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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避白袍 第八十一章 烟尘

浊世砺行 西新桥 3653 2022-06-06 10:07

  北中城下,高天大地之间,无端端起了烟尘一道,滚滚而来。长风猎猎,不祛其踪。

  偌大一圈北军营寨团团围住了北中城,坚壁森垒,深沟宽壕,远远一见,已是叫人不寒而栗。

  偏偏这道烟尘无惧于此,直挺挺就冲着那无边营垒撞去。至近前,烟尘忽左忽右,时快时慢,专挑那壁缝垒隙、抑或沟坎壕缺处行进,始终不堕其速。

  “敌袭!敌袭!”营墙上、哨楼中,皆有北军巡卫放声高喊,只是叫得两声,不觉又收了回去。边上有人哂笑:“你这胆儿,也实在是叫白袍贼给吓没了。朗朗乾坤,别无他影,就这么单人独骑而来,也称敌袭?”

  这道烟尘,不消说,自是快马疾驰给带将出来的,只窄窄一道罢了。此时到了近前,哨卫们瞅得分明,不过就是一人,一骑。眼尖的早是看出,马上骑士不着盔甲,不带兵刃,若真是孤身来犯北军大营,怕不是个傻子罢?

  或许是天柱从南岸派来的令使?也不对啊,那他为何不执令旗,不走营门?

  奇了怪了,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这般疑惑犹豫间,那一人一骑已是跨过数道连营,越跑越深。

  许是这只围不攻的差事太过无聊了些,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几乎每一座北军营寨墙上都攀满了人。大家伙怔怔盯着那道烟尘、那一人一骑,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意图,也没人晓得该怎么做,是取弓箭射死了他?还是速速禀告上锋?或者。。。或者就这么呆呆看着这道滚滚烟尘好了。。。

  连营里越来越大的喧哗声吵醒了北军主帅元天穆,他匆匆赶来,登上高耸的箭楼观望;城外的热闹也惊起了北中城中的白袍军,陈庆之与裴果联袂而来,于城头遮目远眺。

  于是高天之下,一派奇景---城上城下,梁军北军,几万人忘记了这是战场,几万双眼睛都在直勾勾随着那道烟尘游移。。。

  渐渐无数目光汇聚,大伙儿终于发现,那烟尘虽作变幻莫测,其实方向所指,总不变其宗,正是围在中间那座寂寥的北中城。

  箭楼之上,元天穆心中一动,忽然变了脸色,嘶声高喊:“射倒了他!给我射倒了他!万万不可让他靠近北中城!”

  “嗖嗖”声起,箭矢升空,四面八方而来。

  游移中的烟尘似有灵性,左闪右腾,前冲侧挪,每于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箭矢。

  城头上白袍军上下俱都捏了一把汗,见此又纷纷高声叫好。北军的箭矢不息,可就是射出箭矢的北军将士自己,不知为何,也暗暗舒了一口气,默念一句:还好他马快。。。

  于是那道烟尘再进数尺,再进数丈。。。

  北中城的城门,在望了呵。。。

  “呲”的一响,那是利器入肉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中都觉着一紧,北中城城头之上,有不少白袍军将士,平日里都是铁打的一个人,此刻忽然就不自觉闭上了双眼。

  “呲,呲,呲”,响声不绝。先是马股、马颈中箭,马儿轰然倒地;接着马上骑士肩、背各中一箭,坠入烟尘不见。

  城上城下,几万双眼睛都落在那团混沌的烟尘之中,北军射手不约而同停止了射击。北军营寨里涌出许多人影,没人持刀在手,只是快步冲向那道渐渐单薄的烟尘。

  烟尘终于消散,现出血泊中悲鸣的马儿,还有同样伏在血泊中的骑士。

  骑士竟然动了!

  他用双手撑住沉重的身躯,仰起头,对着不远处的北中城头,对着高天烈日,雷霆般的喊出一声:“元颢已败,洛阳已失,白袍军弟兄们,速走!”

  陈庆之色变:“那不是,来者莫不是。。。”

  裴果扑通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忠哥儿!你做甚这般傻。。。”

  宋景休在旁,睁大了眼睛,吃吃呓语:“忠哥儿,是我错怪了你,你永是我白袍军一员!”

  陈庆之觉着鼻尖发酸,怕掉出眼泪来,默默转过了身去。。。

  。。。。。。

  一个半时辰里,陈庆之大骂了十次“元颢没用”,从没有过的气急败坏。裴果木木走到他身边,声音沙哑:“弟兄们已然准备妥当,随时都可出发。”

  陈庆之长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闷闷沉沉说出一句:“开城,结阵,南归!”

  元颢已败,洛阳已失,正所谓大势已去,什么“南北呼应”之策,再也休提。为今之计,自是趁尔朱荣主力尚留河南,速速突围而去,想办法南归大梁。

  元天穆岂无防备?营垒上箭矢森森,营外骑军游动,刀盾手排好了阻截的阵列,北军可算是全员戒备。

  可惜,他元天穆低估了白袍军的本事,也高估了己军的能耐。

  陈庆之令旗指处,白袍军如臂使指,化作了一条生龙,一只活虎,奔腾急进,毫无阻滞。

  那本该严丝合缝、固若金汤的北军连营,不知为何,突然就变得千疮百孔,仿佛处处都有了破绽。

  弓箭手没了准头;骑军在远处兜兜转转,再怎么催促,只是逡巡不前;阵前举着厚盾的力士,眼瞅着白袍军将近,额头的冷汗一颗赛一颗的大,到最后怪叫一声,抛下盾牌,头也不回而去。。。

  不到一个时辰,白袍军已是破营而出,迈开步子,赳赳而南。其桀骜之志冲天,北军不敢追视。

  元天穆气到吐血,待要不管不顾发兵冲杀,却见属下一个个推三阻四,何来战心?再远远一望白袍军背影,真个叫阵列俨然,直似钢板一块,哪里有一丝破绽可循?

  元天穆恨恨连声,乃一跺脚道:“舍了营寨,只带干粮清水,骑军在前,步卒在后,尾衔白袍贼其后。寻机追杀,不得有误!”

  有副将吞吞吐吐问道:“可要。。。可要禀告天柱一声,请天柱派兵堵住白袍贼南下之路?”

  “洛阳那里正当要紧,如今天柱万事缠身,做甚惊动他?”元天穆瞪了那副将一眼道:“大河天堑在前,白袍贼能逃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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