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鞭一甩,quot噼啪quot锐利破空声炸响在梅天富耳畔,犹如惊雷,吓得他瞬间止住嚎哭,抱着脑袋打滚躲避,慌张大叫quot娘哎干什么谁、谁打我quot
他滚了几下,胖硕(身shēn)躯被一块巨石阻挡,滚不动了，便蜷缩,战战兢兢，抱着脑袋抬头,抽抽搭搭地问quot谁打我为什么打我quot
郭弘磊俯视对方，晃了晃马鞭,沉声道quot鞭子压根没碰到你,你这般鬼哭狼嚎的，真不觉得丢脸吗quot
quot我耳朵、耳朵差点儿聋了。quot梅天富脖子一缩,畏惧仰视高大(挺tǐng)拔的年轻千户,抬起胖出一排深(肉ròu)窝的手,委屈揉了揉耳朵。
郭弘磊面无表(情qíng),审视满脸委屈的犯人,冷冷问quot你刚才说，不想充军、想回家乡去quot
quot嗯，是,是quot
梅天富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吃力地从鹅卵石堆里爬起，弯腰驼背地跪着，磕头哀求quot求大人明察，求大人发发善心，我真是被冤枉的放我回家去吧，我要状告官府，我要翻案quot
quot闭嘴quot
quot千户跟前，休得放肆，谁(允yǔn)许你胡言乱语的quot
quot这胖子实在欠教训。江水多冷他刚才跳江闹自杀，连累咱们两个弟兄，幸亏没出事，要不然，断断饶不了他quot
quot喂，救命之恩四个字，你究竟听说过没有quot亲兵们鄙夷且不悦，轮流呵斥。
梅天富畏畏缩缩，被一群五大三粗的边军包围责骂，大气不敢喘，泪流不止，压着嗓子哭得发抽。
边上，翠梅忍不住想笑，耳语说quot一个大男人，当众哭哭啼啼，太、太难得一见了。quot
姜玉姝亦大开眼界，耳语答quot别出声打扰人家，静观其变。quot
quot哦。quot
郭弘磊挥手阻止了亲兵们，神态威严，缓缓道quot梅天富，你并不冤枉。这批新兵的档册，我都看过，你与死者早已结仇，当(日rì)酒后斗殴时，你先吩咐小厮围殴死者，致使其受伤，而后以条凳袭击死者，致使其摔倒，头部重伤，当场(身shēn)亡。你有什么冤枉的竟敢口出狂言，意图状告官府到底谁给你的胆子quot
quot大人有所不知，当(日rì)在酒馆，我喝醉了，神志不清，是他先辱骂我的，吵着吵着打起来，乱糟糟，谁料他居然会一跤摔死呢quot梅天富哭丧着脸，坚决否认
quot我要是存了故意杀人的心，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quot
郭弘磊眉峰一挑，险些气笑了，板着脸喝问quot糊涂东西难道官府不是判了过失杀人吗如果判的是蓄谋杀人，你就不必哭着嚷不想充军了，下狱等待秋后处斩，如何quot
quot我quot梅天富哑口无言。
quot哈哈哈quot
quot嗳哟，自个儿都承认失手杀人了，还瞎嚷翻案quot
quot光长(肉ròu)，不长脑子。quot众兵丁哄然大笑。其余人也被逗乐了，各式各样的眼神，纳闷盯着梅天富。
郭弘磊神色沉静，不怒而威，不疾不徐说quot况且，若非你家里奔走打点，你本该年中被流放去南夷，三千里路，毒虫瘴气，恐怕比不上流放庸州舒坦，眼下至少免除了水土不服的麻烦。quot
三月底，冰雪刚刚消融，江水刺骨寒冷。梅天富衣服湿透，冻得牙齿咯咯响，乍然从富商之子变成卑微犯人，他委实无法接受，淌眼抹泪，固执地嗫嚅说quot即使过失杀人，也不应该判充军，判得太狠了，细想想，肯定是因为打点得不够周全假如重来一次，我一定叫我爹拿更多的银子，把衙门上上下下打点妥了，破财消灾。quot
郭弘磊晃了晃马鞭，挑眉问quot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过失杀人，你家能掏出多少银两破财消灾，简直痴人说梦。quot
quot在秦州，城里的当铺与酒楼，有一半儿是我们梅家的quot谈起家境，梅天富底气十足，自豪抬头(挺tǐng)(胸xiōng)。
郭弘磊心平气静，淡淡说quot那又怎么样触犯律法，必须接受惩治，老实赶路，别做破财消灾的白(日rì)梦。当年，我家比你家富贵多了，但不慎犯了法，除爵并查抄所有财产，依律被判流放。男子汉大丈夫，将功赎罪吧，你们若有本事，前途仍在。quot
quot什、什么除爵查抄quot梅天富一时间没听明白，茫然不解。
其余犯人原本权当看(热rè)闹，此刻有些听懂了，震惊端详千户；有些稀里糊涂，面面相觑。
新官上任，不立威不能服众。郭弘磊沉下脸，话锋一转，威严喝令quot你不仅跳江给大家添麻烦，还口出狂言、对官府不敬，肆意破坏我事先定下的规矩，目无将领，该罚quot
quot来人，抽他五十鞭，以儆效尤quot
quot是quot众兵丁愉快应答，烦不胜烦，争抢着给抽抽噎噎的纨绔孬种一个教训。
梅天富呆呆跪着，猛一阵江风刮过，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慌忙磕头求饶quot大人大人饶命呐，我、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胡言乱语，您大人有大量，宽恕一回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quot
