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几乎同一时间，他却已经摘下了面具。

　　他甚至在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很早就希望有一天慕云裳主动开口要自己摘下这面具？

　　他甚至在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其实一直都希望慕云裳多看自己几眼？

　　他甚至已经生出一些难受的感觉，虽然他自以为自己其实早就习以为常。

　　其实……本来，像是他这般身份的人，从一开始便早就注定了一世漂泊的。

　　……为什么呢？

　　他在心中一字一句问自己，同一时间，他已经摘下了面具。

　　她略略有些惊讶。

　　但是看着眼前这人的脸，她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生得一张着实好看的面容，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其实便想着这张脸和自己想象中其实是那么的不像……

　　他这人分明气质那么冷，还带着那样的杀气，偏生这张脸……

　　却那么美……

　　这张脸给人的感觉，也和他身上的气质那样的不同呢。

　　但是……

　　她却忽然笑了。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她：“慕六小姐这又是在笑什么……”

　　他的语气依旧那般，像是没有感情似的。

　　她不说话。

　　其实她在笑些什么，他也不是全然不清楚……

　　“只是觉得……你长得……好美啊。比第一次见你的脸的时候……还要美。但是明明其实还长高了许多……可是，却这么美……我觉得，我似乎还比不上你长的这么好看。”慕云裳用极其平静却认真的语气说着。

　　那话简直像是调笑似的。可是慕云裳其实说的很是认真。

　　她该想到自己若是惹得眼前这人生气，后果总是不会好的。

　　她看着他的面容，觉得像是在看一副再是好看不过的画卷。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再而她脑海里却又想到那个人的面容。

　　眉眼如画的男子，温柔的浅笑……

　　其实，自己根本无法忘掉那个人。

　　而且，自己又何尝真的想过忘掉那个人？

　　即便是这个时候，她心中却还是在想那个人……

　　想他们之间约定的四年之约……想着最后一年的期限。

　　她眸子里生出一些绝望。但是这种绝望却又是一闪而过的。

　　所以他半点没有看见。

　　他只是……

　　听到慕云裳这种话，他心中本来该气愤的。

　　是美？还是想说他生的女气……

　　但是他却并不气愤，反而，他的心却仿佛漏了一拍子。

　　他看见慕云裳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张脸上是毫无戒备的。

　　他心中便莫名生出几分高兴……

　　是的，是高兴……

　　只是……

　　他皱了皱眉头，很快却又要戴上那面具。其实，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她喜欢的也只是自己的脸，不是自己的人啊……

　　何况，那种喜欢，也不过是看到一样略略堪为惊艳之物自然而然生出的喜欢……

　　而不是，他要的喜欢。

　　她却也并没有阻止。

　　其实他摘下面具，她就会觉得自己像是在面对另一个人。

　　她越是能够轻易看清楚一个人的面容，一个人的内心，她其实就越害怕。

　　所以，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也一样。

　　只怕，心中其实都很清楚。

　　他却倒是也不觉得失望。从很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只能安静的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

　　所以，他并不失望。

　　一句话也没有说。直至再度好好地戴上面具。

　　他方才看着她，而后开口道：“好了，慕六小姐方才说的，在下也已经做到了。”他说着这般话，却居然像是完成任务似的。

　　慕云裳却倒是也没什么感觉。

　　他们之间一直如此，非敌非友。

　　她皱紧了眉头。

　　他看着她。

　　“好吧，是时候说慕六小姐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只是偏生我却还有些别的事情。那件事情只怕是不能亲口说出了。”他语气淡漠开了口。

　　她愣了一下，看向他。

　　他已经站起身，而后看着她：“慕六小姐……我知道你心中只怕忐忑不安的很。”

　　他伸出手，是一张纸条。他看着她：“等我走了之后，你再拆开来吧。”

　　他的语气其实很平静。像是说着再是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

　　慕云裳看着他掌心那纸条，却觉得自己现在……

　　心脏跳得极快，仿佛要从胸腔之中飞出一般。

　　她皱紧了眉头。

　　却不敢伸手接过那纸条。

　　“慕六小姐。”

　　他冷声开了口。

　　她微微眯着眼睛：“我知道了。”

