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很快就过去，没有风没有雨，一切的一切，不断被火蛇吞噬着。倒了一地的尸体，落了一地的紫荆，迷了他的视线，乱了他的心。

　　甚是碍眼。除了那棵花开灿烂的紫荆树。一阵淡粉色的雷打在同样烂漫的落英上，落英缓缓散成舒畅怡人的清风，拂过他的眼前，触而不得的美景。

　　滚滚的天雷在紫荆的眼前一闪而过，没有谁能看清楚玉灵究竟如何挥舞那削铁如泥的剑，又究竟为何要如此杀人不眨眼，又究竟缘何蛇蝎心肠麻木不仁……只见那剑在风中一闪而过，待那些仙人终于看清那一丝阳光下的寒光，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快撤……”不知那具死尸在挺尸，惊慌失措地喊出这两个字，众弟子纷纷立起，如脚下插了翅一般做鸟兽飞身消失，留下他们那些断开两截的剑不停地在地上替他的欢呼。暗红的血迹在天空之中蜿蜒，为缤纷的柔柔的软软的彩云添了几分魅惑，不要命的逃命声传到很远又传回来，被淹没在他那锋利的剑刃下。死无全尸。

　　玉灵的眼前，只余一棵紫荆树，那些娇羞柔媚多姿的花儿盛开得太过好看，一朵落英悠然缓缓飘落他的手心，指尖的温柔触动了心。那冰冷的双眼里，多了几分温柔，渐渐地，就是几分清澈，终于温润如玉如星空的眼神，终于动了隐侧之心。

　　玉灵转身的一瞬间，背后那棵树突然间消失不见。恍恍惚惚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紫衣女子出现在玉灵眼前，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这么四目相对，久久地不动亦不语。

　　紫荆注视着面无表情的玉灵，他的眼神无故地太过温柔且温暖，而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却面如白纸。大概，自己是这里的最后一个神仙，不知为何全无惧意。

　　这个陌生人，似曾相识。那一瞬间，他和她都是这么想的。

　　紫荆在原地站了很久，与玉灵相对无言空寂寥，一把除魔剑直指她的胸口——他和她都忘了，原本是生死与共。后来，有他便没了她，有她便没了他。

　　“你是刚才那个紫荆花灵？你叫什么名字？”玉灵忽然反应过来，缓缓缩回手，不久前记忆里那棵开得格外灿烂的紫荆树，实在是讨他的喜欢。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孩子，或者紫荆……”紫荆夺过玉灵的剑，便想跑回府中去，不料手中的剑忽然就不见了，转过身一看，他笑得诡异。

　　“他们是不是你的师兄师姐？”玉灵笑了笑，声音冷下来，“那太好了，你现在就去通知你师父吧，告诉他，他只剩一个徒弟了。”

　　紫荆退后了几步，一头撞到玉柱上。这个孩子伸手摸摸头，委屈的泪水不由得涌上眼眶。玉灵愣了愣，觉得甚是有趣。

　　“我听说，神仙都是不会哭的，怎么就你会哭？”玉灵用剑锋挑起孩子的下巴，孩子被吓得什么也不敢说，无声的泪水滑落剑锋。

　　“孩子，不要哭了，快去给你师父通报喜事。”

　　玉灵看起来很开心，孩子想逃转过身，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玉灵悠悠说道：“我叫你去你就去，我叫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孩子想了想，低下头。玉灵急忙收回除魔剑，端详着这个哭得梨花带泪的孩子，确认剑锋没有伤到她的下巴，他也就放心了，却不知为何。

　　“孩子，你真可爱，哭起来可爱。”

　　玉灵缓缓走近孩子，孩子被吓得魂不附体，凄然的哭声在离恨天内回荡：“师父……师父……”

　　玉灵并不说话，走到孩子面前，把孩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发现她很像他听说过的天仙，而且这个天仙还是会哭的。

　　“好了，可爱的孩子，我们不哭了，把你的修为全部给我……”

