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正朝着她走来的又是什么人？不过是她千方百计忘记，却又千方百计忘不掉的楚。

　　看见楚过来，上官云碧面上欣喜不已，只是先前她虽然私下称呼楚为哥哥，这会儿却也是恭恭敬敬一句：“公子安好。”

　　楚却也只是点了点头。沈家的将军之子沈少爷对着上官云碧轻笑：“你和慕家的这位云裳小姐还是快点回了宴席上去吧。这外边可冷得很。”

　　楚家的也附议笑了笑。

　　上官云碧心中自然不愿意，但既然一位是楚，一位是沈家的公子，两人既然都开了口，她自然是要答应的。

　　上官云碧便有意和慕云裳一起回去，才拉着慕云裳的手，沈家的少爷面上挂着笑：“我想我与也一同入席吧。”

　　上官云碧听了自然极其高兴，却听楚淡淡道：“不了，楚还想一人独自走走。”

　　上官云碧听了，面上又是一阵失落，但既然身边有沈家的少爷这般丰神俊朗的公子陪着，她自然也高兴。

　　几人便要离开，却又听楚开口道：“你刚才说你是慕家的六小姐？既然是这慕家的，我想要四处走走，你可愿意引路？”

　　这话居然是对慕云裳说的。

　　慕云裳愣了好一会儿，她心中是千百个愿意，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她只知道自己回了神，终究这地方只剩下她自己和面前这位惊世绝艳的楚家。

　　“公子想去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平静至极，似乎她不曾见过他。可笑的是他已经记住了她。

　　“我想去哪儿，你自然跟着便知道。”楚家的淡淡一笑，走在前边，始终不曾回头看慕云裳一眼。

　　慕云裳轻笑着：“公子不是说让我引路吗。”

　　“自然是走到我不知道到了何处地方的时候，才用得着你引路。”他淡淡回答。

　　她便只是跟着他，跟着这个背向着自己的少年，一步步，安静，平缓，却好似充满躁动地走着，在月光下踱步，一步步，走到不知道何处，心里既安心，又不安。

　　他的衣袖看起来轻飘飘的，他原本就像是个神仙似得人物，这在风中轻摇的衣袖总让人觉得好似下一刻他便要乘风而去……

　　她就这么跟着他，没有选择，没有说不的权力。于是一步步，远离了慕家觥筹交错的大厅，在清雅寂静的院子里，偶尔也有人经过，她的眼睛里却只有他在的风景。

　　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她觉得他好像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可是为什么还是一次次遇上了呢？

　　“你喜欢这个颜色的玉？”楚突然回头，看着她，说出一段不知什么意思的话。

　　她疑惑地睁大眼，他先他一步抬手，落在她头上不多的饰品上，其中一只，是一支短短的玉钗。

　　“算不上喜欢，不过是我生母给的，也算是家传的。我才特别喜欢。”她淡淡地回答。

　　“哦。”楚了然，怪不得喜欢呢，原来是家传之物。想到‘家传’二字，楚又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慕云裳不过是妾室所处的庶小姐罢了，而这样的玉簪根本谈不上家传。

　　慕云裳嘴角便轻笑着：“楚家的嫡子楚，我已经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楚只是摇了摇头，对她的话只当没有听见。但是无疑他对眼前这个人是有几分好奇的。因为每一次见，她似乎都不太一样……唯独一点……他十分不解，是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面好似带着恨意……还有……不屑？

　　他越想越不知道所谓，向来高傲如他，可以不将世间任何人放在眼中，哪怕是当朝的圣上，北国的太子……为什么一个小女子看着他的时候，目光中会露出那种恨意和不屑？但那似乎也不是不屑……

　　他还是第一次读不懂一个人的眼神，还不过是个年不过十岁幼女的眼神。

　　“我记得你。”楚家的面上露出那样高傲却也疏远冷漠的笑容。

　　慕云裳便也只是笑了笑：“神仙哥哥，你记起我来了？”

　　“我以为是你不记得我了。可是我曾经对你许下诺言，自然不可能反而忘了你。”楚这话中听起来却好似是别有深意的。

　　慕云裳果然皱了皱眉头，她的目光中甚至有一刻闪现这与她这年龄完全不符合的眼神。那种眼神她其实还不曾在名满天下的楚家嫡子楚面前显露过，却未必代表他不曾发现。

　　“神仙哥哥记得我自然最好。”慕云裳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一直记得你。只是在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我。”楚似笑非笑的。

　　慕云裳自然晓得他这句玩笑话，心中却忽的颤了颤。

　　大概是她在那瞬间又猛地想到了前世吧。这时候她应该怎么办呢？一开始就又做错的事情，只怕这回也很难再弥补。可事实上，似乎也并没有发生什么。

　　不过是这辈子提前见过几次面……不过是，他说要娶她……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楚家的怎么可能娶她？一个区区的庶女。

　　而且那话十有是戏言，其实若只是戏言还好……就怕一切又回到了前世那个地步……

　　楚家的浅浅一笑：“你今年只有十岁，我等你五年。“

　　“等我五年？”慕云裳只觉得舌尖泛起了一丝丝的苦涩，但她还是强笑着反问：“楚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称呼换了。

　　楚的手滑过慕云裳的后背，轻轻地抚摸着拦住了她另一边的肩头，微微一带把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承诺娶你，怕你忘了，特意提醒，有什么不对？”

　　慕云裳有那么一瞬间的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该说什么……

　　她大概是……差点就……

　　可……

　　她现在面对的，并不是前世的楚……

　　是，也不是。

　　前世的痛从伤口处隐隐遍及全身，那铺天盖地的血腥之色迷蒙了她的双眼，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努力挣扎着恢复了理智，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已经清泠无比：“神仙哥哥，你此话当真，说的是娶我？当真？是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