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的第一天，季云扬问顾瑞文要了龚轩现在的地址，和龚清晨一起过去接他。

　　因为龚轩现在已经是小学生了，顾瑞文先住到了自己一处安保措施比较好的小房子里，又安排了一个保姆兼家教来照顾他的起居生活。

　　找到那处住宅时，龚轩正在保姆的陪伴下写作业，因为提前打过电话，保姆并没对他们有太多戒心，反而将他最近的状况十分详细地说了一遍。

　　龚清晨坐在龚轩的旁边，摸了摸他的头发，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侄子比之前成熟得不是一点半点。

　　龚轩把这一张生字写好，这才转过头去看龚清晨，叫了一声：“姑姑。”

　　龚清晨答应了一声，问道：“你还想回去和你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吗？”

　　龚轩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茫然，他问道：“其他的小朋友都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不是吗？”

　　龚清晨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这个孩子并不知道他的父母都做了些什么事，也不知道他的姑姑现在这样光鲜地出现在他面前都经历了些什么。

　　季云扬跟保姆了解完相关情况之后，见龚清晨又开始伤心了，便走过去让她先到一边去平复心情，然后对龚轩说道：“要和我进行一场男人之间的对话吗？”

　　“你是谁？”龚轩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我姑姑的什么人？”

　　季云扬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是龚清晨的丈夫，是他的姑父，但是顾虑到他们两个的关系还没有公开，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我是你姑姑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季叔叔。”

　　“那你们今天找我是要送我回家的吗？”龚轩期待地问道。

　　季云扬表情严肃地看着他，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你姑姑认为你还太小，有些事情不应该告诉你，但我想，对于自己的家庭成员，你也是有一定的知情权的。”

　　他的话说得这样严重，龚轩不自觉地咽了一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等他继续说。

　　“你的父母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惹到了很厉害的人。”季云扬说道，“现在他们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承担后果了。但你还是个孩子，所以我们都觉得你不应该被牵扯进这件事情里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一个住所，供你读完大学。”

　　“我有其他的选择吗？”

　　“有。”季云扬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姑姑已经决定和你爸爸断绝关系，如果你不愿意跟我们走，想要留在这里被顾瑞文，也就是你爸爸拜托的这个人来照料，或者你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和你爸爸妈妈一起承担他们应该承担的后果，那么今天就是你最后一次见的姑姑了。”

　　他的话说得很重，以龚轩的年龄，并不能很快地消化掉其中蕴含的信息量。他瞪大了眼睛，努力地理解着这段话。

　　龚清晨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季云扬把话说完了，并没有出声打断他。

　　“如果，如果我跟你们走的话，”龚轩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我的爸爸妈妈了？”

　　龚清晨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的。等他们还完了自己该还的，可以坦然地出现在我面前来接你回家的时候，我会放你跟他们走的。”

　　听了他们两个的话，龚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久久拿不定主意。

　　季云扬并不着急，龚轩毕竟还只是一个上着小学的孩子，比笑笑也大不了几岁。他不想贸然地把他接走，毕竟是要他和亲生父母分离，如果他不知其中原因的话，很可能会把他和龚清晨当成罪魁祸首。

　　“你不一定要现在就告诉我们答案。”龚清晨柔声地说道，“轩轩，我和季叔叔这次过来只是先通知你一声，告诉你你有这些选择。这是我的号码，你想好了以后可以打电话给我。”她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便签纸上，递给了龚轩。

　　龚轩接过来便签纸，低着头，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课本角。

　　“姑姑，”他终于开口了，抬起头来问道，“我知道你和我妈妈一直关系都不好，但是你一定要和我爸爸断绝关系吗？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喊你姑姑了？”

　　他这么一问，龚清晨的心里又是一酸。她摇摇头，说道：“你可以叫我姑姑，但我不会再叫你爸爸哥哥了。这其中的原因我现在还不能说给你听，等你长大吧。”

　　龚轩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低头抹起眼泪来。季云扬见这一大一小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好受，便开口说道：“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轩轩，就算你一时做不了决定，今天先跟我们出去玩一趟吧，难得假期，出去散散心也好。”

　　说到出去玩，本来还郁郁寡欢的龚轩有些动心了，但是他纠结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作业本，说道：“可是我还没有把王阿姨布置的作业写完……”

