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母亲节(3)
从她家出来，已是宁静的夜了。
要说的太多太多，这些青涩的文字无以言表，让我感动的事情太多太多，怎一个“谢”字了得？我们之间那些细碎的故事，细小的感动，是无法用键盘敲击出来的，只是，她对我今生的影响是永恒的。今天，我也是一位老师，能够有那么多的学生来看我，爱着我，我想，都是她给我做了最好的榜样；能在教育教学上有点小小的业绩，也是她的那种精神在支撑着我；此刻，能用指尖敲击出这些文字，也是那时候她的一节节精彩的文选课带给我的一点点积淀；她让我看到了真情，看到了包容，看到了亲切，看到了豁达。她对丈夫的爱，对儿子的爱，对学生的爱，还有对工作的执着，对讲台的热爱，点点滴滴都在不断地影响着我。
老师，今生，我永远无法是你；下辈子，也都无法和你比拟。只是，我都会学着去做一些，好好的做人，好好的生活。就让我在踏上回家的火车这一刻，再次对你说声：谢谢你，胡老师，谢谢你给我母亲般的关爱，谢谢你教我知识，教给我如何做人。你的声音，会常在我耳畔响起；你的身影，会常在我眼前浮现；你的教诲，会常驻在我的心田，胡老师，你是影响我一生的女人，我会永远永远爱着你！
母亲的那双脚
母亲生在农村，小的时候，家境贫寒，夏季里，常常是赤着脚度过的。
长大进城后，母亲是装卸队长。工作不分白天黑夜，经常在熟睡时被叫醒。当装卸煤渣回来时，满脸只有牙是白的。最累的工作是扛大米和棉花包，大米通常四袋摞一起，棉花包一般都是二，三百斤，必须一口气扛到指定的位置。许多家属累跑了，只有母亲和少数的人坚持下来。母亲的脚很白，很美，干净而有力量，她常自豪地认为：这双脚，劳苦功高！尽管很累，但母亲的心情是愉快的，步履是轻盈的。
母亲的脚，是在那一天，就是在父亲去世的那一天，变的沉重起来了，那一年，母亲才33岁，我九岁，弟弟五岁，妹妹才一岁……
父亲为保护他徒弟因工牺牲，面对三个幼小的孩子，面对未来的生活，母亲陷入绝望的境地。
曾几何时母亲用颤抖的手去触摸电线，曾几何时母亲泪眼朦胧的迎面扑向飞驰的列车，每次都是我紧紧地拽着母亲的衣角，纤弱而无助，只能求救于旅客“救救妈妈……”，母亲常常呆呆的伫立在父亲的坟头，任风雪凝固了双眼的泪滴，母亲不停地走，任寒风冻僵了那双美丽的，现在却是沉重的那双脚。直到我的脚也跟着冻僵的时候，母亲醒悟了，把我的小脚揣在她的怀里，相拥着哭成了泪人。
挨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母亲开始沉默了，她又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孩子们。
这双脚，开始走上沉重的，漫漫的旅程……
我上高中后，母亲就更加辛苦了，黑黑的秀发，多了许多沧桑的银丝。
高考那年，母亲为给我补养身体而养头猪。母亲的脚步就更加繁忙了，常常需要到几里远的荒郊野外，去割猪草……怕打扰我们的学习，她一般不让我们跟着。周日休息，我坚持着和母亲一道去割猪草。自此，我开始喜欢上了落日，喜欢上了雨后的彩虹，那个时候，在夕阳的余辉中，在雨后的彩虹下，母亲的背影是多么的美丽。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不见母亲回来，弟弟妹妹急的不知该怎么办，见我上晚自习回来，都哭着奔过来。路，弯弯曲曲，坎坷不平。星星和月亮都隐匿了形迹，兄妹三人手牵着手，在旷野里大声的呼喊妈妈……终于找到了母亲，母亲疲惫至极，几乎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扛着那一大筐猪草，默默的走在母亲的背影后，眼泪簌簌的落下来……回到家中，母亲的脚已经流出了鲜血，我小心翼翼地给母亲用温水洗了脚，又轻轻地涂上了酒精，这是生平第一次给母亲洗脚……我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了母亲的微笑而好好读书！”
