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裳是亲自看着那楚走远的。

　　这人经过慕云裳和那慕家嫡女身边，便是慕婉清也是要低头表示自己礼数的。慕云裳却反倒抬头偷偷看那楚，不是奇怪？

　　慕容陌从发现慕云裳也在屋中，心情便十分好，可是等到他默不作声看到那慕云裳看着楚走远，心中的那番所谓愉悦，便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慕家嫡女慕婉清对于慕容陌而言不过是个不速之客。

　　是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慕容陌并不喜欢慕家嫡女这般的人，这个小女子虽然年轻，心思却太多了。

　　却也奇怪，昔日他喜欢慕云裳，不是喜欢她的聪明，她的手段，她的特别吗？

　　慕容陌面上生出一丝暗淡，身旁的沈子夜心思却也敏锐，“慕容你心中可是略有不快？楚他年少成名，性子高傲些也是正常，但向来他这番是当真有事才走的，你莫要心中不快。”

　　便是慕云裳听了这话都不由在心中想着，这沈子夜在慕容陌面前说话可说是毫不忌讳，而那楚家嫡子楚似乎和那沈子夜才相识的更早一些，但这番看来眼前的二人关系似乎才更要好一些。

　　其实慕云裳全然不知道此番让慕容陌心中顿生不悦的人却不是那楚，而是她自己。

　　慕容陌听一旁沈子夜所说，却反倒笑着：“沈公子把鄙人说的太不堪了，不堪啊。”这慕容陌这么一笑，倒是有些嫣然一笑百魅生的味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兴许是这人方才那一笑笑得尤其开心。

　　这人发自内心的笑，的确美到让人心颤。不论是男女，只怕都要被这一瞬的美好折服，期间的好，却不是几句话能说得出来的。

　　但是，慕云裳倒是真的看的愣了。

　　先前那楚家嫡子楚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根本说不出自己心中如何沉重，如何痛苦……

　　好似被一把利刃，狠狠地割着心间的一块肉……却不能言，不能语……

　　看到楚家嫡子那一笑，她心头更是苦不堪言。

　　他看她的眼神，不过是看一个从来不曾看过的人。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她和他之间的羁绊都在前世，那便是依然过去的……她没资格奢求太多。他忘了她，其实也是好事。

　　但，终究是心痛了。

　　可是谁会知道，她方才还是心痛，待看到慕容陌那一笑，心中那痛，就渐渐没了。

　　慕容陌的笑的确很美，他本来就是眉眼如画，容貌堪比女子的人，他身上的气质不是慕云裳想的那般不容易亲近，因为他骨子里就透着一种高贵，他本来就是南国慕容亲王的嫡子，他身上流着高贵的血，从小也被慕容亲王所喜爱，他有那样一张貌美的面容，那样高不可攀的身份，那样的聪慧学识，又是那样被亲王宠爱，可是，他却注定不能承袭亲王之位，他身上有美，也有残忍，有温柔，也有憎恨……他不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因为他本就不喜欢别人的亲近，他定然是害怕有人对自己同情，有人对自己施舍。

　　事实上，他先前每一次去看慕云裳，慕云裳从来不觉得他和常人似乎有异，这个男人是绝美的，不输给那北郡凰南玉龙的，一点也不……

　　慕云裳最初对他是无感的，后来因为太多世俗的事情对他有了太多的成见……但是平心而论，她对他的感情是一日比一日越发不同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从哪一日开始……

　　却说慕容陌方才那么一说，沈子夜便也于是跟着笑了起来，沈子夜是北国帝都的重将之子，慕家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所谓高门，慕家嫡女的身份和沈子夜自然比不得，先前楚家嫡子离开，慕婉清居然是还没赶上真真正正行个礼，若是说出去，总是不好的。但那番也是因为楚走的匆忙，但这会儿沈子夜人便在这里，慕婉清不敢轻易插句话，却也始等着机会好好行个礼，说出去可是绝对不能丢了慕家的名声。

　　等这二人笑过，慕家嫡女才施施然开口：“我家表哥向来喜欢安静，来北国是为了看雪，住了许久，还是因为喜欢安静，素来是一个人，这番有沈公子常常陪在我表哥身边，看两位不拘小节的模样便晓得交情极其好，当真是好事一件。沈公子人中龙凤，又是性子如此好，我表哥的性子向来冷僻一些，有沈公子这般好友，却也不会孤独。”

