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四五天住下来，若琪除了吃就是睡，院子门都没有出。虽然一直没有听到她开口说话，几个大男人还是把她照顾得很好，屋子里明显多出不少女人用的物品：大浴桶，脚盆，新的被褥被子，新的绣花鞋和衣服，还有面脂粉盒之类的。

　　身体己经好了，若琪觉得自己还是想找找回家的机会，也许还可以穿回去呢？虽然那里有末日，有不知道的重重危机，可那里还有爸爸和哥哥，她情愿和他们一起四处寻找生的机会，也不想安逸地生活在陌生的时空，陌生的家，陌生的人身边。

　　这天早上，李家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看着早起的女孩目不斜视地出门，朝着院子外走去，兄弟四个都有点慌，赶紧冲上前，一个关院门，一个拦在前面，两个一左一右拉住她。

　　＂你要去哪里？＂李昊放下拦住的手，有点尴尬地问。

　　＂回家＂一声带点软软的女声响起，脆脆的，柔柔的。

　　四个人直接愣住了，半晌没有回神。

　　若琪干脆甩开手臂上的拉扯，绕到一边想出门。还是李杲反应快，急忙喊了句＂大哥。＂

　　＂媳妇，你不能走。＂李星急了。

　　＂我不是你媳妇！＂

　　＂怎么不是，你都己经是我们李家的人了。＂

　　＂不是。＂

　　＂那天洞房都洞了，怎么不是？＂

　　??

　　＂三弟，等等。＂李昱赶紧挽救，整理了下思绪说：

　　＂你知道你家在哪，怎么回不？还是我们陪你一起吧！远不远，要不要去雇辆车?另外，路上总要有盘缠和干粮吧？＂

　　若琪捏了捏拳头，很想给他一拳，她能说自己准备去找来时的地方，再爬上树往下跳，看能不能死一死之后再穿回去么！

　　深吸一口气，扔下一句＂去你们找到我的地方。＂若琪将靠着院门的李杲扒拉开，径自出门了。

　　院子里四人同时轻吁口气，看来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那么说肯定不知道怎样回家了，走不了最好了。南山这一片不还是他们村周围么。

　　四个人索性不出去做活了，关了院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后头走。

　　若琪走出院门才发现自己不认识路，这个地方当时她是晕过去被抱来的，四下张望了一下。这个村庄还满大的，居民都是靠近两边山脚不远处建房的多，有上百户，而在河的边上都是农田，种的可能是水稻，虽然她不认识，可这几天吃的是大米。另外有些离水远的种了各种农作物，她一个不认识，其实，除了餐桌上的成品，她只在李家院子里认出了青菜和豆角之类，因为以前吃的时候也是这种形状的，另外处理过的时蔬上桌认识，下地就不知道了。

　　选了一个方向，若琪朝着最高的一座山走去，因为她记得降落时茂盛的树林，所以应该是那座山才对，也不管身后四个男人，双手拎着裙边，大步向前，一点形象都没有。

　　其实这里女人很少穿这样快拖地的长裙，因为干活不方便，大都是粗布上衣和裤子。李家兄弟特地赶到小镇买的几套衣裳都是大家闺秀在家穿的襦裙，价格不便宜，尤其是李星第一次带回的一套，高价让村里一个待嫁女转让的。可是，若琪一点不知道，知道也不会怎么样，这都是她穿过最难看的了。

　　看着前面的女人快步行走时，老大摇头，太没有规矩了；老二浅笑，很可爱；老三恼怒，怎么那么着急离开；老四很无语，哥哥们哪里找来的媳妇啊，这以后有的闹腾了，性子真倔！

　　可是，在四个人眼底或深或浅都含着宠溺和笑意，这个媳妇真有趣！

　　急急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若琪气喘吁吁，后边四个人闲庭信步，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若琪咬了咬牙，摸了把头上的汗。虽然初秋天气渐凉，可太阳升起仍然有点热，何况这样赶路。她身上穿了几件衣服，更加难受。不如脱掉外面这条厚裙子，反正里面是长袖长裤，还有最里面穿着小内内呢。说干就干，若琪停下休息片刻后，开始解腋下的盘扣，这可把四个男人吓了一跳，一窝疯上前，围在她周围。

　　＂媳妇，你干什么脱衣服？＂李星扯住她一只手，小声问。

　　＂热＂若琪淡定回答，还试着想挣开手脱衣服。

　　八只眼睛瞪大，四张嘴微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看到她满头是汗，双颊泛红，气息急促，小嘴嘟着，近距离似乎还有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很淡很好闻。像有人发号施令般，四人赶紧低头，不敢多看，一边平息体内的躁动，一边劝说。

　　最后的结果是，若琪被背在李昊的背上了，最终没有当众宽衣。

　　太阳越来越大，所以五个人加快了速度，一个时辰后赶到了当初遇到她的地方。

　　若琪站在那棵被她砸掉不少树枝的树下，连续转了几十圈了，一点头绪都没有，想想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再从空中往下跳伞，来一个场景回放。这里没有飞机，高楼都没有，降落伞早被他们折腾坏了，她也不会做。所有能够回去的工具都没有，是不是她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哥哥了？一时悲痛，泪水止也止不住。

