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历史军事 如有爱倾城

第59章 什么是眼泪 (1)

如有爱倾城 元悟空 4293 2022-06-06 02:29

  到租住的小一居里,子辰似乎安静多了,但他还是问了一下房租,并要来合同确认了一下,防止冯余有意报低。他又要了一支笔,开始计算这些天的花销,合计的数字让他稍微松了口气,说:“冯老师,我差不多一年可以还清。我给您写张借条。”

  冯余抱起他走进浴室,子辰这些天常常浑身都是虚汗,确实也该洗澡了。冯余脱掉子辰的上衣,子辰的手按在裤腰上,有些尴尬,冯余移开他的手。

  “大卫是神化的人,可我觉得大卫的身材不够完美,头颅相对身躯大了一号,”冯余说,“米开朗琪罗因为自卑所以不爱女人,可谁知道呢?男人之美和女人之美截然不同,如果他看不见,那么他的审美就是狭隘的,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如果只懂欣赏异性的美,他的艺术不可能到达巅峰。你知道,典型的阿根廷探戈舞动作是:其中一个人把双腿叉开,让舞伴的脚插入空档,如果处于支配引导地位的男性和处于从属地位的女舞伴不想相互踩到对方脚的话,必须要有非常精确熟练的配合。探戈象征着一种大男子主义的哲学,探戈总是被认为是男人主导女人的舞蹈,你有没有尝试想象一下,两个男人应该怎样跳这种舞?”

  子辰的样子看上去实在不像已婚的男人,更不像一个婴儿的父亲,他完全处于最精准的中间地带——少年已盛,男人未满,就像花朵冉冉开放,停留在最迷人的瞬间,不足则嫌青涩,过之则欲凋零,年轻的躯体上纵横着好几道伤口,可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吸引,几乎致命。对冯余的问话,他显得有些迷茫,握着淋蓬头发怔,好一会才说:“探戈原来只是在男人之间跳的舞蹈,因为女人是被禁止跳这种舞的。后来探戈流行了,男人就不再和男人一起跳了,现在的探戈就是男人把女人扔来扔去,我觉得,类似的拉丁舞全都肉感有余,美感不足。美一定是孤独的。所以,我从来不喜欢双人舞。”

  “对,你的独舞,只要你就足够,只有你才足够。”冯余用浴球替他擦洗后背,白的泡沫雪崩般沿着光滑的背脊坠落,冰川水融,大地春色;“你比大卫完美得多。你是独一无二的王子。”

  卧室不大,只有一张双人床,冯余说:“我睡外面,免得你半夜掉下来。”

  子辰上床之后,冯余又叮嘱道:“你要是起夜告诉我一声,我扶你去。”

  子辰说:“不用,我半夜不起来。”

  冯余笑:“真年轻,我就不行了,一夜得起来两次呢!”

  子辰也笑,齿如编贝,冯余伸手把他搂在怀里:“老师很久没抱过你了,今晚抱着你睡吧。”

  子辰在学校的时候,每逢舞蹈获奖,下台后冯余都会迎上前,将他抱起,用力亲他的脸颊。子辰已经习惯了冯余的拥抱。

  “冯老师,您要是我爸爸就好了。”

  “那就喊我爸爸呗。”

  子辰“嗯”了一声,不知为何没有喊。

  冯余觉得他身体有些烫,搂紧了些,说:“有时候我不大理解,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懂得照顾孩子呢?可你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

  子辰抬起眼睛看着冯余,认真的说:“我想成为自己梦想的那种父亲。”

  人过中年,常常会午夜惊醒,有什么渺远的声浪点拨心尖似的,冯余骤然间睁开眼睛,周身燥热,但并非完全出自体内,怀里的人烫得像温泉的热源,热气不绝溢出,衣服尽湿,子辰的头滚落在枕畔,并无声息,若非灼热的体温表示这孩子还有生命,看上去几乎像坠水而死的纳西索斯。

  冯余拧了把冷毛巾,将子辰湿漉漉的脸擦了一遍,理了理散落在额头的乱发。卫生间的光带着寒气从背后漫过床头,微光中子辰昏迷的脸庞无比孤单,如果说每条生命都注定孤单,那么他这种孤单是最遥远的一种。打开窗帘,夜色如海,这座中型城市既没有凶恶的霓虹,也没有痴情的星月,看不到人间也看不到天空,寂静、昏黑,无边无际,连时间也抛弃这里。

  子辰父亲从事的艺术品投资,其实是贩卖时间的生意,给时间估价、投资,除却艺术品本身的材质、手工、产地之外,至关重要的就是它们距离我们的时代是否够远。这算不算在证明,世上最昂贵的惟有时间?

