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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沥川往事 玄隐 5714 2022-04-30 10:38

  我下班回到寝室,已经十二点半了。听说学校十点整准时熄灯,我上楼的时候,楼道上还有人走动。等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寝室门口,却发现门已经被反锁了。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半晌也无人理会。敲了近一分钟,门猛然开了,宁安安穿着睡裙,冷冷地打量了我一眼,道:“为什么敲门?难道你没钥匙?”

  “门反锁了。”

  她依然冷着脸:“你难道没听说这楼里去年曾发生过强奸案?门不反锁,出了事怎么办?以后你若一定要玩到十点钟之后才回校,就索性第二天早上再回来。”我自觉理亏,深更半夜,也不想和她争辩。只好解释:

  “我没贪玩,我刚找了一份工,需要工作到晚上十二点钟才能下班。”我心里有些委曲,眼泪便在眼睛里打转,但脸上仍是硬硬的,嘴也绷得紧紧地,不肯让她看出来。

  她怔了一下,随即“哦”了一声,把我拉进门,问道:“你不够钱用啊?”

  我抿着嘴,不肯回答。

  “唉,”她看了我一眼,又叹了一声,说:“去睡吧。以后我告诉她们晚上别反锁了。”

  我不敢洗脸,也不敢刷牙,悄悄爬到上铺,钻进被子里。

  小童说我来得正巧,老板是每个月中发薪。我只用再干两个礼拜,就可以拿第一份工资了。

  第二天清早,我起床到操场上跑步、背单词。看见冯静儿也在操场上,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

  我跑步路过她们时,男生向我“hi”了一声。他只穿着一件白背心,露出宽厚的胸肌,看上去英俊健硕,像是体育系的。

  “今天的精读课你去吗?”见我过来,冯静儿没话找话。

  “去啊。”

  “你高考外语是多少分?”她忽然问。

  “九十五。”我说。

  她脸色微变,怀疑地看着我:“真的?”

  “嗯。”

  “听说你们那里的高中每天都有考试。从入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应付高考。没有音乐课、没有图画课、也没有体育课。”

  ——生活中常能见到这种人,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比她聪明,只有人比她刻苦。何必扰人清梦呢?我只好点头:“我们那里的高中,就是这样。”

  “我爸爸就在英文系。”她说,“他不教精读。四年级的时候,你可以选他的‘当代英国小说’。他主要带研究生的课。”

  “是吗?你爸爸是教授?”我瞪大眼睛。

  “冯教授是博导。”男生更正。

  “你叫他冯老师就行了。”

  我淡笑。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她忽然问。

  “我爸爸也是老师,教中学。”我说。

  “这位是路捷。道路的路,捷径的捷。”

  “你好。请问你是哪个系的?”

  “国经系。”

  “他是我们高中的高考冠军。”冯静儿甜蜜蜜地看着他,“明明可以上北大,却偏要到师大来。他这人,根本不把大学当回事儿。”

  “师大的国经系也很强啊。”

  “他刚上高三的时候,托福就考了六百分。”

  “哦!”我肃然起敬。

  “不耽误你晨练,课堂上见!”看见我一脸的惊异和钦佩,冯静儿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这学期一共选了五门课,基本上每天都有课。尤其是周二,上午一门,下午一门。上完课已经四点了。我匆匆吃过晚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咖啡馆。

  小童见到我,悄悄地说,“今天别惹小叶,她心情不好。”

  “为什么?”

  “以前她的心上人天天都是五点半来,偏偏今天没有来。”

  “现在还不到六点。”

  “那人非常准时。每次来的时候都正好五点半。”

  他说得不错。整整一个晚上,西装青年都没有露面。小叶心不在焉,小童只好让她擦桌子、扫地、煮咖啡。不敢让她配饮料,更不敢让她收钱。小叶也不介意,便时时机械地擦桌子,把所有的桌子都擦得镜子般闪亮。

  接下来的两周,西装青年还是没有出现。小叶由魂不守舍,渐渐便成了焦躁不安。她成了小童夜晚主要的谈资。

  我渐渐有些担心,怀疑那人的消失,与我不小心将咖啡泼到他身上有关。有可能因为我的粗心,导致他不再喜欢这家咖啡馆。北京的咖啡馆成百上千,就是这附近,也有十几家。价格更贵,服务更好。他大可不必每次都来这里。

  那一周的周末,小叶因感冒请了一天假,次日接班时,早班的人告诉她,她们在早饭的时候看见了西装青年。

  大约他改变了作息,晚上不再来咖啡馆了。小叶于是便和早班的人换了班。

  就在她换班的那一天晚上,我又看见了那个青年。

  他仍然穿一身纯黑的西装,制作和裁剪都极度合体。仍然携一只黑色的手杖,斜背一个看上去用了很久的褐色皮包。

  七点刚过,是咖啡馆最忙的时候。有七八个人排队等咖啡。西装青年没有像往常那样径直走到临窗的座位坐下来,而是规规矩矩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他知道何时应当享受特殊的服务,何时不应当。

  在这样繁忙的时刻,他显然不想打扰我们的工作。

  站了几秒钟,他忽然疾步向另一道门走去。

  沿着他的方向,我看见玻璃门外有一位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者,如他一样穿一身笔挺的西装,正健步向咖啡馆走来。西装青年及时地赶到门边,替他拉开了门。

  “沥川!”老人一面笑,一面走进门来,和他握手。

  “龚先生。”他的神色显得非常尊敬。

  “好久不见。你父亲好吗?”

  “挺好。”

  “你呢?”他打量着他,神色慈祥。

  “也挺好。能请您喝杯咖啡吗?”

  “好啊。”

  “您的咖啡需要放牛奶吗?”

  “哦,不要。无糖黑咖啡。”

  “请往这边来。——我知道临窗有个位置很安静。”

  他将老人引到了临窗的座位,放下自己的包,又过来排队。

  原来他的名字叫“沥川”。

  他排了大约三分钟的队,终于来到我面前。

  “你好!”我说。他的脸像一道阳光照射过来,我嗓音不自觉地有些发颤。

  “couldihaveoneventiiceskinnylatte,whippedcream,withatouchofcinnamononthetopandoneventiblackcoffee,nosugar?”(译:能否给我来杯大号冰拿铁,加上生奶油,上洒一点肉桂粉?此外还要一杯大号无糖黑咖啡。)

  天籁般动听的美式英文,我傻住了。

  他淡笑,捉弄地看着我:“ithoughtyouprefermetospeakenglish…”(译:我以为你愿意我说英语……)

  “神经!”我心里暗想,就因为泼了一次咖啡,犯得着这么整我吗?

  “ofcourse(译:当然)”我保持镇定,“pleasehaveaseati’llbringthecoffeetoyou(译:请稍坐,我会把咖啡端给您。)”

  “noneed,takeyourtimei’llstayherewaiting(译:不必。不用忙,我可以在这里等着。)”他锲而不舍,一定要看到我的难堪。

  “一共三十七块。”我终于改口中文。

  他递给我一百块钱。我将零钱找给他。

  他将一张钱还给我:“多找了十块。”

  “对不起。”<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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