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在慕云裳耳中总觉得万分讽刺。

　　“仔细想想，云裳觉得还是不要在楚公子面前献丑好了。而且……这个时候了，楚公子在楚家设宴，请了那么多的人，难道不需要去照顾宴席吗？”

　　“那是楚某的事情。”楚家嫡子冷冷开了口，继而又道：“而且，慕六小姐不需要把这般琐碎的事情说的如此清楚。楚某该在怎么做，楚某自然清楚的很。”

　　“也是。”慕云裳再度皱了皱眉：“但是云裳觉得云裳也许该回去了。天色已黑……孤男寡女总是不好的吧……”

　　“那慕六小姐都已经在这坐了那么久的时候，一直都只有你我二人……”楚不知道怎么地露出一丝轻笑：“莫非……慕六小姐的意思是，该让楚某负责？”

　　慕云裳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想着，她倒是不知道这楚的一张嘴皮子如何变得这般厉害。她居然是有些说不过这人。

　　想着：“不，云裳开玩笑罢了。既然楚公子当真想听，云裳自然是乐意为楚公子弹奏的。何况……这番楚公子特意派人来请，莫非就是为了听云裳单独为楚公子弹奏这一曲吧？”

　　慕云裳这话的语气里其实是带着讽刺的。

　　楚家嫡子无所谓地笑了笑：“的确如此。”

　　一句“的确如此”却是愣是让慕云裳再无法还口了……

　　也罢，既然楚那么想要听她弹奏一曲，她便索性为他弹奏一曲好了。

　　慕云裳指尖轻轻触碰琴弦，隐隐感觉到一丝凉意。

　　用手指轻轻拨动琴弦试过了琴音，便随意地弹奏了一曲。

　　楚家嫡子撑着脑袋看她，依旧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听过慕云裳弹奏这一曲，心中的某个想法似乎也越发清楚了。

　　他面上却是平静的，虽然是仔细听着慕云裳弹奏的曲子，却更像是置身其外的。

　　而慕云裳倒是也不介意。她只不过是按照楚的意思弹奏一曲，至于楚是真心要听她弹奏或者并非真心……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她的琴声永远和她的模样大相径庭，虽然同样带着大家小姐的秀气优雅，更多的却是一种磅礴大气……

　　其实慕云裳的性子反倒是敏锐细腻的，可是偏生这样好似悠扬却又隐隐带着那种难以言喻的霸气的曲子，从她指尖缓缓流泻出来的时候却又是那样的自然……

　　楚家嫡子却忽然勾起嘴角冷淡一笑。

　　他的眼睛根本不曾朝着慕云裳看一眼，就是听那曲子的样子都不像是在听曲，更何况去看慕云裳此时此刻的样子。

　　但是他却像是已经轻而易举便早就看穿了一切。可是事实上又有谁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呢？

　　这个高傲的北国第一氏族的嫡长子，原本就是一般人所无法高攀的。更何况他的内心往往又是那样的出人意料。

　　等到一曲终于结束，慕云裳方才觉得松了一口似的。才发现方才为楚弹奏那一曲的时候……她居然是那样小心翼翼却又那样的敷衍。

　　“好，弹奏的果然很好。”听到楚家嫡子一声赞叹，是何其不容易的事情。

　　慕云裳面上却并没有露出欣喜模样，只是笑了笑。心中非但没有落下一块大石头，反倒是不知道为何更多了好些不安。

　　楚家嫡子一双眼睛淡漠地朝着慕云裳看了去，冷声笑着：“说起来，三年前的时候慕六小姐的琴技便已经十分不错。现在已经是三年之后，慕六小姐的琴声，比从前更好。”

　　楚家嫡子似乎很喜欢提起三年前的事情。而慕云裳的回答往往都是：“楚公子过奖……只是云裳的确有些记不太清楚从前的事情了。”她面上是温柔和淡漠的礼貌浅笑。楚家嫡子微微眯着眼睛，颇有几分玩味的意思。

　　“慕六小姐若是真的不记得便不记得了吧。但是楚某却是记得清楚的很。”楚笑了笑，一双眼睛始终看着慕云裳。其实他鲜少这么直直地看着谁的眼睛，但是对着慕云裳的时候，他却似乎常常如此。虽然他看慕云裳的眼神其实很安静，很淡漠，那种目光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慕云裳却因为这种目光的注视越发不安起来。

　　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不安。很显然楚到底不会是慕容玉那般无耻之徒，楚家嫡子若是对她当真有别的心思，想必也不可能做出慕容玉那派行为……只是……