　　＂媳妇，你别哭了，再想想你怎么到这的，说不定有线索的。＂李星最看不得她哭，心里跟着难受。

　　若琪只是用手指了指天上，也没有答理他。

　　＂树上！＂李昱有点迟疑。

　　若琪摇头，再朝上指指。

　　啊，大家有点蒙，树的上面是天空，难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可是人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呢？

　　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若琪只是发泄般狠狠哭了一场，哭累了就坐在地上，环抱着自己，头抵着膝盖，靠着那棵树呜咽。等很长时间过去，才发现她已经睡过去了，扶起来时，紧闭的双眼已经肿了，满脸泪水。

　　没有办法，四个人只好把她又背回家，帮她清洗整理后，放她在屋里睡了。

　　折腾一上午，四人都饿了，做了简单的饭菜，吃完后都到西屋坐着。

　　＂大哥，爷爷有没有说要出去几天？＂

　　＂十天半个月吧，毕竟来回路上耽误不少时间，还有相看合适的人也要时间。＂

　　＂怎么，爷爷还是要买人回家？大哥，二哥，我可不要，我只要媳妇，别的女人你们看着办。＂李星立即表明立场。

　　＂给四弟买的。＂李昱直言。

　　李杲无语，这叫什么，难道他那么想女人，分明是哥哥们不愿意将这个媳妇让给他，才说买来的女人归他。哼，等爷爷回家再收拾他们。

　　＂唉，等以后再说吧，先将媳妇的身份令牌之类办好，也不知道外面如何了。媳妇能留下最好，要是真的要走，你们也别强迫。舍不得也要舍得，我们李家可不能绝嗣。＂李昊语重心长说完，胸口也闷得厉害。

　　室内一阵沉默，都没有说话的欲望，坐了会就各自去干活了。

　　其实，在没有战乱的前朝，女人并不少，兄弟共妻的事也只偶尔出现在很偏僻的山寨或边境。那里女人少，男人多，贫困加上物资溃乏，更是没有女儿家愿意嫁过去，所以共妻现象才出现。近几十年，时不时有战争，战争死掉的年轻男子太多，没有成亲的不说，已成亲的家中妻子年轻，儿女年幼。为了传承子嗣，越来越多的新寡妇女成为了丈夫兄弟的妻子，另外女人生存越来越不易，妇女和女婴死亡率直线上升，导致男女比例失调，渐渐形成了现在这样共妻的特别现象。而有些家庭并非只有一个妻子，另外还是有纳小妾的。也就是说既使在这样的社会，女人地位仍然低下，买卖女人很平常，只是身世清白的女人则价格不低。

　　如果若琪现在了解这个社会，知道自己是这家人的共妻，以后可能出现小妾，她肯定转身就走了，反正吃穿都不愁，养活十个她都可以。她一直以为夺走自己清白的是老三，而且只有他张口闭口叫自己媳妇。在目前什么也不清楚的时候也只好先留下，至于嫁人，不好意思，不作考虑。

　　自前天从南山回来后，若琪闷在屋里又呆了两天。现在仍然是她和少年李杲在家，少年做家务，拾掇菜地，空闲了就看看书，练练拳脚，差不多时间就要去做午饭。她喝水，发呆，等待吃饭，寂静无聊，一如既往的抗拒别人的靠近。

　　似乎又听到院子外有声音，果然见李杲放下锄头，朝外走去。这两天经常发生这种事，她一点不好奇，不要多久李杲就会把人打发走的。

　　可是当她趴在树下石头上昏昏欲睡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四，这女人怎么懒成这样，瞧瞧，大白天居然趴在外面睡觉。＂

　　若琪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长得很一般的年轻女人站在前面，正看着她说话，一脸羡慕嫉妒恨，李杲正在一边想要说着什么。

　　无聊的人，无聊的事情，丑陋的嘴脸，爸爸以前说过，不用搭理。所以，若琪只眨了下眼睛，又准备眯一会。

　　此人是李家屋后不远处方家二女儿方朵，今年十七，一直喜欢李昊，迟迟没有订亲，因为是近邻，总是有些面子情，今儿她硬闯进来，李杲也不好强拦。

　　方朵看着眼前这张狐媚的脸，还有那不屑一顾的神情，感觉非常的恼火，脱口而出：

　　＂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什么都不会做。洗衣做饭不会，种菜除草不会，下地干农活不会，天天吃饱睡，睡饱吃，怎么不变猪，李大哥怎么会娶你这样一个女人回家。＂敢情这邻居观察得很详细，才会上门来挑衅。

　　若琪有听，但是不太懂，这些活她真的一点不会，难道不会还要装作会，不好意思，她做不了。而且，她好像，似乎不是李家老大娶回家的，是被救回来的，救命之恩也被以身相许了，许给了李家老三。唉??

