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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当时的陈灵非但不自知，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捡到了莫大的便宜，有人替他们开道。

　　柳玉察觉到了陈灵面上的隐怒，从他怀中站到了地上，摄出疗伤药在伤口上随意抹了抹，然后默不作声地帮陈灵处理了下伤口，做完这一切，又投来某种询问的目光。

　　陈灵也没有回话，身后的退路已被全然堵死，就算手持镇魂槊大杀四方，也总有力竭而亡的时候。

　　而眼前看似可怖诡异，但却是他俩唯一可能生还的希望。

　　陈、柳二人在尸海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两颗心绷得紧紧的，四只眼睛望着这些腐败的尸体，渐渐地便察觉到，这些人的死亡原因并非外伤，仿佛是在睡梦中睡死了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地面上的尸骸已不再局限于阴阳宗这些高度腐败的弟子，而是逐渐过渡成一具具仿佛经过岁月沉淀的枯骨。

　　它们之中绝大多数是倒在地上残缺不全的，但偶尔也会有一两具尸体互相扭打成团，甚或是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将手中的利刃刺进对方的胸膛之中，若不是当下场景太过诡异，陈灵甚至有种一脚踏进现世骸骨陈列馆的错觉。

　　再往前一段路，已经见不到各式保持激斗姿态的枯骨，取而代之是地面上一层厚厚的骨灰，一直蔓延到两旁的山壁，一脚踩在上面，立刻溅起灰扑扑的骨尘，和一串串清晰的脚印。

　　陈、柳二人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二人均生出一抹在走向时光尽头的错觉，仿佛在继续走下去，两个活生生的人，就会顷刻腐朽，化为骨尘。

　　“看，那似乎是道门？”

　　骨尘铺路的尽头的确有一扇门。

　　柳玉之所以发出如此惊叹之声，不仅仅是因为这种地方居然会有门，更因她从未见过这样制式的“铁门”，上面居然贴了一张倒过来“福”字，看起来有几分俗气。

　　不过陈灵倒是极熟，还很突兀地回了句：“那的确是门，还是我家的。”

　　“什么，阁下的家门？”

　　柳玉一听，身子下意识后退一步，可看了看陈灵同样是一副阴沉疑惑的面容后，不禁拍了拍酥挺的胸膛，稍稍松了口气。

　　陈灵被她这个下意识的少女举动逗乐了，死寂沉闷的山洞中传出他欢快的干笑。

　　柳玉白了他一眼，神色有些嗔怪：“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笑？”

　　“柳姑娘没有怀疑我是背后的主谋，当然值得乐呵乐呵。”

　　“如果真是阁下家的门，那就不用问了。”

　　“哦？”

　　柳玉的深吸一口，目光灼灼地望着福字防盗门，缓缓道：“阁下有所不知，曾经的冥界十府管辖下各有一套掌管天道的因果律法，各界生灵死后来到冥界之中都会经过这套律法的裁定，发配牢狱之中受刑，而在进入真正的冥界之前，每个生灵都会穿过一道门，而眼前这扇恐怕就是为阁下量身定做的。”

　　“柳姑娘是说，这是扇鬼门关，而幕后的敌人是冥界十府之一？”

　　“鬼门关？这词儿倒是贴切，不过我之前说了，这是曾经的律法，《冥界通判》上也有所记载，至于现下的冥界已经不沿用了，否则就生不出我们阴阳宗。”

　　说完，柳玉咬着拇指的指甲，表情也显得有几分的疑惑，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陈灵没有追问，如今的目标是想方设法逃出这个诡异的千窟山，鬼知道待在这里久了，会不会真变得脚下的骨尘。

　　“那么，进去之后我该注意些什么？”

　　柳玉抱起双臂果断摇了摇头，一张俏脸白中带煞道：“我不知道，像我等阴阳宗弟子大多是魂虿中死里逃生出来的，恐怕就是宗内的玉棺大人，也不曾经历这些‘门’的洗礼。”

　　陈灵点了点头，打消了将秦玉棺拉出来好好问问的想法，随后拉着柳玉的手，一脸戒备地推开了家门。

　　家门并没有上锁，推开门的一瞬间，门缝里的强光瞬间遮蔽两人的视线，等到再次睁开眼睛，门上的福字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扇卫生间的独立式木门。

　　门外是现世地铁站中的公共卫生间，一排白色的小便池赫然在目，鼻子嗅着那种熟悉的独有气味让陈灵当场发懵。他猛地扭头，除了同样一脸震惊之色的柳玉外，哪里还有骨尘铺成的山道，分明是一个狭小封闭的独立卫生间。

　　而当一群大老爷们看到陈灵拉着一名俏生生的宫装少女灰溜溜跑出公厕后，一时间全都呆住了，其中一位吓得将尿液滴在裤裆上的中年人更是气得破口大骂：“现在小年轻都他么什么德性，怎么，连开个房的钱都没有啊！”

　　柳玉问道：“那人在说什么，开房？”