　　玉灵轻轻拥抱孩子，让她的体温和修为传到自己身上，之后，他推了她一把，看着她摔到地上。

　　“你师父怎么会收了你这种傻徒弟？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凡间有种动物叫做师父？”——孩子再次想起这句话的时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时，他已成了她师父。

　　“没有……”孩子把头埋在柔柔的软软的彩云里哭泣，不小心触到一具尸体。孩子往后退了几步，又踩到一具尸体。这下，这个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玉灵转过身，孩子的哭声传到耳边。玉灵往前走了几步，仍然能听到她的哭声。就算他捂着耳朵，他仍然能听到那种声音，而他还不知道，那种温存的声音是从他自己的心里传来的。

　　玉灵伸出手拉了孩子一把，孩子不哭了，一滴泪水落到玉灵的肩膀上。玉灵皱起眉头问道：“孩子，难道你是水做的？怎么整天就知道哭？”

　　孩子不说话，任由玉灵抱着自己。他的除魔剑抵在她的腹部，而他的手在她身上到处游离，一朵紫色落英悠悠缓缓飘落他的手心，让他情不自禁抱紧她。

　　“我可爱的孩子，你哭起来真可爱。”玉灵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凝望怀中的女子，她在发抖，而他感觉今天的天气挺好的，偶尔缓缓飘过一朵柔柔的软软的彩云带来远方的热闹气息，他已经多年未踏足人间。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放开我……”孩子刚想说什么，忽然就说不话，感受到玉灵温热的嘴唇贴近自己的脸颊，慢慢吻去脸上的泪痕。

　　“孩子，我叫风离，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玉灵抱起孩子就要走，发觉孩子睁着好奇的眼睛望着自己。玉灵疑惑地问道：“你看什么？有什么这么好看？”

　　“我为什么要和你走？你要带我去人间么？我要去人间，师兄师姐总不肯带我下凡……”

　　孩子似乎很开心，完全忘记了地上的尸体，满脑子都是师兄师姐说过的：“人间很好玩的，我才不带你下凡……”

　　“你还是个孩子，当然不能让你随便乱走，万一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跟我走，我养你，带你去人间。”玉灵口上是这么说的，心里是这么想的，“这个孩子哭起来真可爱……”

　　孩子听了这话，伸手拥抱玉灵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说道：“那我们走，你带我去人间，我要去人间……”

　　玉灵停下脚步，直望着孩子。孩子感觉玉灵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怪，于是她也以热切而温暖的目光望向他。

　　孩子不小心揭开玉灵的衣袖，一道通红的伤疤映入她的眼帘。只见他的伤口由手腕蔓延开来，与地上的朵朵紫色落英如此相像，她却再没了那份赏花的兴致。望着这个一直在对自己逞强的男子，她顿时说不出话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在心里一闪而过。

　　身旁的空气，甚是悲凉。

　　“我没事……”玉灵勉强地说道，正想缩回手，却被孩子握住手。他的手，就那么与她那被风吹得微微皱起的手相扣着。

　　丝丝的温暖，通过她指尖的温柔传到他的心上。注视着她的双眸，他不太习惯这样的温暖，温暖得将要停止心跳。

　　从孩子的眼里，玉灵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的眼里，是他的头发，他的面具，他的眼神，他的衣领，这一个世界，全是他的影子。

　　还是有一种感觉，在驱使着玉灵缩回手，那是他独自在伏羲殿呆了太久，整天望着那不落的阳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很不适应这陌生的温暖。

　　若是不能长久，不如趁早死心。

　　“我就不放手，拉疼了你别怪我。”听着孩子这这无理取闹的话，玉灵反倒微微一笑，这种感觉，真好，像手心传来的温暖一样好。

　　“你笑起来好好看，眼睛会笑，眼睛好好看……”

