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睥睨天下已经成了习惯,大约是谁都不被放在眼里的模样,狂傲得不可一世。
你说他仗着强大实力才为所欲为的,好像也没错。可是他连神级强者的面子也不给,这却解释不通了。他傲,应该更像是骨子里的傲,自那灵魂深处,他就应该高贵又疯癫,傲慢矜骄,棱角分明。
明知道他瞎了眼,可是所有人不论坐在何处,都产生一种被俯视的错觉。
佛爷不说话,却是盛气凌人,比煞气腾腾还要可怕,更让人无法站立得住。
“佛爷……”佣兵工会的少爷却是第一个耐不住的。
泽瑞奥分明记得今天下午,他的父亲克莱奥面色阴沉地警告他,在进入神级境界之前绝对不要招惹秦逸云。没想到,今天晚上还是莫名其妙招惹到这个可怕的人!
这缘呐,就是妙不可言啊。
别说佛爷会不会放过他,就算是今晚的事情没有个好交代,克莱奥都要把他腿打断!
“是我一时冲动,甘愿自罚!”泽瑞奥一咬牙,拔起刺在梨花古木柱子上的冰心匕首,手起刀落,狠狠削断了小拇指。
泽瑞奥忍着痛,把匕首刺回梨花木的柱子上:“请恕罪!”
丢手指是小事,回头找牧师给续上,问题不大,也就是疼一下罢了。只是丢面子是实实在在避不开的,还不如果断一些,免得拖拖拉拉更显得失了大家风范。
佛爷站在鲜红的舞台地毯上矜骄地扬扬雪白的下巴,不置可否。对于喷溅到舞台边缘的血渍不闻不问。
有一就有二,带头作用还是很可怕的。
落一地的小指头,鲜血四溅。可怜的法师大概是对自己不够狠,削了两刀才把自己指头削下来,无疑是痛极了。
“佛爷当真不肯放一马?”华琳不死心地问一句,一双美目紧盯着佛爷那带着讥讽笑意的脸,希望看出一丝动容或不忍。
很可惜,该冷笑的弧度一点儿没变。他硬下心肠的时候,自然是冷硬至极的——尤其是撞上心情不好的情况。
无动于衷成了最好的否决,华琳脸色白了下来,拔起染血的冰心匕首,毒怨道:“你总有后悔的那一天。”
一截纤细的小拇指在血中落地。
“那还真是值得期待……哎呦,你们咋一个个都把手指头剁了?”佛爷一副吃惊的模样,好像才知道这些人把自己小拇指切了谢罪。
“现在年轻人对自己都这么狠的吗?一言不合就切小拇指下酒。妈耶,我到底活在怎样一个世界里……”佛爷絮絮叨叨说着无辜的话,让这些切了小拇指的人不仅身体上难受,心里更是难受。
反倒是岩风听不下去了,感觉站在这中间真是无比尴尬。
“年轻人,要懂得珍惜身体呀。”佛爷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任谁也看不出他就是罪魁祸首。
秦逸云一挥手,黑色的大氅猎猎,地上的断指纷纷飞起,接到个人手上。没有圣光的愈合,但却在瞬间完好如初!不得不说,这实在超出圣东大陆的常识。
“既然站在这台上,本佛爷便与诸君说道说道,免得指责本佛爷不知礼数。”佛爷往后挪了挪,站到红色舞台中央。他一招手,梨花木上带血的冰心匕首就飞回来,落在手里。
“这人呐,一辈子就一条命,若是不好好珍惜,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佛爷把冰心贴到唇间,那妖异的血色就轻易染上他的双唇。那种鲜艳妖异的红,奢靡又诡异。
可是这种矛盾的美感偏偏让人挪不开眼——白净如雪的脸蛋,妖异染血的双唇——你明知道是危险,还是忍不住去看他,任由他主宰心神。
至于秦逸云为什么要这怎么做——能气一气修罗,佛爷还是挺乐意的。
“问你们件事儿。”
佛爷双臂环抱在胸前,雪白的下巴矜骄扬起:“你们看这天有多高?”