我如愿以偿的上了大学毕业又当了数学教师，再后来，弟弟和妹妹也相继考进了大学。这时候，母亲也退休了。
供我读书，已耗尽了家里的积蓄。我和弟弟都声明今后成家立业不再要家里的一分钱。母亲默默地看着我们，没说什么，只是带着那双受伤的脚，又开始了新的跋涉——做小买卖——卖瓜子。数九寒冬，在凛冽的风中煎熬，帽子被挂满了冰茬，只露出两只期盼的眼睛．那匆忙的背影，常常消失在夜色中。就这样一分钱，一角前地积攒着……
结婚时，我没有要母亲的钱，我又怎么忍心要那些母亲用带着伤痛的脚走出来的那分血汗钱呢！最后，家庭会议决定，把钱留做供妹妹读大学的费用。
如今母亲，生活条件好了许多，但她的脚和腿，却因劳累患了风湿，兄妹们都争着给母亲买药，也常常逼着母亲吃我们带回的营养品，母亲微笑了，可病魔却一直缠绕着她，看着母亲的腿脚拖着沉重的身体，多想替母亲承担这些煎熬！
多次问过母亲的生日，母亲总是不肯告诉，说：“过一次生日，就要折一年的寿。”我知道，她是怕孩子们破费，我们又查了户口，母亲说户口的生日是假的。
一天忽然接到妹妹的电话：“哥哥，我已经从妈妈那里套出了她的生日……妈妈要和你通话！”
话筒里传来了熟悉的，让我激动的声音：“我这里很好，不用惦记！只要你们和孩子都好，我就高兴了……”
我的话语有些哽咽：“妈妈，今年是您的六十大寿，在您过生日的那一天，我只想再为您洗一次脚……”
夜色无语，蓦然想起一位朋友送的一句话：“是父亲给了我刚毅和正直，是母亲教会我善良和宽忍。”
母亲，您的足迹，一直激励着我行走在人生的旅途。
母亲，我多想再为您洗一次脚！
母亲的味道
周日的早晨，急急地起床，去乡下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下得楼来才发现，昨夜，原来悄悄地下过一场雨。
初冬落雨后的清晨，空气是冷冽的，是清新的，是宜人的，如春天的早晨，带点料峭的寒意。道旁，雨后的柳树炫炫的，艳艳的，一点没有秋的萧瑟，绿叶兀自绿着，黄叶自顾自地黄着，如两位个性鲜明的女子，率性地、随心所欲地、无所顾忌地以自己的喜好追求着各自的美丽。从来不知道，秋天可以有这样一抹黄一抹绿渲染出的美丽风景。
在娶亲的队伍没回来之前，和婆婆、先生一道，去河畔看望劳作中的舅舅。车子在路的尽头停了下来，踩着铺满落叶的小径，走向桃林深处。刚落过雨的小路松软了好多，到处散落着小小的水洼，低头探路的时候，一股很独特的清香霸道地扑面而来，楞了片刻，才明白原来是曾经被遗忘了很久的的落叶的味道。道旁的大叶杨只剩光秃秃的枯枝在冷风中傲然伫立，——也不尽然，树上还有旗帜一样的不愿离去的几片叶子，也一样骄傲地在枝头伫立。地下的落叶，几乎已经腐烂成煤一般的颜色，似乎添进灶堂就可以熊熊地持久地燃烧一般。
腐叶的味道，是清香的啊。然而，搜遍了记忆，不曾记得故乡哪里曾经有过大片的杨树林，不记得哪里曾有过那样铺满落叶的小径，然而，那独特的清香的味道，是属于尘封的岁月的，是属于久远的记忆深处的，是属于我年少时生活过的故乡的啊。
被遗忘的腐叶的味道，让我想起故乡，想起母亲，想起久被遗忘了的，母亲的味道。
天冷了，天又冷了。
其实，虽然觉得冬季寒冷无聊而漫长，但也并不是很惧怕冬天。只是牵挂，故乡阴冷的老屋中的那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漫长的冬季，怎么熬啊。尤其母亲，拖着不太好的身体，还要照顾一样身体不好的父亲。而母亲总是轻描淡写地说，农村人，家家都是这么过的。