　　“回来再写吧，难得你姑姑来看你。”一旁一直听着的保姆插嘴说道。

　　得到了她的同意，龚轩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把龚清晨给他的号码夹进了课本里，然后认真地把学习用品都收拾起来装进书包里，这才去换出门的衣服了。

　　“他还挺乖的。”季云扬小声地对龚清晨说道，“我本来以为他有那样的爸妈，性格方面会有一点不好相处。”

　　“现在已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龚清晨有点担忧地说道，“以前是个特别活泼机灵的孩子，现在变得那么安静……”龚轩的情况，和笑笑相比，正好是两种完全相反的状况。

　　等龚轩换好了衣服，季云扬和龚清晨告别了王阿姨，领着他去了一家儿童乐园。

　　因为龚晚阳和宁枫长期在躲躲藏藏中生活，龚轩的奶奶年纪又大了，所以他从幼儿园以后就从来没有再来过游乐园之类的地方了，这次龚清晨和季云扬专门来找他，又带他出去玩儿，龚轩的脸上满是笑容，终于有了一点之前的样子。

　　游乐园里亲子项目很多，季云扬因为和龚轩还不算很熟，就只是站在外面给他们两个拿东西和拍照，仿佛一个称职的爸爸一样。

　　玩了几个比较刺激的项目之后，龚清晨心累得不行了，她从座椅上下来，把龚轩送上了儿童摩天轮，这才跑到季云扬身边扶着他的手臂，一副气虚的样子。

　　“小孩儿的精力太旺盛了。”她喘着气说道，“我好久没有过这么大的运动量了。等会儿他从摩天轮上下来以后再想玩什么你陪他去吧。”

　　季云扬笑着给她递了一瓶水过去，说道：“让你玩儿你还累成这样，身体素质是真不行啊，怪不得总是动不动就求饶呢。”

　　龚清晨秒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立刻扔了一个白眼过去，惹得季云扬低笑个不停。

　　摩天轮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龚轩从上面下来跑到龚清晨面前，兴奋地说道：“姑姑，我还想去坐跳楼机！”

　　龚清晨眼神一晃，用手肘捅了捅季云扬：“你带他去，我还要歇歇。”

　　“没问题。”季云扬爽快地答应了一声，站起来牵住龚轩的手，领着他就往跳楼机的方向去了。

　　龚轩有一点犹豫，下意识地抵触着和季云扬的身体接触，他跟这个季叔叔不熟，而且，或许是因为是他给自己说了那些关于父母的话的缘故，他对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惧怕。

　　看出来他的抵触，龚清晨摸了摸他的头，柔声地安慰道：“没事的，季叔叔人很好的，你和他多相处就知道了。”

　　龚轩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对跳楼机的渴望战胜了对季云扬的惧怕，勇敢地和季云扬一起去了。

　　跳楼机花费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季云扬和龚轩过了快半个小时才笑容满面地回来了。

　　“姑姑！”龚轩抱着龚清晨的手臂说道，“我刚刚在跳楼机上看到那边有一个滑冰场，咱们一起去吧！”

　　龚清晨刚刚歇过气儿来，没想到龚轩又要拉着她去运动，她无奈地答应道：“好，咱们三个一起去。”

　　到了滑冰场，龚清晨给龚轩拿了护具和冰鞋，帮他穿上之后就彻底把他季云扬撒手不管了，自己跑到冰场旁边的休息区坐着。

　　季云扬对于滑冰这项运动并不擅长，穿上冰鞋之后连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一直害怕他的龚轩终于发现了一个他的弱点，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季云扬看了他一眼。

　　“你在冰场上走路的样子特别像一个企鹅……不，还是更像一只大鸭子！”龚轩说完，又开始笑起来。

　　“我只是没学过而已。”季云扬说着，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龚轩的位置。

　　见他过来了，龚轩突然有些胆怯，往后看了一眼，瞅了一个没人的方向，一溜烟地跑了。

　　季云扬还没有心眼小到跟这么一个小孩子较一句话的真，他过去只是想扶着龚轩，好让自己站稳了，学会滑行而已。不过，既然这小子跑了，他也没去追，当然也追不上，直接就扶着一旁的护栏慢慢地挪回到休息区去找龚清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