　　孩子伸出手，替玉灵整理好衣袖，很调皮地伸出另一只手遮住玉灵的眼睛，努力模仿着他嘴角的恬淡而温和的微笑，他的清浅的笑意渐深，温柔了这一片萧瑟的落英中。

　　恍惚之间，玉灵感觉身后传来别样的温暖。玉灵转过神，一道光芒从远处而至，又很快消失不见。孩子想要握住这光芒，回头，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在握着他的左手。

　　这一瞬间，林中的风静止了，叶子还在沙沙地响着，她站在他的眼前，这一片原野，终于和他一起等到了春天的风景。

　　久久，玉灵回过神来，面对这个似乎刚才相识的女子，心觉尴尬，清楚自己的手是抽不回来了，却怎么又一样异样的感觉。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四周围却阳光明媚，昏昏沉沉之中，沦陷。

　　“你的手……是不是很疼？既然你受伤了，那我们迟点再去人间。”

　　玉灵并不说话，恢复了平常的眼神，冷且淡，以为孩子看不到自己藏于眼底的伤。

　　“是不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食物，来日方长我会还你的，你为什么不笑？你笑起来好好看。”

　　玉灵不知要怎么回答还提的话。孩子握起玉灵的手，慢慢地贴到了自己脸上，大概这样他就会暂时忘了手臂上的伤。

　　许久，玉灵清醒过来，放开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脱离那份温暖，独自转过身去。闭上眼，就看不到自己对自己的悔恨，和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是他看不见，地上的那个灰色的影子旁，多了另一个影子，那么的好看，仿佛是她用自己的心情给大地上了色，不只是五彩缤纷。

　　玉灵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反复几遍，孩子还站在自己在眼前。于是，玉灵转过身去，孩子也围着他转，仿佛小孩般等着他一起玩过家家，一句童言就是一辈子。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有如果。

　　“你受伤了……坐下来，我给你疗伤好不好？”

　　“不好……”轮不到玉灵把话说完，就被孩子拉着手就着几块石板坐了下来。那一瞬间，她的手触到他的后背，冰冷的地板也有了温度。

　　那一颗悬在地狱里许久的心，终于随着玉灵的身体而安定了下来，耗尽最后的力气躺在紫荆的手心里，被她当成了一块宝玉，纵使是狼心狗肺，不知为何在她看来也晶莹而剔透。

　　玉灵回过头，看了孩子一眼，却又马上把头转过来，真的不能再看了，再看……大概以后连自己的眼睛会怪自己，为什么不把她天真而无辜的眼神留下，她很像他听说过的天仙……

　　孩子伸出手，轻轻解开玉灵的衣领。玉灵错愕了好一会，任由孩子揭起自己的外套和衬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肩膀。

　　“你伤得好重……”孩子被吓到了，轻抚玉灵的肩膀，发觉他一直在望着自己，她脸红了，立即替他整理好衣服，运功给他疗伤。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玉灵突然回过身来，把孩子拥入怀中，抚着她的雅致长发，望着她不知所措的眼神，他的心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和她一样说不出口。

　　“风，你怎么了……”

　　孩子望着玉灵的眼睛，那黑色的眸子和粘土太过深不可测，没由来地恐慌，很想挣脱他的手，再看看四周围，却又不敢了，就那么任他抱着。

　　她不会想到，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就是一个小孩子，却比他们乖巧而温顺多了，以后，大概会很可爱的。

　　玉灵故意沉默着，看得孩子心慌意乱，彼此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感觉越来越不自然。

　　许久过后，天将要黑了，阵阵凉风吹过，拂起她的头发，垂在他的肩膀上，凌乱而好看，撩动他的心绪，不想放手。

　　若是这一念能成永恒，该是最美的风景。

　　孩子抬起头来，脑袋不小心撞到玉灵的胸口，和他的眼神碰撞的一瞬间，落日的余晖和她的影子映照到了他的眼里。璀璨耀眼的殷红轻柔夕阳无限好。

　　才发现，天气那么的晴朗，看不到边际的天空也蓝得可爱，所有的害怕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凝望着那绚烂的璀璨耀眼的殷红轻柔夕阳，和自己的影子，感受着他的心跳，这一刻，美到窒息。