　　陈灵没有回应，他拉着柳玉一顿疯跑，在看到熟悉的场景以及路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后，心情竟有几分莫名的复杂，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眼前到底是真是幻，这种一下子回到现世的喜悦感，着实让他狠狠沉浸了一把。

　　太真实了，不是吗？

　　每个人的表情，乃至周围的环境均都惟妙惟肖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若不是事先听过柳玉的科普，陈灵没准会认为真的回到了现世。

　　陈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扭头对着柳玉道：“我知道你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疑问，但我现在没时间一一回答，你也知道，我们得先从这里出去。”

　　说着，陈灵扭头看向了地铁出入口，可当他看到一袭黄黑外卖装束，头戴骑手头盔的年轻人快速冲进出入口，踏上自动扶梯向着站台跑去时，心中猛地一动，立刻改变了方向。

　　“走，跟过去瞧瞧。”

　　“那人是谁？”

　　“是我自己。”

　　如陈灵料想的一样，自己要乘坐的那辆地铁列车，正是死亡前的那一辆——R2333。

　　进入车厢之内，左首的长条座椅上坐着俩男俩女，右手是一对穿着情侣装的年轻人，远处俩车厢中间的安全门连接附近是个肌肉虬张，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由于临近子夜加上路径偏僻，满打满算，整截车厢的人数不超过10人。

　　这些和记忆中一模一样，若不是对面坐着身穿外卖服的自己，陈灵都要以为时光逆转，又回到了死前的那一夜。

　　他拉着柳玉径直坐到了自己的身旁，用余光不断打量着这个满脸既略显疲惫又有些小兴奋的自己。

　　也许是陈灵的目光太过专注和炙热，身旁的自己也感觉到了异样，回敬了好奇的目光。

　　只不过他在看到陈灵面无表情的神色后，又在刹那间会错了意，误以为是自己外卖小哥的身份太过敏感，又或者服饰上那股常年浸润的饭菜味令对方感到不适，所以很是和善地笑了笑，有意识地挪了挪屁股，拉开了小一段距离。

　　陈灵看到这里，心里不觉微微泛苦，原来过往的自己竟是这么的谦卑。

　　只不过幕后操纵者为什么要给我重新经历这些，他到底有什么企图？难道是要自己重新经历一次死亡，企图用地铁脱轨这种现世中死亡率极高的事故来杀了自己？

　　陈灵笑笑，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

　　如今这具兵人的身体今非昔比，就算从三层楼台上摔下来，都可以毫发无损的。

　　他心中不断盘算着各种可能。期间柳玉好几次投来询问的目光，陈灵也仅仅是在她的掌心里，重重写了个“等”字。

　　是的，除了等待，陈灵和柳玉别无选择，若此行真有幕后操纵者，就只能等他们自行露出破绽。

　　列车飞速冲出隧道，又重新进入另一端漫长幽深的隧道中，车窗外一盏盏飞速后退的昏黄指示灯，仿佛是指引迷途者的精灵，映照在车厢内每个人的脸上，显得无比祥和。

　　这种氛围下，上了一天班的几位上班族男女明显有了瞌睡之意，其他人也各自安静地低头玩着手机，除了那对小情侣有些雀跃兴奋外，整截车厢内一片宁静。

　　陈灵突又觉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也挺好。

　　突然，一阵熟悉且短促的旋律从身旁自己的裤兜里响了起来，陈灵知道这是自己手机的铃声，奇怪的是，不仅仅是身旁的自己，整个车厢内都想起了各式各样的铃声。

　　同一时间手机都响了？

　　陈灵心头隐隐一动，就见身旁的自己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瞄了瞄，随后脸色一怔，目光茫然地望向了其他乘客。

　　“一惊一乍的，毛病呐。”

　　出声的是小情侣中那个学生打扮的小女生，扎着一头俏皮的马尾，粉嘟嘟的脸上镶嵌着两道硕长的假睫毛，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体看来就好像一只洋娃娃。

　　她在问身旁染了头发的小黄毛，后者脸色微微发白，旋即轻笑一声，露出嗤之以鼻的口吻：“也不知道是那个傻叉恶作剧，发来这样的短信，你看你收到了没有。”

　　“广告短信有什么好瞧的？”

　　“别烦，快看。”

　　那洋娃娃女生不耐烦地瞄了一眼递过来的手机屏幕，随后面色微变，立马掏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到上面的信息脸色就更难看了。

　　“妈的，一定是熟人搞的鬼！”

　　小黄毛盯着女友的手机情不自禁地提高嗓门，又扭头望向了最近的外卖小哥：“小哥，你也收到了？”

　　身旁的自己尽管不想承认，但还是重了重点了点头。

　　小黄毛“腾”地站了起来，一把夺过手机三次确认，旋即对着车厢内吼了起来：“喂，快看看你们收到恐吓短信了吗？”

　　两位男性上班族原本就被刚才一阵各色嘈杂的铃音弄得莫名不爽，现下又见小黄毛吵吵嚷嚷，一下子就睁开似睡非睡的眼睛，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怒意，刚想呵斥就见一旁美艳熟妇打扮的女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小黄毛面前，拿出手机比对，脸上的震惊之色，绝不似作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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