　　其实楚又怎么可能真的对自己有那种心思呢？

　　他是谪仙似的人物，又那般心高气傲。自己却不是前世那个陪着嫡出姐姐嫁入楚家的颇为逆来顺受的姨娘。

　　她不是楚的什么人，什么也不是！

　　她是慕云裳，也只是慕云裳。

　　如果非要说她是谁的慕云裳，那定然是她自己的慕云裳。或者那个人……那个她所深爱的，慕容陌的慕云裳。

　　除此以外，慕云裳不是任何人的。

　　楚纵然是谪仙似的人物，可是，他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慕云裳笑了笑，却更像是为了掩饰一种心情。

　　楚家嫡子的目光却一寸一寸在她身上随意而认真地打量。那种目光分明是淡漠的，可是落在人身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是灼热的。这也许就是楚家嫡子的能耐。

　　即使现在的慕云裳对楚再不是从前那种感情，但是，真的说起来的话，她又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目光？

　　“楚公子，其实我……”

　　“六小姐，其实楚某也有些话要说。我看，还是楚某先说吧。”楚开了口，慕云裳便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而且，她本来就是想着听一听楚要说什么的……

　　“那就请楚公子先说吧。”慕云裳开口道。只是心中不知道为何隐隐生出一些不安。

　　楚家嫡子笑了笑：“说起来……仔细听过慕六小姐方才弹奏的曲子……说起来……”

　　楚家嫡子这话说的欲言又止，便更让慕云裳心中莫名带了好几分不安：“楚公子有什么话要说便直说好了。”

　　慕云裳开了口，楚笑了笑：“好，那楚某便直言不讳。其实，楚某觉得，慕六小姐的曲风，似乎有些耳熟……只是……一时半会却也想不到为什么觉得耳熟……”楚说过这话，一双眼睛看着慕云裳，似乎是询问的意思。

　　而慕云裳听过楚的话，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熟悉？……楚公子即便这么说，但云裳却也不知道……又或者的确是有何云裳弹奏的曲风相似的，其实又有什么稀奇呢……其实……”慕云裳说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猛然一颤。

　　她自然不会忘记前世的时候自己嫁入楚家之后和楚朝夕相处的那段日子。他们****弹琴赋诗，游园观花，那般的惬意安详……那也是她原本以为一生都能如此的一段奢望……

　　重生至今，慕云裳只怕自己都忘了。

　　许多事情虽然不再是当初那般……但是，自己亲生经历过的事情却是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她大概是想起了自己的曲风到底和什么人相似了。毕竟昔日她的一手好琴就是眼前这人教会的……

　　而楚家嫡子嘴角勾勒着一丝浅笑，虽然目光已经不再是看向慕云裳，却好似正用一双目光冰冷的眼睛看着她……

　　其实三年前的时候楚听过慕云裳弹奏的曲子的时候，就已经生出那那种想法。

　　却是后来很久方才真正的意识到。

　　却是直到现在方才得到了证实啊。

　　只是……却似乎也很可惜……

　　虽然有些感情终于真正的得到了证实，却早在证实之前便已经失去。

　　他自然还记得慕容玉同自己说过的那番话。

　　他不惜与自己为敌，甚至不惜与天下为敌。这样的感情是他能比得上的吗？

　　意识到了自己对慕云裳到底有多么重的感情，却也在同时明白了……自己其实又哪里配得上她？

　　他的确是一个天下无双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他的确高不可攀，可是那又算什么呢？如果他对慕云裳的爱无法和他的身份一样尊贵，一切又有什么用？他空长着一张好看的面容，空有着尊贵的身份，对于自己心爱的女子，却连许诺对方想要的东西的能力也没有……

　　楚家嫡子最后一声浅笑在自己心底骤然冰冷如同利刃的同时收敛。

　　他目光淡漠地看着眼前的慕云裳，一句话不说。

　　而慕云裳皱了皱眉头，同样一句话不说。

　　楚并不确定慕云裳和自己是否都真的心知肚明，因为就在他证实了自己想要证实的事情的同时，他知道自己早就失去了得到那样东西的权力。

　　而慕云裳……

　　慕云裳，也许注定是他此生此世唯一不能得到的。

　　也是唯一的挚爱。

　　在他意识到这一切之前，却已经失去……这是何等的痛楚。可是楚家嫡子是个如何人物？此时此刻，他面上的神情却还能和平素一般无二。

　　这样的冷静，倒是和那个人像极了。

　　楚家嫡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