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桃花面对着慕云裳面上还是一副饶是尊敬的模样，可真的说起来，此时此刻慕云裳心中却反倒是不曾感觉到半点尊敬。

　　本来一切就如慕云裳说的，慕云裳她是主子，可是却是时时刻刻百般顾忌桃花这么一个丫鬟的感受，岂不是十分可笑？

　　慕云裳在自己屋子里其实虽然也算是说一不二，却反倒觉得心中压抑的很，只怕便是这个缘故。

　　而她一向来刻意将这问题压着不说，不就是不想事情发展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可是事已至此，慕云裳心中不由冷冷一笑：也许到了现在，也的确是时候了……

　　却说她面上依旧是好一派冷静，笑着：“桃花姐姐，有些事情你不妨直说，到底桃花姐姐说得对，旁观者清。”

　　慕云裳这般说，这桃花就当真不曾仔细想过慕云裳此时此刻的心情？那桃花其实也是个聪明的，合该是对慕云裳的心思饶是了解才是。却

　　“小姐，有些话，既然小姐今日这般说了，我自然是要说的。……其实，就算小姐不开口，有些事情桃花虽然身为奴婢不该说什么，但是为了小姐着想，只怕还是要说的。”桃花皱了皱眉头，这一番话说的却反倒是好生一副平静模样，其实她现在所说的事情却也的确是困恼了她许久的事情。只是……

　　慕云裳面上笑了笑，却是一句话不说。心中想的却是：那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丫鬟又能说出些什么。心中其实也已经带了好些顾忌，想着，这桃花向来也是个有分寸的，今日莫要做了蠢事才是。

　　便听到那桃花面上好似十分平静模样开口道：“上一番奴婢陪同小姐私下去看慕六姨娘，小姐见过慕六姨娘之后，不知道小姐以为，慕六姨娘那一日状况如何？然后……不知道小姐以为慕六姨娘这一生，过得又是好，还是不好？”

　　慕云裳心中猛然一颤，面上本来很是平静，这番猛的一抬头，一双眼对上那桃花。

　　却看……

　　那桃花面上饶是平静，目光直直地看着慕云裳，却又是带着笑容。

　　笑着：“小姐……难道要重蹈慕六姨娘的覆辙？”

　　小姐……

　　难道……

　　要重蹈慕六姨娘的……覆辙……

　　那一刻，慕云裳觉得心中骤然如同被人用刀子狠狠割破好些刀一般。

　　而那一刀好生厉害，让慕云裳如何能不生出怒气？

　　那丫鬟，却好生大胆！

　　她其实对桃花的心思一向来也算是清楚的很，而今日这般问题其实她也是早就知道迟早是要面对的，可是哪里想到……

　　这丫鬟千不该万不该提起慕六姨娘！

　　她脑海中骤然想到那个模样清丽的美人，虽然其实已经算不得那年方二八的年轻女子，可是模样却是半点不比那些少女差的。那便是她的生母，那的确是个美人，除此以外，慕六姨娘也算是个有些才华的人……出生本来也是清白的。

　　千不该万不该给别人做了小妾……

　　慕云裳其实已经明白桃花的意思。她的意思是自己会和慕六姨娘一样！给人做妾，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样……

　　慕六姨娘的一生……

　　只怕都成了慕家多少丫鬟的笑柄了不成？

　　那到底是她的生母！她母亲的一生到底是如何的，她的一生又会是如何的！没有人有资格随便妄议！

　　谁也不可以！

　　慕云裳还以为自己的性子要一直这般不愠不火，在大夫人老夫人跟前如是，在那个自己万分厌恶的慕容玉面前也是……便是对着身边的丫鬟也是！

　　她是不曾想过自己会盛怒至此！

　　她却看那桃花看着自己的模样好似不带一丝慌张，那便如同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一般！

　　“大胆！”慕云裳心中好一番盛怒，冷冷看着自己跟前的丫鬟桃花，一双眼中带着凌冽目光，却才真真好似一把如同能割破人皮肉心脏的刀子一般！却是冷冷笑着，目光始终落在桃花身上，仿佛在看着什么世上最是可怜的东西。

　　桃花皱了皱眉头，不敢乱动，只得安安静静站在原处，心中也知道这番只怕是激起了慕云裳心中的怒火。

　　却看慕云裳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容，只是那般笑容却让人觉得渗人的很。她似乎从来不曾见过这般的笑容似的。