记忆中，母亲的生命一直有着秋天的味道，忙碌而踏实，一点清香，几多疲惫。从我有记忆开始直到有一天发现，母亲有点迟钝了，步履开始蹒跚了。现在的母亲，似这如期而至的冬天，渐渐地枯萎了生机。
我十岁的时候，母亲已过不惑之年，所以，在一个孩子的眼中，那时的母亲已经是苍老的。而且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家庭负担重，母亲又很刻薄自己，所以营养自然是不够的，记忆中母亲时常会下肢浮肿，那时，幼小的心里总会觉得很无助，似乎天塌了一般。也知道心疼母亲，所以即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会隐忍着，不知道该为母亲做些什么，不知道该如何为她减轻负担。
后来长大了，却一天天地变得薄情，毕业之后毅然离开了家，离开了母亲——现在想来，远嫁的女儿，是自私的。凭心而论，那个时候并不曾为母亲想过哪怕一丝一毫，没想过母亲是不是会难过，是不是生病了年老了需要照顾。或许潜意识里觉得，母亲会是永远的秋天，永远带着秋天的忙碌在老屋等着我，在热气蒸腾或夜凉如水的天井院里和我闲话家常，觉得如果愿意，我可以随时回来，依偎在母亲身旁，闻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想起十年前，母亲每年夏天会一个人来我这里小住一段——父亲是不愿出门的。母亲会把我所有的被褥全拆洗一遍，再缝好。那时候，每当我下班回到家里，看到细碎的纤尘落得满地总会心生不悦，心里暗自责怪母亲多事，总认为这是没有必要的无意义的付出，还害得我不停地打扫房间。当我一次次跟母亲说不要做了的时候，她总会笑咪咪的，想母亲一定是以为我心疼她吧，所以反而会做得更加起劲。后来，父亲身体不好，母亲也很少来了，再没有人为我缝洗被褥。隔了两三年后，我把所有的被褥全拆洗了，送到棉花店重新做成棉絮，不请人帮忙，一个人在家里缝。被子缝完了，手指也被扎得惨不忍睹，始知母亲的不易，母亲的好。记得当时，是炎热的夏日的午后，一个人拥被而坐，没有喜悦，只有辛酸，柔软的棉被贴着面颊，闻到的是经久不息的、母亲的味道。
有一年夏天，一家人去一条新开发的河上玩漂流，傍晚时分归来，宿农家旅馆。彼时，旅馆旁边的农人在薄暮中的大门外吃晚饭，小小的方桌上，有我好久未曾吃到的、小时候改善生活才可以吃的焦黄松脆的葱油饼，馋得我直流口水，好不容易才克服了要吃的。那根植于生命中的香啊，是只有母亲才能做得出来的，带着浓浓的烟火气，在昏暗的火房里飘着，灶堂里的火，随着风箱的抽动明暗闪烁，映着母亲总是很疲惫的脸。
好久未吃到，其实并非很少回家，只是每次回去，母亲总会杀鸡宰鹅的，在母亲心里，葱油饼算不上什么美味，不足以表达她对女儿的爱意了，而我，也渐渐淡忘了那种味道。
母亲的味道，总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分不经意地袭来。被褥里有母亲的味道，烙饼里有母亲的味道，遥远的童年的夏夜里，亦有母亲的味道。每当母亲忙完了的时候，夜已浓得化不开，躁热却开始慢慢消退。母亲打来一盆凉水，坐在院中的凉席上说，给妈妈擦擦背。毛巾凉凉的，我使劲地擦着，胳膊酸软了，可是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为母亲做些事了，能够想像得出，微弱的星光下，那一张稚气的小脸，当是灿烂如花的吧。看不到母亲的脸，然而，母亲的声音是温柔的，语调是软软的。一股属于母亲所特有的味道悄悄地弥散开来，暖暖得让人觉得安然。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难以自持地落泪了。母亲的味道，穿过岁月的尘封如潮水般席卷了我，手是冰凉的。我站起身，把手放在暖气片上，暖暖的很舒服，把脸贴在上面，突然觉得如同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止不住潸然泪下。
