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陌是向来面上带着笑容的人。

　　这番见面，慕云裳却是不曾在他面上看到半点笑意。

　　也许也得亏了方才不经意听到慕容陌和慕容玉的对话，慕云裳方才心中有了底。但真的说起来，这番慕容陌叫她来的目的，她自然依旧是不清楚的。

　　慕容陌的背影这次看着比她曾经看过的更显得寂寞了许多。这个时候，这个年轻而一眼便让人觉得惊艳的男子身上的那种柔弱感似乎变得更是明显。可是恰恰相反，越是接近，反倒觉得这人周身好似带着一种无人敢轻易接近的气场。

　　他面上并无表情，连着平日经常看到的笑意都不曾见到，半点不曾。

　　慕云裳却其实不太习惯这人此时此刻这般寂寥落寞却看着比曾经第一眼见面时候更是难以接近的感觉。

　　他总是给人说性子古怪。其实是那些人不懂得他罢了。

　　慕云裳，却比起那些人好了多少呢？

　　玉儿在慕云裳身旁轻声开口道：“也不知道公子这番是怎么……玉儿心中很是担心，希望六小姐一会儿能开导开导公子才是……”这丫还说话的声音依旧带着那般软糯，却也一字一句说的诚恳认真。

　　这丫鬟虽然年幼，对慕容陌却是实心的好。

　　慕云裳便也不由想着：这个慕容陌却又究竟有什么好？

　　若是这么问，其实这人的好她也是晓得的。只是从前不知道，他其实这般好……

　　到底多好，却还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

　　慕云裳只看到他面色白如玉止，更多了些许苍凉，口中却是一口酒也不曾停歇。他向来是一眼叫人看了遍觉得惊艳，却往往面上带着笑容让人以为性子温润，其实却是不然。他心中欢喜还是惆怅多数时候却总是以笑容掩盖，今日这般如此直白将自己心中那些感情呈上，却还是第一遭。

　　慕云裳来了他自然是晓得的。

　　慕云裳也是晓得这一点的。

　　名唤玉儿的丫鬟先行下去了之后，慕云裳才缓步走到了慕容陌跟前。

　　“慕容表少爷好。”慕云裳的表情却是一如平日。但双眼却是始终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

　　慕容陌却是不看她一眼，毕竟他早就知道她已经来了。

　　他一句话不说，慕云裳却也已经自顾自坐下。便坐在他的对桌。

　　桌子上其实只有一只酒杯，那定然是慕容陌自己的。他叫慕云裳来，却只是为了让慕云裳在这里看他借酒消愁？

　　慕云裳心中不作他想。

　　“却难得慕六小姐愿意过来。”过了一会人他才缓慢开了开，手中还拿着一只酒杯，里边酒水装了满，他手指优雅的提着，抖了抖，酒水漏出一些，洒落的时候，想必是极其冰凉的。

　　但事实上这酒是透着热气的。

　　慕容陌身上虽然穿得单薄，好似着实不在意的模样，却也不轻易喝那般入口冰凉的冷酒。他缓缓开口的时候面上依旧不曾带着笑。

　　慕云裳对他是全然猜不透的。

　　但是这番却心甘情愿来了，就这么坐在这儿，看着他一杯一杯喝着酒。

　　慕容陌也好似面前是没有人的样子。但是事实上他总是又一茬没一茬找慕云裳说着话。他的语气倒是和平日并无什么区别。

　　慕云裳面上也装的从前一般，好似特意迎合着他方才面上带着笑的。

　　却不会质问他什么。

　　这般情形一直维持到慕容陌一杯一杯喝光了桌前所有的酒。其实也不过是一壶酒罢了，他喝酒的模样其实着实好看，那酒是滚烫的，可是他端起酒杯的时候，一口喝下那酒水的时候，总让慕云裳觉得那酒水好似凉的。便是他不小心给那洒出的酒水碰着，他的动作却也着实好似没有什么一般。

　　他喝酒的时候有时候会先是仔仔细细嗅了嗅那酒香，拿着酒杯的手饶是好看，那般动作却更是带着说不尽的优雅，若是一饮而尽，便更带着许多洒脱风流。看着不似借酒消愁，反倒是兴致到了浓烈，心中高兴方才喝的。

　　但慕云裳却知道他心中苦闷。

　　慕容陌和慕容玉之间的关系，慕云裳已经清楚了。她曾经一瞬间想过些荒唐想法，如今是早就清楚了，可是却不得不说，她明知道自己是不能为他做什么的。她此时此刻，却是明明白白心中向着他的。

　　那般事情其实是说不出什么对与错的。慕云裳看得算是真切。却难为她现在心里其实更是一片混乱。

　　这种混乱却反倒是持续在方才见到慕容陌之前。

　　不知道怎么的，见过慕容陌之后，她心中也不再是那般复杂，而是早就渐渐当真平静了下来。

　　慕容陌如画的眉眼被北国冬季的冷风吹的苍凉，却更带上了些许经霜更冷，经雪更艳的那种脱俗。他倒不是第一眼看着让人觉得好似谪仙那般的男子。这个男人无论是面带着笑意或者不是，他都不算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因为他的眼中虽然平静，却也带着诸多落寞……还带了许多的不甘心。

　　他的笑温柔，却也如同刀刃，他的双眸平静，却又更好似一团火焰。

　　他的内心一定掩藏着如何的秘密。无人得以窥探，连他自己……只怕也不能全然掌控……

　　他是柔弱的，然而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他却更能以不变应万变……

　　慕云裳自然猜不透这人心思。

　　慕容陌开口道：“六小姐不问我这番找六小姐前来是为了何事吗？”

　　慕云裳方才一愣，抬头，对上那人因为喝过酒后于是有些潮红的脸，他一双眼睛微微眯起，其实面上分明是不带笑容的，那双眼中却好似已经满是笑意。

　　这人醉酒之后的模样，却也是有趣。看着好似醉了，连一双眼都笑弯了，说话的语气却又能好似一般平静。

　　慕云裳不曾开口，只是面上装得一副笑意。

　　慕容陌开口道：“昔日你曾经问过我几时离开北国，那时候我便想着你是希望我早些离开的……慕云裳……今日你可要再问我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