　　那一刻，桃花心中乍然不知道该要如何形容。

　　她方才那一番话……

　　“桃花姐姐？”却听慕云裳一番话依旧是带着笑意，一双眼睛也是看着她。或者该说直直逼迫着她。

　　桃花低着头，立刻要跪了下来。却也不敢，心中骤然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是一下也不能动的，不然的话下一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是畏惧的。畏惧着眼前这位慕家的庶出六小姐，比从前的任何时候。不是害怕她的打骂，而是……

　　“桃花姐姐，说起来我对你其实向来不薄吧？你的确聪明，也的确有些过人，但是我以为你最是聪明的地方就是你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桃花，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也别忘了你自己说的话。主子就是主子，丫鬟就是丫鬟！我对你好，那也是因为你会讨得我的喜欢，却莫要以为我慕云裳拿你全然没有办法！？桃花姐姐，你今日在我身边能得到的百般，他日若是不衬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我同样能让你一无所有甚至万劫不复！我知道，你昔日是陪在慕家七小姐身边的，慕天陌和我不同，她是从小便得了宠爱的，而你身为她身边的丫鬟，自然心中本就饶是高傲的很。可是你别忘了，不管昔日我是如何将你从慕七手上的过来的，那一日起你便是我的丫鬟，你不要以为我慕云裳拿你全然没有办法，恰恰相反，桃花，你实在是太不知足了！”慕云裳冷冷笑着，可是面上却又那般沉着而冷冽。她直直地看着她，面上却是一副平静模样，好似和平日并无区别。

　　其实那桃花面上本来是也好一番平静，其实她心中其实也有些担心，却是方才那一刻却也觉得骤然一种畏惧上了心头，面上却还能装得一副镇定模样，却也是立刻跪了下来。必须跪下来，必须求得主子的原谅！

　　“小姐……”

　　甚至一句话还没曾说完，慕云裳却是在她跪下之前忽然走到了她跟前。那一刻她自然是可以反映过来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愣住。

　　而下一刻，慕云裳已经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她感觉脸颊刺疼，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听到慕云裳站在一旁，轻笑着：“慕六姨娘？慕六姨娘你知道是什么人吗？那是我的生母，是由得你这个丫鬟能随意议论的吗？桃花，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今日所得都是我慕云裳给你的，而你……不要以为有朝一日我慕云裳若是出了事你便可轻轻松松攀上另外一棵大树，那是决然不可能的！我若是兴，你便也是，我若是亡，你一样！”

　　那一刻，慕云裳说的话仿佛不断在耳边轮回着，她好似听清了又好似并不曾。她只知道这一刻她心中很畏惧，很害怕。

　　却不是因为慕云裳方才的那一巴掌!

　　慕云裳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那番怒气其实已经到了头顶，却其实她这一番样子却是平静的很。就连方才她动手打桃花的那一巴掌，那一巴掌分明那般狠，可是，慕云裳的样子却好似不曾发生过一样！

　　慕云裳本来就不是慕家七小姐那种只知道骂骂咧咧的人，她方才便是发怒，其实那一番怒气却也是好生厉害，她并不需要像是慕天陌那般发了疯似的，只是一双眼睛往别人身上那般扫去，那人自然能感觉到好一番畏惧。这也许就是桃花所害怕的吧……

　　慕云裳却是一副优雅模样，笑着：“桃花，我方才赏给你的那一巴掌，可有半点感觉？你家小姐我下手可是重了？”她语气饶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面上似乎还带着笑意，对于方才的事情那里有半点在意？

　　其实慕云裳说出方才那一番话其实不就是已经说明了她心中的盛怒？只是她又是如此这般平静模样。

　　她……

　　她从前对桃花再狠也不过是责备几句，何曾是方才那般下了重手？她从前对桃花……

　　慕云裳心中想着：我从前对着丫鬟却是太好了。好到让这丫鬟以为仅凭她自己便能在她慕云裳跟前那般嚣张，那般无法无天！

　　慕云裳笑着，冷冷看着那桃花：“桃花姐姐，我方才那番问话，为何不回答？你心中可是不服？”

　　桃花缓缓抬起脸，半张脸颊已经是一片绯红，面上却是一片平静，唯独几分忍痛的样子：“奴婢……不敢。……奴婢知道错了。”

　　慕云裳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自己跟前的婢女，一字一句冷冷道：“桃花姐姐，今日我对你说的这些话，你可是要好好记住。一字不漏的记住。听见了吗？”她又笑着，“好好记住，你是我慕云裳身边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