　　他说不出自己有多贪恋她的青丝传来的顺柔，她也不知为何面具下他的眼神越加的温柔。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缓缓开口，说道：“你陪我看一天璀璨耀眼的殷红轻柔夕阳，我就少杀一个人，直至最后的黄昏……”

　　而孩子听到这话，激动地将要跳起来，要不是玉灵紧抱着孩子，也许她会对他一百八十度鞠躬。兴奋过后，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他，尝试着问道：“真的？真的呢？”

　　“就算我的话是假的，也由不得你选择……”

　　玉灵感觉双手不受自己的控制，把孩子抱得更紧了，虽然这样是有一点无赖，可是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很想握住天边的落日，和眼前的风景。

　　“凭什么由不得我选择？”

　　“那你说，你刚才凭什么缠着我不放？”

　　“我，我不知道……对了，你说过会陪我去人间的，我要去人间玩，人间很好玩的……”

　　“不然，你可以选择在我老了之后躺着离开。”玉灵开玩笑说道，看了一眼周围，马上把目光转回到孩子身上，放开了手。

　　趁着这机会，孩子站起来，瞭望远方，不过几个时辰，这里已经由仙境变成了另一种地狱，道不出萧瑟败落。

　　孩子看到伤心处时，一滴眼泪从眼角滑下，正滴落在玉灵的手上，就是他——本该是她的仇人，她该把他碎尸万段，也没忘记心里的计划，不知为何已经下不了手。也许是他早已看穿了她想杀自己，却也不知为何迟迟不走。他说过，会带她去人间。

　　也许是因为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阳光的气息，太过温暖，始终不曾放开她的手。天将要黑了，她需要阳光，而他看不清来时的路。

　　就这样，他和她都停了下来，留在了原地，面对着面，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直至从彼此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他不是看不到她眼角的泪光，更不是不知道她的泪水正落在自己的伤疤上，只感觉自己丧失了自我。这日落前的风格外寒，纵使他的名字里有个风字，他也不想让她着凉。

　　许久的寂静，过后，玉灵站了起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地披在孩子肩上。然后，他独自向着落日的方向走去，背影逐渐融化在金色的世界里，与她灰色的背影相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只是那一条道路，分明是与来时的路相反的，如果再也回不了头，庆幸她还在原地，目送他走远。

　　玉灵的黑色外套与孩子的淡紫素裙不太相衬，而她向来喜欢色彩斑斓。孩子感受到肩膀传来的沉重，不知为何心也变得越来越沉重，急忙向他跑去，大概两个人分担这份沉重会好一点。

　　“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带上我？你说过会带我去人间的……”

　　听着身后的呼喊，玉灵只是淡然一笑，回了两个字——“地狱。”——心想着反正自己戴着面具，谁也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他继续头也不回地走着，没料到她会追上来，再次握住他的手。

　　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的风花月是一种罪，这一条黄昏路太过光明而令人看不清方向，他想要挣脱她的手，她却不放手，他没了奈何。

　　那紧扣的十指，就像他披在她的肩上的外套般自然。忘了这一颗心，本该这黑色的外套一样，都是黑的。

　　直至，她伸出手握住璀璨耀眼的殷红轻柔夕阳，用阳光把他的心从里到外涂上一层光芒，开始是淡淡的玉色，接着是绚烂清丽的金黄色，最后是血一般的红色，微寒的黑夜一定还会再来，却与他们无关了。

　　“你说我是个孩子，我就是个孩子，我知道你是个大人，还是个大好人，不会丢下我这样小孩子，对吧？”

　　“不对……你放手……”

　　“你又瞎说了，告诉我，我们去哪里？你想去哪里？你说过要带我人间……”孩子环顾四周，满地的尸体不忍直视。于是她闭上眼睛，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看风景。

　　“在最该清醒的时候做梦是要付出一世代价的。”