缓了一口气,佛爷也没指望这些泛泛之辈能够给出什么亮眼的回答。是了,泛泛之辈,或许这些人天资聪颖,惊才绝艳,乃是天之骄子——可是在秦逸云眼里,这些也不过是无趣的人罢了。
他的眼里,人大致只分为两类,要么迷人,要么无趣。
佛爷嘴角勾笑,轻蔑中带着霸气且不容辩驳的意味:“老子一抬手就摸得到天!”
未必是掷地有声,但确实让人无法与之对视,更无从反驳。他们好像还能隔着猩红眼罩看到那双闪闪发亮的碧绿眸子,爆发出璀璨夺目的精光。
“人于天地逆旅,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却也应是一生逍遥,了无长恨,问心无愧。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须知天地万物,盈虚有数,世事无常。”
嘴上是说着大义凛然的大道理,佛爷却吊儿郎当地甩干净了冰心匕首上残余血迹,给自己点起一支漫星草雪茄。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佛爷微微抬着小脑袋,悠然自得,“我踹仙人裆,无负少年狂。”
他的声音里带着精灵古怪的笑意,带着俏皮。
“自古清风拂山岗,从来明月照大江。杯中若无酒,只论生杀不文章。振羽翼,凌九霄,疏狂应趁年少。试问谁共明月同邀,与我斩浪平涛,轻剑壶酒快马天涯,孑然孤傲。”
“我曾踏遍凡尘清秋,也豪饮河渭大泽,洗喉头热气,一身醉梦看花荫。”
秦逸云站在台上,吞云吐雾间,好一派遗世独立。
“我曾演绎大丈夫生于乱世,一身绛衣落血尘,惊得亡鸦不渡寒岭。”
“可此间江湖年少,偏爱纵横天下。猛龙过江,仇者多,相逢恨晚,友两三,相逢也恨晚。”
“敢笑盛名之下皆平常,山巅对月独饮千钟。浮生一梦从容,便是一世无双,风流醉眼笑惊鸿。”秦逸云声音高昂起来犹如金玉相击,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立起来,发尽上指冠。
他嘴角含笑,好似藏着风情万种,妖娆妩媚在鲜红的涂血双唇绽放。热烈似火,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扑上去,任由自己飞蛾扑火,化作一缕青烟也无怨无悔。
“这普天之下,多是碌碌平庸之辈,不过尔尔。千百年来,也是圣贤寂寞。羽化而登仙,抱明月而长终,若是这红尘少了你……”
秦逸云把这一个“你”字念得极致温柔缱绻,好像在唇齿间咀嚼了无数遍,染尽了柔肠百转,甚是入骨。好像还有那双明亮透彻的碧绿眼眸,多情环视,每个人都觉得秦逸云说的是自己。
他看似对谁都有情,极致多情,倾尽芳华。
可是任谁也都知道,他极是无情的。生也无情,杀也无情。
秦逸云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明知他是演戏,明知他在故意戏弄你,你还是忍不住去幻想“说不定是真的呢?”。反反复复,你到底还是信了这个人渣的邪。
嘿,这个小妖精!
“这世间便是索然无味。”
几句话下来,全场寂寥无声。整个环形舞楼上下尽是陷入沉默,屏住呼吸。所有人在雅间里缩了身子,怕被勾去灵魂。但偏偏又伸着脖子,唯恐少看一眼,错过那绝代风华。
那孩子,真是美极,让人舍不得挪开眼,又爱又怕。
他笑了,两排整齐的牙齿洁白可爱:“我真是替这个时代悲哀,替生在这个时代的你们悲哀……”
“嗨呀,你们竟然和我生在同一个时代!”
我可是毒瘤啊,你们的佛爷。
“灯影繁,酒正暖,请满座贪欢,莫负此生疏狂,莫负好时光。”佛爷大笑着负手走向舞台边缘,就像他登场的时候一样风流倜傥,退场也风华绝代。“恕不奉陪!”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天上十万八千城,见我也须尽开门。”
一段风流,黑色天鹅绒的大氅已经摇曳着推开了舞楼的雕花大门,拂着风雪,一路且行且歌。又岂是一个潇洒疏狂能够言尽?
舞楼还是那舞楼,灯下人影绰绰,酒尚暖却是淡然无味。想来是心头滋味更甚。
秦逸云把各路大世天才都不轻不重撩拨调戏一翻,在心尖儿上不痛不痒盖上自己的印,不论男女,皆是逃不过他这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