰命,并以其罪状示天下,警后人。

  身后荣辱毁誉,故去之人如何得知?倘若在天有灵,却又怎生看待?

  至此,智深勇沉的一代贤相,曾是整饬边防,威震九边,曾是力排万难,推行革新,曾是殚精竭虑,尽忠家国,曾是事事亲躬,功在社稷,到了最后,却反倒捞了个真真不堪的下场。

  最令世人唏嘘的是,在朝官奉旨籍没其家之时,张府中的一些老弱妇孺,因为来不及退出而被封闭于府内,旬日之后,饿死共计一十七口,其中有婴儿三名,惨绝人寰,闻者落泪。

  来不及退出?封闭于内?

  这世间又有谁是真正的傻子二百五呢?

  叹只叹,风华流转,世易人非。

  也正是,当险难处见人心,惟落魄时辨真情。

  江陵公仙逝之后,其生前举荐代任内阁首辅的潘晟,为御史雷士帧等七人联名弹劾,万历爷故而钦命其致仕。但其后,代任内阁首辅的张四维,江陵公对其亦有引荐之恩。张四维,号凤盘,在江陵公为其引荐之后,得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赞机务,此番恩德,不可谓不重,不可谓不深。

  但冯保和张居正先后遭受弹劾之事,张四维背后究竟涉入多少,是否曾从中周旋,后人已不可考,但广为世人所知的是,也正是这位出身盐商世家之人,他领受皇命,亦是为了收拢人心,拟旨称,张公罪在“诬蔑亲藩,侵夺王坟府第,籍制言官,蔽塞朕聪,专权乱政”。句句言辞,狠戾如刀,锥心刺骨,绝不容情。

  彼时,张公长子张敬修在牢狱之中,不堪刑罚苦毒,写下血书一封,寄语这位张相,“有便,告知山西蒲州相公张凤盘,今张家事已完结矣,愿他辅佐圣明天子于亿万年也!”之后自缢身亡,匆匆而去。

  至此,张四维此人亦在史册上留下了不小的一笔,但在士林清流看来,这一笔,味道却着实有些大了,最好疾走两步,以免避之不及,沾衣难去。

  当是时,同是身受张公擢拔之恩,有人罔顾道义,翻覆无情,亦有人挺身而出,仗义直言。

  有位官员,姓潘名季驯,字时良,号印川,浙江乌程人氏,真论起来,倒与谢允真的母家沾有些许亲故。也正是这位潘大人,却是做出了些让人不由得为之击节叫好的事。

  这位秉性刚正耿直的官员,在隆庆和万历之际,奉旨治理河漕,躬身体察,习知地形险易,以黄淮同治之道,束水攻砂,治河归漕。黄河和淮河,经他治理后,“两河归正,沙刷水深,海口大辟”,活生民数十万数,积功德千秋不灭。

  就是这样一位诚挚君子,先后为张家之事上书两次,第一次,上疏求情,哀哀痛陈:““居正母逾八旬,旦暮莫必其命,乞降特恩宥释。”在张府人口被活活饿死十七口之后,他辗转难眠,反复思量之后,再次慨然上折,持正力禀,“治。居正狱太急。至于奄奄待毙之老母,茕茕无倚之诸孤,行先后道之人皆为怜悯。”同时痛诋言官,不惜与之交恶。

  历朝历代,总有人,恬不知耻,屈膝事主,以手中笔墨为晋身之阶,谋求富贵身显,腾达青云,亦总有人,在权柄在握之时,恣意妄为,还意图度尽悠悠众口,以全自得之心。倘有那不识趣,不知死的文人士子,胆敢“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就一寸寸的打断其气节风骨,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胆敢多言多事?

  只是,我泱泱中华,上下数千年,纵横几万里,铮铮士子的气节和良知,从未因那层出不穷的打压和驯化而泯灭。

  此时,又是李植这厮跳将出来,劾潘季驯以党庇张居正之名,令先生蒙受冤屈,落职为民,但先生却自认言所当言,从未因之而有过悔意。

  数载之后,潘先生依圣命起复,驰援治河,多年后,又以太子太保、工部尚书兼右都御史辞休,无论在朝在野,无论为臣为官,无论为友为人,均可谓对得起圣人教诲,无愧这天地良心。

  这一日,允真痴痴的听着吕管事细说当朝之事,不禁出神良久。过后,方才说道:“幼时曾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早已浅淡,却没料到,他是这般刚烈性子,忠直为人。”

  吕管事缓慢点头,低声应是,一时室内俱是默然。

  之所以提及朝堂之事,正是由于此际京城之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据说,祖宅那边,老祖宗已经下令,闭门谢客,非紧要事或极亲近的亲朋,一概称恙并谢绝探访。而春浓之事,原本就是在暗中调查,当此时势,案件侦查的进展就一发的慢了,只是听说找到了春浓失踪的弟弟刘守业,但这孩子昏迷数日,醒来之后却是什么都说不清,亦是记不得了。

  静静听着吕管事告知这番来去之后,允真轻缓点头,当下却并未则声,只略呡一口茶水,再以秀帕徐徐擦拭嘴角,只待思绪理好,再交待一二。

  正要开口时,吕管事却再度言声:“夫人,我们店铺中,只怕要提前备下一些西北那边来的干货。”

  允真略抬眼皮,轻声说道:“哦?”

  吕管事略压低些音量:“禀夫人,今日京中暗地里有些个流言,说是宁夏那边,不得个平静,那多年前归顺的蒙古鞑子哱拜,只怕已是起了反心,要生事作乱了。”

  允真目光沉静,也并不打话,只径直看着吕管事,让他说下去。二爷临走前该说的尽都跟她说了,这件事情,她原先就已有所准备,若非事情当真迫急,又哪里需要天子禁军首领亲身前往?这场战事,左右是躲不过去的。

  原也想过,在商言商,倘若借此囤积货物或药材,只怕还当真是闷声发财的良机。但且不说良心上过不过得去,单说事情了结之后,此事定然为人所知,倘若有心人就此抓住把柄,岂非就陷二爷于险境?这眼前的便宜,不可贪,不必贪。

  有些事,可为不可为,当为不当为,存乎一心,无关对错。

  吕管事目光凝肃:“小人原也不该将那没根没底的话往主子面前递,但。据小人所知,隆裕亲王府里的二管事,也曾在私底下跟他的三姨太传过这话。我家婆娘是他这三姨太的姨表姊,素日里常有往来,故而这话,也未必就定是捕风捉影。故而小人斗胆禀告夫人此事,只望夫人得知消息之后,能就此早作打算。。战事当真起时,倘若绵延多日,那细细计较起来,二爷定可从中获利不菲。”

  允真点点头:“吕管事,你对二爷向来是极忠心的,待二爷回来,必定会有所赏赐。”

  吕管事自然知晓,眼前的夫人在二爷跟前的分量,遂是垂头说道:“小人不敢当,这俱都是小人分内之事。”

  允真微微一笑,继而说道:“只是眼下,这京城之中,实乃多事之秋,也不定谁,就在暗中盯着咱们,只待咱们露出些许破绽,就要择机而啮。况且,我们囤货之事,日后必定为人所知,届时,定然也会有人疑问,我们如何提前知晓此事。”

  话不必多,点到为止。

  吕管事点头应是,待要退下时,忽然又提到一事:“夫人,小人还有一事禀报,这也是隆裕亲王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夫人的义兄,刘明重,据说前两天已是暗中返回京城,而且身负重伤。。”

  乍然听闻此言,允真玉容失色,霍的站起。<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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