郭弘磊先递了个眼神，姜玉姝会意，悄悄离开。旋即，他背着手，转(身shēn)迈步，丢下一句话，quot不加以惩罚，你怕是误以为军中无法纪。如果下次再犯，换军棍，杖责五十，直到你清醒为止。quot
quot大人郭千户，饶命，求求您，饶我一回quot
quot闭嘴quot
quot哎唷，吵得老子头疼。quot众兵丁七手八脚，迅速把人牢牢按住。
外出办差，未携带专门的刑鞭，负责行刑的兵丁仔细挑了根马鞭，凌空一甩，quot噼啪quot锐响。
梅天富脸色煞白，吓得心胆俱裂，懊悔不迭，痛哭流涕地挣扎着求饶，quot唉哟，饶命啊quot
紧接着，马鞭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每quot啪quot一声，梅天富便惨叫，声嘶力竭，痛苦哀嚎。
霎时，其余犯人愈发敬畏头领，规规矩矩，生怕遭罚。
兵丁们见千户夫妻走远了，纷纷抱着手臂，七嘴八舌，嫌弃地嘲笑quot你亲口承认失手杀人，喊什么冤忒可笑。quot
quot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呗，无法无天，狂妄蛮横，老子最瞧不起这种纨绔了quot
quot啧，你居然敢当着郭校尉的面，炫耀自己家境富裕quot
quot哈哈哈，差点儿笑掉我们大牙了。quot
这时，有一名胆子大的犯人赔笑，小心翼翼地问quot斗胆请问军爷，不知郭千户到底是什么来头quot
几个亲兵笑了笑，在郭弘磊主动提起之后，才敢透露道quot我们郭千户，原是靖阳侯府的二公子quot
quot靖阳侯，你们听说过吗郭校尉的祖上，乃开国功臣，战功赫赫，大名鼎鼎。quot
quot侯府具体有多么富贵，平民百姓难以想象。quot
quot听说是世子犯了法，牵连全家流放西苍。否则，你们这些人，一辈子休想认识生在侯门的尊贵公子。quot
侯府侯爷世子公子
众犯人瞠目结舌，议论纷纭之余，好奇问quot那、那郭千户现在不是流犯了吧quot
亲兵昂首，旁观梅天富挨罚，嗤道quot废话流犯是不能当将领的。quot
quot我们大人有能耐，勇猛善战，已经熬出头了，封了校尉，当了千户。哼，你们这些人嘛，胆小如鼠，贪生怕死，拍马也赶不上他的。quot
仿佛看见了光明出路，众犯人莫名激动，(热rè)切议论，对首领肃然起敬。
不远处
姜玉姝等人走向马车，听着凄惨哭声，她忍不住回头遥望，耳语问quot五十鞭，会不会打出重伤啊quot
郭弘磊摇摇头，quot不会。用的是马鞭，而且我交代过了，打成皮(肉ròu)伤即可，吓唬吓唬新兵，以正军纪，以儆效尤。quot
quot唉，看着那群新兵，我就替你犯愁。quot姜玉姝叹了口气，干担忧，同(情qíng)地说quot若想把他们训练成保卫边疆的忠诚勇士，估计非常难。quot
郭弘磊豁达一笑，解释道quot充军的犯人，绝大多数自(身shēn)犯法，其余是像我们当初那样，牵连获罪。按律，官府押送来几个就得收几个，统统带回营，慢慢训练。quot
quot郭千户，实在辛苦你了。quot
quot既是分内职责，也是我的抱负所在，甘之如饴。quot年轻的校尉英武不凡，意气飞扬。
姜玉姝眸光水亮，饱含欣赏之色，顿了顿，提醒道quot该用午饭了我们原计划是赶去附近镇上歇息的，不料因为通行文书耽误至今，幸亏带了干粮，咱们一起吃。quot
她不(禁jìn)暗中庆幸耽误了，才碰巧相逢
郭弘磊欣然颔首，翠梅与邹贵麻利摆放干粮，双方一对比
军粮是硬邦邦的杂粮馒头，而且是几天前蒸的。
家里带的，则是早起做的烙饼、白面馒头、熟鸡蛋，以及香甜糕点。
虽在意料之中，但姜玉姝亲眼见了，仍十分不是滋味，一边若无其事地谈笑，一边暗下决心
总有一天，我要把荒凉边塞变成繁华粮仓西平仓充盈，让将士们平(日rì)吃得好一些，体力充足，才有精力戍守边疆。
饭毕，双方一同启程。
郭弘磊及其亲兵骑马打头，押送新兵，三百余犯人步行。
姜玉姝一行尾随，拿出地图，边走边勘察，趁机标注沿途耕地(情qíng)况，走走停停。因为犯人步行，马车轻快，倒也跟得上。
忙忙碌碌，不知不觉间，(日rì)色西斜。
与满目疮痍的庸州相比，赫钦县城的郭府，一片安宁祥和。
庭院里，郭煜与龚宝珠一人拖着一只风筝，无忧无虑，嬉笑追逐。
但东厢内，门窗紧闭，主仆俩正在密谋对付廖小蝶。
新仇旧恨，王巧珍始终耿耿于怀。她打定主意要报仇，把一个纸包塞给心腹丫鬟，小声吩咐quot把它融在茶里，端给廖小蝶，务必小心行事。quot
quot是。quot丫鬟硬着头皮，把纸包攥在掌心，咬咬牙，quot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办妥quot
王巧珍笑吟吟，叮嘱道quot悄悄儿的，亲眼看着她喝下后，设法把杯子和药全扔了，尽快扔去外头，明白么quot
quot明白。quot
王巧珍催促道quot去吧我等不及，真想立刻看好戏。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