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云这个人肆意妄为惯了，几乎成为他的风格。刁钻、任性、古灵精怪……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
比如说，他说变脸就变脸。
“世界法则，与我何干？”他抱着巽夜，高高在上地扬起脸孔，显得极是冷硬傲慢，看起来很可恶。
“神明又想我这样做，又想我那样做。祂要怎样就怎样，关我什么事！我才不伺候呢！世界要毁灭就毁灭吧！反正祂也不管，我也不管。”佛爷反应有些过激，藏着不为人知的委屈，张牙舞爪的样子蛮不讲理又不近人情。
爱丽丝沉默了一下，伸手好像想要抚摸秦逸云那毛茸茸的金发：“真可怜。”
“离他远点。”汉尼拔先生抱着双臂靠在墙壁斜觑着爱丽丝，有些冷峻、排斥。
“你跟神明一伙的吧！”秦逸云躲开爱丽丝的手，好像想起什么，变得锋芒毕露，眼神里充满了不友好的小情绪，好像浑身长满了防备的尖刺。“你跟神明好，我就不跟你玩！”
看吧，秦逸云就是一个幼稚鬼。
“又没有一定要你去拯救世界。”爱丽丝小声嘟哝着，“我就说一说，发什么脾气嘛。”
佛爷往床铺头蹭了蹭，背靠在开窗的墙壁上，斜觑着爱丽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联合神明一起耍我？”
“祂早就走了，不要我了，也不要这个世界了……”
“胡说！”佛爷打断道，他抱着人偶缩在墙角，阳光斜着从他头顶越过，正好让他藏身于黯淡阴影中，一对碧绿的眸子灿若星辰，“如果真是这样，那怎么还会有这么多麻烦——你们都知道我来了，都知道我是天谴者。你是这样，预言之白狼也是，龙皇是，那见鬼的复国组也是。我说的对吧，兰德知道，光明教廷的那人也知道。”
他好像一只灌木丛背后的猎豹，蛰伏锋芒的同时蠢蠢欲动，随时都可能扑杀任何人。
“好吧好吧，”爱丽丝摊摊手表示投降，“并不强迫，只是请求。这个世界正在衰老，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这是必然，有生就有灭，对于星球也是如此。”佛爷冷然道，并不想和神明和平相处。当然，这样只是幼稚的变扭，好在神明对这个孩子格外纵容。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我不忍心眼睁睁看着……”
“那就闭上眼。”秦逸云这个人，针锋相对的时候真是能把人气死。
“别这样，别生气。”爱丽丝往秦逸云那边挪了挪，可怜巴巴地拉了拉秦逸云的衣角，“雅轩想和你做朋友。”
这个拗口的姓氏让秦逸云浑身都不舒服。
“算了，看在你喜欢唱歌的份上。”就像他翻脸一样，息怒也很快。小孩子心性，生气得快，笑得也快。
“呐，别不高兴嘛。我只是不希望……不希望这一切都消失，很可惜的。”爱丽丝柔声细语，说起话来很是温和宁静，像一个的忧郁的孩子。
有羽毛明艳的小鸟飞进窗台，歪着脑袋看了看树屋里的人，然后又飞到爱丽丝面前。
这位晦涩姓氏的精灵伸出纤白的手指，让小鸟儿停着指尖。
小鸟儿叽叽喳喳，快活叫唤着，同时用灵动的眼睛打量着树屋。
“再乱看，我今晚就加餐——你觉得怎么样？用你的使魔。”佛爷脸色又冷下来。
小鸟的动作明显僵住了，小心谨慎地往爱丽丝手掌挪了挪。
“嘿，没必要对女士这么粗鲁。”爱丽丝觉得有人和自己一起面对佛爷的暴脾气是一件好事，不由得喜上眉梢，只是口头上还是要反对秦逸云的。
“我可不记得自己邀请了女皇陛下来本佛爷的庙里。”佛爷撇撇嘴，不太欢迎这只不请自来的鸟儿。
埃尔精灵帝国掌权者精灵女皇的使魔，秦逸云之前不认识，但神秘能够让他知道想知道的一切。
“叽叽喳喳……”小鸟并没有传出精灵女皇的话语，显然是不太想在这么尴尬的场合与秦逸云说话。
但架不住佛爷听得懂。
“你想把我卷进去，我是没意见，但相应的，你要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佛爷歪歪脑袋，有些冷厉。“本佛爷可不保证后果。”
小鸟儿在纤白的手指上僵住了，显然是没有料到秦逸云竟然听得懂鸟语。
“哎，那我先回家咯。下次你来找我玩，我带你出去玩。”爱丽丝捋了捋耳际散落的翠色秀发，笑容清浅纯真。