  在子辰的青春中,他起码有五年时间是和冯余朝夕相处的,这五年的每个日夜和瞬间,冯余都记得很清楚。他回到床边拿起子辰手机,查找舜茵的号码,有个电话进来,他按了接听键。

  “如果不想以卵击石,就立刻回北京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调平稳,却有种凛冽的锐气。

  冯余说:“他现在必须回去了。他病得很重。”

  那边没有回复。

  冯余屏住泪,低声说:“我想,他活不多久了,请你对他仁慈些吧。”

  时昕鸰说:“他错误的价值取向白白浪费了他的天赋,使他的人生注定一败涂地。不要拿他的病来威胁我,没有好的身体就不能成为好的工具。我对这样的儿子已经没有挽留的兴趣了,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把时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在没咽气之前,他的作用已经不多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不能把他交给你。”冯余说,“我想,他现在的身体也没办法给你延续血脉,就算生出来也不会健康。那样你又要说不是个好工具了。”

  “我最讨厌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你们这种人都像挑战风车的堂吉诃德一样只能落个笑柄,好吧你守着他吧,我看你们有多少钱往医院里填,他在你们手上,只会比在我手上死得更快。”

  冯余挂断电话,给舜茵拨过去。天还没亮的时候,舜茵和安安就一起出现冯余面前,她们看上去像是刚从隔壁走过来似的,毫无倦意。冯余没看到两个孩子,询问之后才知道临时托付给叶未奇媳妇了。子辰的情况肯定得送医院,他们商量了一下医疗费的问题。冯余已经没有积蓄了,舜茵还有不到二十万,她建议先住院,不够再去和姑姑借,安安没有加入讨论,站在床边看着昏睡的子辰,说:“你们不用凑钱了,让他跟我回家。我已经叫司机开车下来了。”

  舜茵说:“他不能跟你回去。”

  “他的病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无法根治!只会越来越严重。”安安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气说:“在美国那段日子他好好的,自从娶了你就开始和我们作对,心甘情愿过一种下等人的生活,还自我蛊惑,被自己感动,认为自己高尚,你已经被贫穷的生活折磨成了一个疯女人,即使后来衣食丰足也找不回清醒的神智,现在你又把我哥哥害得几乎没命,他高贵的血统注定不可能习惯劣质的生活,非要那样就一定会被毁灭。也许你们相爱,但现在是时候分开了,我哥只是发高烧昏了头,一旦清醒就不会再和你这历史复杂的女人搅合在一起!”

  “你不用针对我,我们在商量救你哥哥的方案,请你不要扯那些与主题无关的内容。”

  “我讨厌你!”安安怨毒的咬住牙,“只要看见你对我哥哥动手动脚我就怒火中烧!我永远搞不懂你们这些已婚女人,凭籍对男人的了解你们总是无往不胜,可是上帝有眼,你们实在太龌龊了!天知道你用了什么下流的手段!”

  舜茵把子辰的身体从床上扶起来,接过冯余递来的勺子给他喂水,子辰烧得厉害,嘴唇上全是水泡,嘴角挂着几绺干涸的血迹。急救中心的车来得很快,趁医生给子辰检查的时候,舜茵匆忙收拾了些洗漱用具,跟着担架下楼。

  安安重重跺了两下脚,薄底皮靴震得她足心生疼,不由对着沙发踢了一脚,靴子是尖头,撞在坚硬的框架上,蹭下一层漆皮,露出米黄的衬料来,安安用手抹抹,想把那翘起来的皮子压回原位,试了几次,破损的皮子像干瘪的皱纹,怎么也拉不平,安安用指甲掐住那皮使劲一撕,皮靴的尖端赫然出现一块难看的疤痕。

  不知世上会不会有人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问“为什么”,不再试图追溯未知的侵袭,而是默默前行,只在意外到来时努力抵挡。渐渐的,不再有雄心壮志去征服,而仅仅努力咬紧牙关不被打倒。在医院里,除了照顾成天昏睡的子辰,冯余还时刻注意着舜茵,舜茵没有哭,也没有惊慌,到银行取钱,到医院收款处交钱,有时也会打电话。<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