　　慕家嫡女这番话说的其实有些僭越了，但她是一派大家小姐的模样，这番话若是旁人自然不敢随意开口，但到底她是慕家小姐，又是慕容陌身边名义上的表妹，其中关系复杂。这话说出来，反倒是奉承了那两位。

　　沈子夜便也觉得十分高兴，却说：“慕小姐说慕容性子冷僻，却只怕是不了解他。”

　　沈子夜这话，说的却是让慕家嫡女一愣，却笑了笑：“沈公子和我表哥是知己之情，婉清所经历甚少，许多事情的确看不透彻。但说起来，我慕容表哥的性子，的确是整个慕家都说古怪……”

　　慕婉清这般说那慕容陌，慕容陌却居然也不生气，笑着：“我和沈公子之间的交情，只怕不比你对六小姐。”

　　慕云裳心中一愣，这话题居然是扯到了自己身上。

　　先前她对慕容陌心中还满是好感，这番可是一点不剩下，但仔细说起来，这慕婉清特意带着自己来这，这慕容陌若是真的都不主动提起慕云裳，只怕那才是真真正正让慕云裳跌了面子的事情。毕竟，慕云裳现如今的价值，其实就是她在慕容陌心中的分量。

　　慕云裳只是个庶出的小姐，日后能给慕家带来什么，那才是最重要的。

　　慕婉清看慕容陌果然很快提起慕云裳，心中自然高兴，“方才表哥还在说认不出我身后之人……”

　　慕容陌这般性子，怎么高兴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了许多的幼女打趣，但这慕婉清语言中似乎并无恶意，反倒像是故意向着自己表示亲近的意思，便也只是笑了笑，一双眼朝着那慕云裳的方向看了去，“慕家在北国帝都祁阳城也是名门大家，怎么六小姐看了在下和在下身边这位沈公子却全然没有反应？”慕容陌这番话听起来像是责备，偏生语气中却居然带着宠溺。

　　这慕容陌的性子按照慕家嫡女说的冷僻其实也不算假，却居然语气中能带着宠溺。

　　一旁沈子夜却是早听闻慕容陌和那六小姐的事情，面上却是一片沉默。

　　这慕云裳他不是第一次见，这日再见，更觉得和那慕家嫡女的懂礼数和大方相比，实在是太过平平了。

　　其实沈子夜是早先就对慕容陌的想法着实猜不透。

　　都说慕容陌是南国亲王最为疼爱的儿子，又因为是嫡子，即便他身患残疾，但这一生注定该始终是那一般人无从比较的，若是心中还有些顾及才想着和慕家联姻，庶出也就罢了，毕竟慕容陌要的是妾而不是妻，除非他娶的是这眼前这位慕家嫡女，但沈子夜晓得，这是决然不可能的。

　　而这慕家的庶出小姐却其实哪里没有，这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也是快要到了及笄之年，相貌才学都不一般，沈子夜也是匆匆见过的，而这慕云裳虽然生的确实是个美人坯子，却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慕容陌这人虽然天生残疾，但是说了实话，若不是如此，这北郡凰南玉龙其实未必能和他比。

　　便是现在这慕容陌世残疾之身，不说他相貌非凡且才华横溢，单单看着地位身世，慕家想要攀上关系，还不是随便哪个庶出小姐任凭他挑选……可是他何必要选慕云裳这般平平的，还是个年不过十岁的幼女？

　　沈子夜笑着：“听说婉清小姐现在才不过十岁，还有五年才到及笄之年，却无论是长相还是表现都极其出众，听说还很是有才华，不如试着和我下一盘棋？”

　　慕婉清心中自然是高兴，自己虽然是慕家的嫡女，对方确实闻名北国的帝都十二公子，能和沈子夜下一棋，若是输了也不算什么，毕竟慕婉清才十岁罢了，若是赢了，说出去那可是不得了了。

　　慕婉清便自然是十分高兴，但真的说起来，心中也做不得十分稀罕，便还未开口。

　　谁知道沈子夜这么说，其实却不是真的说给慕婉清听的，他一双眼中着实没有善意朝着慕婉清身边站在一旁的慕云裳看去，“六小姐看上去，确实十分可爱，看模样，年龄似乎也是和婉清小姐一般，我方才只和婉清小姐那般说，怕六小姐心中不快，这样吧，不如六小姐和我下一棋我想，定然十分有趣。”

　　只怪这番慕云裳表现的的确不好，慕云裳看那沈子夜看自己的眼神，却也是立刻明白自己居然是被人轻看了。

　　站在一旁的慕婉清也是一愣，却看出那沈子夜其实是有意想要为难慕云裳，便想着为慕云裳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