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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西雅图夜未眠(上)

如果我变成回忆 无辣不欢 5227 2022-06-03 12:54

  第50章西雅图夜未眠(上)

  哥斯达黎加的新闻画面很快被切出来。世界上每分每秒都在发生着新闻,cnn全天候的在报道它们,它向来既快且全,干脆利落,毫不留情,说完该说的重点,接着就是下一条叫人或绝望,或失望,或无奈,或振奋的消息。

  顾颖鹿在电视下站着,背部僵直,手扶在旁边的桌角上,微微的在发抖,脚步是沉的,她根本挪动不开。

  自从回国以后,顾颖鹿常常会想到这个问题:时间和空间,到底能够疏离或者沉淀一些什么?

  国外的生活,在最开始的一年多里,除了来苏水的味道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后来她总算离开了医院,但又进了另外一种医院。因为她那时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即使靠药物勉强睡过去,也很快就会被噩梦魇醒过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有一种强烈的自责自罪感挥之不去的深深盘绕在她心里,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嗡鸣着,吵的她头痛欲裂。后来才模模糊糊的听到医生说,重度抑郁症。

  她因此而看不见东西,眼前永远只有一团影影绰绰的红色。她心里也常常一时明白一时糊涂,她依稀记得有一次东遥在床前紧紧抓着她的肩,声音惶急的摇着她说:

  “鹿鹿,我是你最亲的人!”

  她其实听的并不是很清楚,本来就头疼,又被他晃的更加头晕脑胀,只得去摸索着他,疑惑的问:“魏东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明显松了口气,吊儿郎当的去答她:“你怕你把中国话给忘了呗。”

  后来她才懂过来,在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一定是去问过他:“你是谁?”

  而他的回答是,他是她最亲的人。不是他的姓,不是他的名,他只答,他是她最亲的人。

  是的。在西海岸气候最好的圣弗朗西斯科半岛上,他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最亲的人。

  她为他的那句回答更加寝食难安,开始来来回回的去担心欠着他的,她只觉得自己一定是拖累了他。她心里为此昼夜不停的在自责,自罪,甚至反复梦到她亲手把东遥推进深渊。她怎么可以让这样一个没用的自己,害了这个最亲的人。最后,她一看到他就会恶心,浑身乏力,胃部痉挛,刚恢复不久的视力再度变得模糊。

  他还是发现了她的异样,然后他消失了一段时间。但她的症状仍是不能好转,甚至发展到连想也不能想到他。直到有一天,东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看到他的时候头上的冷汗一下就涌了出来。

  结果,他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骂她:

  “你是猪啊!活到这个岁数还不懂什么叫朋友?我告诉你,朋友就是拿来欠账用的,不然你交朋友干什么?”

  那一巴掌打的不轻,半边脸都麻了过去。那是她第一次清晰的看到魏东遥会对她发怒,其实她并不能看清楚他当时的表情,只记得那一掌落下后屋子里静得可怕。但是她被打明白过来:是的,他是她最可信赖的朋友。

  这是很清晰的定义,由此,他们之间无须再计较,无须有负累,她唯一要让自己做到的,就是不要辜负朋友,要让自己为了这样一个朋友而彻底好起来,并且好好活下去。

  直到那个瑞雪初霁的午后,她第二次见到他对自己发怒,他虎口卡在她的下颌,有一瞬她觉得他大概是捏碎她的心都有了。等魏东遥在她耳边说出那三个字,顾颖鹿在瞬间的凝结后才猛然明白过来,在那一掌落下时,他是被她逼得走投无路了。他只得给了她一个“朋友”的界限。在那年的一地寂静之中,他大概是比她还要痛。

  但那次之后,他们相处的关系毕竟是找到了定位,面对他给她的照顾,她也渐渐能够放松下来。而后,最先恢复的是她的视力,红色的迷雾终于彻底从她眼前散去,但仍是难以成眠。她顽固的早醒、入睡困难、眠浅、容易惊醒、半夜醒来后无法再入睡。

  她因此很容易受到惊吓,有时候一些轻微的响动也会使她脑子里突然断线,辨不清人事。东遥不得不总是随身都带着她的药,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就会是安全的。

  她也消瘦的厉害,因为她几乎吃不下东西,只是靠着淀粉食物和各类营养素才能维系住最低限度的热量。西海岸气候宜人,东遥却带着她去了纽约。他让她在华人聚居的法拉盛住下,早上起来有卖豆浆油条的声音,擦肩而过时她会听到潮汕话,粤语,拖着嗲音的南方普通话,甚至还有川普。她听着这些乡音,渐渐不再吃什么吐什么,饮食就这样奇迹般的慢慢能够恢复。