　　抱着头，捂住耳朵，继续睡，话说，好几天没有梦到爸爸和哥哥，她现在非常想梦见他们。

　　李杲很想放声大笑，这个掩耳盗铃的女人真是太有趣了，再看看方朵那张扭曲的脸，他努力保持平和，半拉半扶地把人劝出了院子。随手关上门，他没有再动，靠着门边静静地望着趴着睡觉的小女人。

　　其实方朵一点没有说错，这个女人什么事也不会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漱的水也要打好，除了穿在里面的小衣服，连褥衣褥裤都不会洗。

　　第一次看她拿着洗衣用的皂角翻来覆去的看，就是不知怎样下手时，他很奇怪，问她怎么不洗。她反而问他：这是什么，吃的么？怎么那么奇怪。他傻眼了，只好教她怎样洗，怎么样捶打，最后衣服还是他洗的。

　　再有昨天饭桌上一盘茄子，她吃了一口，眼睛瞪圆，说：

　　＂什么东西，怎么和茄子一个味道。＂

　　桌子上另外四人呆了，这本来就是茄子啊！

　　李星吞口口水说：

　　＂媳妇，这就是茄子啊！＂

　　然后她挟了一筷子看了又看，最后只说了句：

　　＂哦，原来你们这的茄子有紫色的皮啊。＂

　　难不成她吃过的茄子没有皮，那得多娇贵才不知道吃过的茄子还有皮啊！肯定从没进过厨房，从没下过地！哦，她还不会针线不会做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琴棋书画，可是她那双手比婴儿的还嫩，一点不像拿过笔练过琴的，估计也很悬！

　　唉??李杲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媳妇，要是生了孩子，他们兄弟四个岂不得帮忙喂奶换尿布！算了，最头疼的应该不是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呢，大不了，买两个女人来干活，就娇惯着她也不错。

　　李杲收回发散的思维，又去地里忙活了，一点没有觉得自己想法怪异。

　　睡梦中的若琪终于见到爸爸和哥哥了，可是她怎么追也追不上，喊也喊不出，眼看他们就要不见了，不由更急，终于大叫出来：＂爸爸??哥哥??＂却是醒了，一时不知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满脸泪水，惶惶不安地坐在那儿。

　　李杲在她叫喊时就跑过来了，看到她凄惶的样子，心里刺痛了一下，坐在她边上的石头上，轻轻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边说：

　　＂别怕，别怕??＂

　　＂爸爸和哥哥都不见了，我要去找他们。＂若琪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就走。

　　李杲着急地跟在边上，想拉住她，又于理不合，想告诉她，要找的人不在这，又于心不忍，一时竟没有办法。眼看就要到院门外面了，可巧看到二哥回来了，赶紧朝他打手势，并不高声呼叫，怕惊吓到边上的人。

　　李昱紧走几步就发现不对了，迎面出来的女人眼睛失去往常的灵动，空洞没有焦点，很不对劲。不敢硬拉，也只能护着跟着走，一边问怎么回事，听到四弟说女人要去找＂爸爸哥哥＂，一时也无法。＂哥哥＂他当然知道是兄长，可＂爸爸＂是什么人？

　　两个男人从来没有哄人的经验，只好缓缓走在边上，怕她不小心摔倒磕到。

　　没走多远，若琪就回神了，入眼都是陌生一片，跟梦见爸爸他们的场景完全不同。脚步渐渐停下，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心里充满愤怒，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要经历这一切。

　　从小时记忆到死亡，她除了冷淡懒散点，安于享乐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一直是好孩子，乖学生，无不良嗜好，也不逞强好胜，从不借势压人。她的考评全都是优，亲朋好友也交口称赞。在爸爸和哥哥那样无条件纵容宠爱之下，她都没有养成骄纵霸道的性子。是不是生活太顺畅，老天看着不舒坦，才把她扔这贫困偏僻山区来吃苦。她可不可以问问，什么时候能回家？

　　三个人立在院子前不远，很是招眼，尤其其中有个女人。虽然几天前就听说李家娶媳妇了，可一没有办事，二没有见到人，只有李家几兄弟在外面说说，很多人还是不太相信的。几个大妈级人物很是八卦地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瞧。

　　李家在村里可是算富户，到落石村也才几十年，却人缘不错，看祖上建的房子就比周边人家大气。虽说只有兄弟四个带着一个老头，挡不住人家兄弟个个能干啊。上山打猎，下田种地，读书识字，连洗衣做饭也不赖，要不是他们家不娶乡下女人，一定要买大户出来的丫鬟，在李昊成年就有许多人上门了。

　　＂二哥，我们回吧，眼看要吃午饭了。＂李杲脸皮薄，有点受不了。

　　李昱示意他先进去，看看女人没有动静，悄悄伸手握住一只柔夷，说：＂回家吧，等下次再找，我们都陪你去找。＂

　　若琪挣扎了一下，将手挣脱开，低低地说了声＂找不到了＂。丢下惊讶的李昱，转身也进了院子，满身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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