跟朋友聊天的时候，我说，我知道母亲是爱我的，然而总觉得不够，和我需要的还有距离。
母亲是爱我的。小时候似乎是血糖低的缘故吧，常常会觉得头晕，母亲总会带我去看医生，说怎么办呢，这孩子的体质这么弱。春节的时候会尽可能地为我买件新衣服，虽然我说，我长大了，穿不穿无所谓的。每次从学校回到家都会为我杀只鸡炖上什么药材，说多喝点儿补补身体。
母亲啊，我是个贪得无厌的孩子吧，我不知道我还想从你那里索取什么，索取多少。我自以为我很孝顺，我自以为我做得还不错，然而，我只是在尽义务，那份母女深情，到哪里去了呢？是距离隔膜了情感吗？是距离造成了疏离吗？还是我在红尘中日益麻木了的心让我忽略了母亲的爱，母亲的好，让我只记得责任，忘记了感恩？还是我本性里，就是自私的呢？
你的爱一直都在，如一汪咕嘟咕嘟的泉，是我太笨，不懂得如何汲取了。
不懂得如何汲取母爱，所以，当我回到家中，当母亲就在身边时，我却站在已然荒凉的村口，从记忆深处寻找那个曾经站在村口痴痴地看着我越走越远的沧桑的身影；所以，当我回到家中，母亲拖着蹒跚的碎步还在忙碌时，我却站在院中对着那三座沧桑的老屋的影子发呆，看流萤怡然自得地来来去去，看许久未曾见过的灿烂的天河，以及那些宛如梦中的繁星，耳畔，是记忆中母亲幽幽的低语：天河南北，小孩儿不和娘睡。
流萤，哪来的那么多流萤呢？记忆中的院落里是不曾有这些东西的，院落，是太荒凉了啊。尤其是多雨的夏季，砖地上长满了浅浅的青苔，坦白地、无情地写着孤单和冷清。
家乡的清晨。因为有事要办，所以六点钟就起床了。十月份乡下的早晨，五点多已开始了忙碌，这让睡惯了懒觉的我多少有点汗颜。印象中曾经很大的村落竟然变得这么小，东边的芳邻都迁走了，唯余空寂的老屋，还有残缺不全的院落无语地述说着岁月的变迁。站在自家院中，看到一轮红日从“河”的对岸冉冉升起，清清凉凉的，让人喜爱不已——河，早已不成为河了，只隐约地残留着一些曾经的轮廓，一条衰败的黄泥水沟里，蒿草疯长。
沧海桑田啊。
一缕淡兰色的炊烟，从邻居家的小窗户里钻了出来，袅袅地升起，逶迤地飘散了。心突然变得柔软——有多久没有见到炊烟了啊。回首，自家的厨房里也有炊烟袅袅上升，还有母亲拉风箱的声音，怱哒怱哒，不紧不慢有节奏的响着。那一刻，突然有点理解母亲了：母亲一直说，不习惯炉火，不习惯电饭锅（母亲忘性太大了，液化气是不敢给她用的），就喜欢烧火做饭。母亲的心里，是在怀念什么吗？曾经的天伦之乐，早远去了，剩下的，只有属于她和父亲两个人的一粥一饭的生活。两个老人，一个烧火，一个做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或者不高兴了拌几句嘴，她追求的，是那其中的一份安然吗？或者，还有一种对过去岁月的怀念。
风箱的忽哒声，是母亲用心弹奏的一曲悠悠岁月；淡淡的炊烟里，写着属于母亲的如烟往事。用心体会时，那其中的一点一滴，无一不弥漫着母爱的味道——只是这一切，我曾经忘记了，遗忘了很久，却在这个有些冷冽的上午，不期地被这腐叶的清香唤醒。母亲，天冷了，天又冷了啊！高龄的父母不会再来我这里生活，我没办法说服固执的父母和离得近的兄长同住，牵挂，如何了！点点寒意，点点愁……
天冷了，天又冷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