　　“那以后你陪我做梦就行了呀。”孩子说罢，玉灵回过头，凝望着孩子，孩子顿时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他也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阳光下，他的双眸闪现出明亮的光芒，如风的清浅的笑意不曾停下，与蓝天白云构成一道绮丽的风景线。

　　大概只是幻觉吧，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面具，她心想道，大概这个男子的世界，也和自己一样，需要眼前这个不落的阳。

　　“说了就是说了，错了就是错了。”

　　“可是……我和你又不是很熟……”

　　“如果我说我要回去见女娲娘娘，回去接受惩罚，你是不是开心了？”

　　“是……不是……”孩子应道，在心里想了想，“你知道就好……”可是，可是，她不敢把剩下的话说出口，怕他的左手，他的五指迅速移至她的胸口，再慢慢慢慢往下移，右手环着她的腰间。

　　“你想多了，以后你陪我做梦。”玉灵笑道，目不转睛望着孩子，孩子脸红得像个苹果，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

　　她故意逃避着他热切而温柔的目光，注视那烂漫的落日。她也变得格外的天真烂漫，伸出手指着远方，开心之余没发觉自己握着的是他的手，淘气地说道：“我没有想太多，我就是想陪你看夕阳，你看太阳公公就要回家休息了，我们要去哪里？”

　　玉灵听着这些不知所以的话，注视着这个逻辑混乱的孩子，看不到自己嘴角的清浅的笑意如风，很庆幸她果然是要多天真就有多天真，才能说出那些让他也变得天真的话，真的很好听，至少是她从她嘴里说出的，清脆而甜美。

　　可是，那一片土地上，除了明亮的璀璨耀眼的殷红轻柔夕阳，还有些不可明说的沉寂的黑暗。满地的落英凌乱而凄凉，让孩子悲从心来，望了望身旁的人，紫荆幽幽地说道：“这离恨天，本来是没有黑夜的……”

　　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无言以对，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甚至在心底里怀疑起自己来……

　　玉灵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孩子，却终究无能为力。听到身后传来些细微的声音，玉灵用一只手遮住孩子的双眸，另一只手上还是那把剑，一滴一滴的血从剑锋滴落。她看不见，他那深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焦虑，和迷惘。

　　短暂的思索过后，玉灵挥挥衣袖，孩子的周围立即出现一圈灵罩，而他却独自站在悲凉的寒风中。天突然就黑了下来，沙石滚滚天雷地火。她听见，铁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孩子拨开玉灵的手，在这刺骨悲凉的寒风中，看见玉灵独自站在原地，刚才嘴角的清浅的笑意全无。孩子想不明白，玉灵为何要丢下护身的剑，他只是牵强地笑着，凝视着她的手心，没有力气再握起那熟悉的手。

　　剑锋很快就被沙石所掩埋，和玉灵的眼神一样褪去了光芒，一阵黑气快速地从他的身后袭来，而他还是执着独站于原地，为她挡住了所有的风沙。

　　“风……”还未等孩子反应过来，玉灵的眼神越来越暗淡。昏昏沉沉之中，玉灵感觉自己就要精疲力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倾斜，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

　　就在那么一瞬间，孩子冲出灵盾，俯下身握住玉灵的手，和他一起倒在了地上。所幸，她的手臂承住了他的头，他睡得像一个婴儿般安稳，决不去想入梦后的现实。

　　而她的身上，还是他的外套，可是他已经睡了过去，外面的风那么凉，他完全没有考虑到，若是自己也着凉了，她要怎么办？

　　漫长时光里旳无限温柔で，无限温柔里旳漫长时光，他未老去，她未白首，来日方长。

　　孩子好不容易从玉灵的身下抽出除魔剑，却无语凝噎，用手慢慢拂去剑上的尘土，抛向远方，看着那把剑往远处飞去，不知为何在空中闪现出一个八卦图的弧度。孩子心想着，大概玉灵看到了，会很高兴吧。

　　此时，天还是暗沉着，这沙石针内却没有了生死，空余一些冤魂凄厉的怨喊，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在空气中久久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