“慢走不送。”佛爷看似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爱丽丝和指尖的鸟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原地，一点魔法的波动都没有。
果然是很强的精灵呢。
佛爷眼眸的瞳色变得有些深沉。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佛爷一抖手，小巧的房间里就大变了模样。
雕花的茶桌，花朵形状的吊灯，靠窗口的书桌，舒适柔软的椅子，整齐铺好的床单……虚空造物能力被他用起来得心应手。
秦逸云抱着人偶滚到床铺上，大大咧咧地躺成一个“大”字。
“你们说话云里雾里的。”汉尼拔先生抱怨道，他一屁股坐到软椅上，“噢，这椅子太小啦，对我一点都不友好。”
佛爷瞥了他一眼，嗯，看起来就像一只成年的黄金雄狮屈身缩着兔子窝里。这个魁梧的男人把整个椅子填满了。
佛爷念头一动就把小软椅变成了藤蔓交织的吊床：“刚刚那个女孩，活了四百多年了——不，不止，我怀疑她是生命之树的化身，岁数很可能上千岁。”
“虽然很有趣，但我觉得是一个大麻烦。”汉尼拔先生知道，那个姓氏很拗口的精灵绝对非常强，远远凌驾于神级之上！甚至可能超脱了十二翼！这可不是他能够惹得起的存在。
“你猜对了。”佛爷好像有点心累，连动都不想动，“这个麻烦大得超乎你想象。”
“世界末日？”汉尼拔先生翻了个白眼。
“比那个更糟，除了天塌了以外，还有个恶趣味的家伙想要借此机会整我。”能够把世界级大灾难说得这般风轻云淡，秦逸云也是独此一家了。
大世的本质是挂在时间和空间法则上的其他法则碎片剥落，降临到生物身上，造成大规模出现“天才”的情况。但现在大世终止，不代表世界法则的情况有所好转。
恰恰相反，法则碎片停止剥落，那是因为……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也开始崩坏了！
“刚刚，使魔，说了什么。”修罗难得主动开口说话，抑扬顿挫的语调竟然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哈，”佛爷蹭了蹭巽夜的小脑袋，盯着天花板上自己刚刚造出来的吊灯，“又是复国组，就像闻到腥味的苍蝇，哪怕是隔着全世界最辽阔的海洋，他们都成功恶心到我了——埃尔精灵帝国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风光又宁静。复国组着渗透这个庞大的帝国，作为最新选出的参议员，我或许要在议会上……大开杀戒！”
“你完全可以不理会。”巽夜把佛爷当成了全世界的中心，而其他的事情都要低一等。
佛爷不置可否地捏了捏巽夜柔嫩的脸蛋：“那是一种选择。”
“你的自由。”修罗依然站在那里，姣好的美丽脸庞依然没有表情。
“不，那不是自由，那是幼稚。修罗，我想我还没有看起来那么任性。”秦逸云摇摇头，“想要获得自由，总得付出点代价，比如说做些不太想做的事。”
“你的话有些矛盾。”汉尼拔先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得不做的事情，这本身就不自由。”
“你和我过去一样幼稚。”佛爷轻笑道，他躺着在床上，随手朝窗外和门外各丢出两个小光点，“博士，不懂得自律的人没有自由。责任、当担、热爱、虔诚、博爱、善良……当丢失这些的时候，自由也离你远去。”
“为什么这么说？”博士觉得佛爷的话有些难以理解。
佛爷扭扭头，正好沐浴在透窗的阳光之下，他的眸子熠熠生辉，声音却轻柔缱绻：“它们避免你一脚踏进深渊，亲爱的博士，免得你忘记自己是谁。毫无底线的为所欲为不是自由，那只会让你忘记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两棵香榕树一前一后，在极速生根发芽，不消多时便撑起了树荫。
“为我撑起一片天，让我留恋，拉紧我，不要让我掉下去。”秦逸云笑了，笑得妖异糜颓，极致的灿烂明媚，也极致的森冷诡异。那是一种难言的魅力，他好像在说着世间最甜蜜的情话，“所以说，修炼神秘道的人都很危险呐。旁边就是深渊，我只有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