  她渐渐能够照顾自己,等她终于申请到学校去继续学业后,生活也越来越步入正轨。但身体状态仍然很差,但她说什么也不要东遥再陪着她四处看病。

  他也只是骂了她一句:

  “你这个人矫情死了!”仍是随着她的愿,除了隔三差五的就过来找她一起吃饭,并不在她身边停留太久。

  他来的时候总是会带来各种各样的中餐食材,肠胃失调和长期服药使她胃溃疡的毛病一直没好,对于西餐自然是万无可能适应的。好在她做饭的手艺不差,而东遥也很喜欢喝她炖出来的汤。吃完饭她洗碗,东遥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的看,不肯帮忙还要挑剔她的毛病:

  “上次给你带的那餐具干嘛不用啊,这碟子多难看,真影响食欲!我今天要是消化不良,你可得负责!”

  她气不过,直接把擦手毛巾丢到他脸上:

  “你是来吃盘子的还是来吃饭的?”

  他最是讲究不过的人,避尤不及的赶紧把手巾撇开,在她面前抖落着:

  “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个?厨房里就不能装个干手机啊!瞧瞧你这手巾还没我衣服干净呢!”

  她看看他那衬衫,果然是白衣胜雪,不染纤尘。她才不管,回手就往他身上抹了两下,嘴里愤愤不平:

  “那好啊,正好给我当抹布!”

  东遥已经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反手把她胳膊拧到背后,单臂捞过她的腰,她已经腾空而起的被他挟在腋下就出了厨房。她一路上又蹬又踢的,张嘴就在他胳膊上死命咬了一口,他这才“哎呦”的一声痛叫,直接就把她丢进沙发里,人也跟着半伏在她身上,一手按住她还在扑腾的手臂,一手要过去掰她的头,嘴里还嘶着气,连鼻尖上都渗了些汗粒出来:

  “快叫我瞧瞧你这牙怎么长的?哎哟!你还蹬!”

  他龇牙咧嘴的一张脸已经几乎贴在她鼻子前了,一张玉脸被憋的通红,她还是那么近的看到他的窘态,于是小人得志般的哈哈大笑。他却突然松开她,很快的从她面前站起来,背转过身去席地坐下来,小声说了一句:

  “那个,我明天要去西雅图出趟差,大概要待一阵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给我。”

  她应了一声,意识到他们刚才打闹的真是有些过头了。赶紧也一翻身坐起来,抬手拉过他的胳膊,那一口果然是咬的没轻没重,牙印清晰,虎牙的位置竟渗了一丝血痕出来。

  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里愧疚极了,东遥干脆把胳膊举到她跟前,一边左伸右展的做观赏状,一边摇头晃脑的念经:

  “啧啧,这才看出来了,原来不是被小狗咬的,没瞧出来还是只母大虫啊,果然彪悍!罪证啊罪证,我这就去把这牙印给拓下来,好好裱了挂起来。”

  她绷不住又笑起来,相处的真是轻松惬意。

  他出差那段时间生活里真是平静,上课,画画,看书,再听不到东遥总在她耳朵边突如其来的呱噪。晚上她不知怎么翻出来《西雅图夜未眠》,她沉浸在影片里一股淡淡的哀愁,一丝浅浅的温柔,和那样无穷无尽的爱意中,当影片结尾父子两人离开帝国大厦,而安妮面对着寂静而空无一人的顶层时,她为他们的错过而深深的伤感。

  她于是就在这里关掉了影片,她并没有看完。哪里会有那么多柳暗花明的情节,她宁愿他们那样的错过就是结局。

  她并不相信安妮说的:destinyissomethingwe&039;veinventedbecausewecan&039;tstandthefactthateverythingthathappensisaccidental

  安妮说:命运是我们可以改变的东西,因为我们无法忍受这样的事实:每天碰巧发生同样的事情。

  她不信安妮说的。命运可以只为不愿相信平淡就可以得到改变?

  那么如果她愿意相信平淡呢。

  跟改变命运比起来,她更愿意安守平淡。当她的爱早已遗落不再,她的身体伤痕累累,就连她的精神也脆弱不堪。但这样一个她,在大洋彼岸,有一个叫做魏东遥的男人,一路牵着她,一点一滴的缝补着她,给她走下去的希望,她在这希望中渐渐平复下来,生活安然。

  能够遇到东遥这样一个朋友真是她的运气,她为此只会深深感谢命运,又怎么可能还会想到要去改变它。

  东遥自有他该有的生活,她只需安守这份被他赋予的平淡就好。<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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