　　她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那纸条。

　　那一刻，他的目光看着她，看见她皱紧的眉头。他其实已经能够想到她拆开这纸条之后……

　　慕云裳……

　　其实……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将那纸条给了她。他便转身离开。

　　她失了神似的站在原地，回了神的时候，他就离开了。

　　她手心躺着那纸条，安安静静的，像是……

　　她微微眯着眼睛，感觉到自己心底的恐惧。

　　她想到自己做过的那个梦……

　　梦中，满是血泊。

　　那个人，就在……

　　她甚至不敢去拆开那纸条……

　　可是那样的话……

　　她不禁想着，慕云裳，你要接受这一切……也只能接受这一切！

　　就算这是命运强行加在你身上的，你也只能……

　　只能接受这一切！

　　她皱紧了眉头，努力压制心中的惶恐和不安。

　　可是，手心那安静躺着的纸条……

　　她双手颤抖地拆开。

　　因为害怕，她甚至又闭上了眼睛。

　　却忘了，只是借着月色，其实未必看得清楚。

　　却也不好点灯，只能小心翼翼走到月光下……

　　可是，她心里害怕比欣喜多了太多。

　　但是……

　　的确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她一咬牙，借着月光看清了纸条上的字。

　　而后……

　　她听到心里绝望的嘶叫着……

　　白纸黑字。

　　上面写着。

　　慕容陌，已经不在世上。

　　已经……不在……世上。

　　这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突然出现告诉自己那个人还活着的是你。

　　现在再度出现断绝了自己一切希望的人也是你……

　　慕云裳缓缓闭上眼睛，远处清冷月色其实很明亮，正是因为如此，她方才看到的每一个字其实都没有看错。

　　慕容陌，已经不在。

　　……不在……

　　寒冷的夜晚里，冷风更让人觉得冰冷。

　　但是，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什么也感觉不到……

　　慕容陌……

　　已经，不在？

　　那个和自己定下了四年约定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么，那四年的约定又算是什么？

　　那个和自己顶下四年约定的人，怎么就能不在了呢？

　　那么……他去了哪里？

　　不在……

　　不在……

　　她想哭，却发现自己的泪水早就枯竭。

　　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其实，倒是也不觉得难过……

　　只是，又是一种心如死灰一般的绝望。而这种绝望，以后只要再想到那个人，便自然会再度出现……

　　会一辈子……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想到他的时候……

　　不疼，不痛。只是如同死灰一般绝望……

　　因为，她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在意这样喜欢的人。

　　再也不会……

　　这个她曾经辜负许多的男子。这一世，也于是用这样的方法就此错过和辜负。

　　慕容……

　　大概最后的结局，便是如此？

　　慕云裳已经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心境已经碎裂到了如何地步。

　　这一日又经过慕家嫡女那事情，像是一下子过了好几年似的。可是抬头看着远处月色，慕云裳方才清楚记起来，一切并不曾过了太久的时间……

　　这一趟去过楚家，没想到反倒是遇上慕容玉……

　　真真是一场噩梦。

　　可是，慕云裳却也不明白。一来慕容玉若是有什么目的想要利用自己，怎么偏生一开口便许诺的这正妻之位……这一点着实耐人寻味。再来……若是慕容玉是真心要娶她……这一点慕云裳偏生又觉得着实想不通。

　　慕云裳冷哼了一声，心想着，也罢……

　　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

　　这一刻，她早就心如死灰。

　　唯一的一线生机，是那人若是还在……

　　第二日早上丫鬟们早早伺候着着慕云裳起来。这一日慕云裳是要去大夫人那儿晨省的。

　　其实昨日那晚上慕家嫡女来过又发生那种事情着实不算是小事情了。

　　这慕云裳屋子里的丫鬟风声虽然紧，但是昨日那场不知道该说是大闹还是小闹的事情着实可说是惊动了大半个慕家。

　　其实根本缘故还是因为慕云裳和那慕容家慕容玉的事情……

　　虽然说是慕云裳身边的丫鬟，其实多数心里也是不敢相信的。

　　到底慕云裳虽然不差，这庶出的身份却是……

　　这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偏生这慕云裳却还能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说来也奇怪，也许是慕云裳平素虽然对着这屋子里的丫鬟不太管教，却也的确是个严厉的主子，昨日那一番事情过去，慕云裳屋子里的丫鬟们却也能表现得和平素一个样子。看着像是半点不曾发生过什么。

　　其实便是慕家嫡女那儿也是一样的。

　　慕婉清觉得自己其实也说不上后悔，只是昨日做出那般行为的确是不值得。

　　不值得，因为慕云裳这个身份卑贱的小贱蹄子哪里值得她慕婉清动手？昨日她那番举动却也是打草惊蛇了。只是今日早上一醒来，她对着昨日那般事情却也并无什么。

　　这昨日一个晚上过去，这事情惊动了半个慕家，却又像是根本没有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