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闪过一幕幕场景，却都是她记忆中不曾有过的经历：一幕绾发的场景最是多，她在紫色妖冶的花海中，为那银发紫眸的男子盘发……
她将他挽发的紫金丝轻轻打开，细细梳展他的银发，然后才把他的长发束好——以至于有一日，他虚幻如斯的笑道：‘尘儿，你可要生生世世侍候着才好……不然，我便再不要盘发了。’
每当那时，她眼中有着迷蒙的水雾，似是懵懂着什么……仿佛是那春花悄然盛放时刻，瞬生瞬死。
直直的悬崖坠落，仿佛历经了千万年的岁月，寒凉入骨，无边孤寂——终于银光一闪，千逝指尖漾动柔和法力，法力笼罩着二人的身子，急速往崖上山洞飞去！
当千逝跪伏在洞口时，一口血已然迫不及待的吐出，他再也无力抱住清释——紧闭着双目，无声靠在她怀里，仿佛已经失去了生命！
这一刻，清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呼唤他，神情也不似凡间女子了——轻轻用手指抚过他那冰冷的脸：“千逝……”
同样的，她也如千逝昏迷之前一般，朝天空看了一眼……美丽的容颜却泛起很淡，很凉的笑，仿佛这宁寂一片的苍穹真有人一般！
回转头，天光便自她脸上照进来，突然，她抬手揽住千逝的腰……
她背起他，一步步朝山洞走去，最后一起沉沉的陷入锦榻软被中……
当她从晕眩中醒来，已经是日暮时分，风雨早已不再，山林染上淡淡斜晖，仍是一片宁寂。她侧头看去，只见洞内的光线黯淡，将千逝置于明暗之间，如同虚幻一般。
眉心隐隐作痛，她脑海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了！梦境与虚幻更迭间，忽有浓而妖的血腥气袅袅而来……
未待清释做出反应，那一团红艳妖气便明目张胆入到洞中来！那妖物看到千逝昏睡不醒，似是松了一口气：“清姑娘，你算是醒了……”
清释豁然回首，注目着她，下意识的挡在千逝身前——“你又想做什么？”
那妖物如水纹般圈圈荡漾，忙道：“清姑娘莫怕，小妖断无加害之意……你且放心！”
见清释满目戒备，女妖叹息一声：“清姑娘，小妖去而复返，便是为请罪而来！今日虽得罪水华上仙，但小妖也是受那妖道胁迫的……”
女妖反复无常，清释如何能信？想着妖怪先前那么猖狂，如今千逝重伤……她反倒恭敬有礼了，这算什么？定是诡计！
清释紧咬樱唇，就是不吭声，也不离开床榻——就是守着千逝！
“清姑娘，难道你不想救水华上仙么？”女妖的脸皮倒也厚，语带讨好道：“小妖真是诚心将功赎罪来的。”
“你有解药？”虽是将信将疑，清释却也忍不住开口！
“这……解药是没有！不过，小妖知道解毒的办法！”
“别过来！”清释一声厉喝，将一时忘情的女妖喝住！
女妖乖乖后退：“是是是！妖道已死，小妖断不会伤害二位了……”
“什么办法？”清释懒得和他废话，直截了当！
“姑娘莫急，小妖自会详细告知！只不过，只不过……”
见她吞吞吐吐，清释目光蓦然凛冽：“你到底要说什么？你有什么条件？”
女妖竟颤了一下，小声道：“小妖倒是没什么条件，就怕说了……姑娘不愿意相救呢！”
清释一声冷哼：“你只管说，别的……不用你管！不过，我可告诉你——千逝是神仙，神仙就是死了还是神仙！你若耍什么诡计，小心永世不得超生！”
这话一出，她自己也惊疑，为何这番话说得如此自然？是啊，既然他是神仙，我为何还会害怕他死呢？害怕他会永远昏迷不醒呢？
女妖自然不知清释的想法，听她那么说，禁不住语带讥诮：“姑娘这般想便错了！水华上仙虽与天庭渊源颇深……可他是仙灵妖身啊！还算不上真正的神仙呢？”
清释一愣！
女妖又轻笑道：“小妖还以为，他带你去九真山……是将你渡劫成功了呢！却原来，他什么都没告诉你么？”
“什么意思？”清释脑海一阵晕眩，似有一丝灵光要穿透眉心！
“清姑娘，其实你的前世，和水华上仙是一样呢！”女妖语带艳羡道：“你可知，你前世的生身父母是何人么”
这一刻，清释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妖以为她无所知，便继续道：“你的父亲，本是昆仑仙老之子！只不过，你的母亲不是神仙……而是下界花妖！三百年前，他们犯了天规才孕育了你！幸得明王大人插手，天界才不再追究的！”
清释撑着床榻的手微微颤抖：“明王……”
“对啊！你可是记起来了？”女妖因为一直笼罩在红雾中，任谁也看不清她，只听她急忙道：“这位水华上仙……便没你这番好运气了！我可听说，他的父亲也是一位天庭神仙呢！犯了天条之后，便被天界四重天磨去了记忆……于是，天庭便将罪孽都给了他母亲！你瞧，神仙多无情啊！其实做神仙也真无趣呢！”
清释不知女妖所言是真是假，只觉得身体冰冷刺骨：“你们这些妖魔，就知道诋毁神仙……”
“姑娘若不信，小妖也没办法！反正千百年前，小妖我都没出世呢！”女妖颇为无趣道：“不过，水华上仙的千年修为可不是假的！你想啊，他从一株白莲修炼到如今的境界……那要付诸多少艰辛啊！这一千年来，要忍受多少孤独，多少寂寞？不断的面对死亡，不断替人收尸……”
“你在说些什么？”清释话是对女妖说，可目光已经转向身后的人……
“清姑娘，你在上仙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难道就没发现，他经常出现在战场么？”女妖呵呵一声：“每当有惨烈的战争结束，那些所谓的英魂，自然深受鬼差喜欢……有些不好的，或许就沦为孤魂野鬼，连投胎的机会都没！这一千年来，他可渡了不少野鬼了，你看那战场附近的莲湖——那里有多少莲花，就有多少鬼魂！”
清释的身子突然抖了抖，抬头看着她：“莲湖里……是鬼魂？”
“自然是哪！水华上仙又不是什么纯粹的神仙……若是一般修道的人类，像他这般功德的早已位列仙班了！可是他呢，一千年了，还是妖身呢！这一切，倒也怪他的父母不好！”女妖讥诮道：“所以说，一旦他这样死了，他的魂魄也是成不了仙的……你知道么？”
“你有什么办法？”此刻的清释，目光坚定——他不能死！“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救他！”
“水华上仙所中的毒，乃是妖道一生修为所化——往日里，妖道都以这幻爪伤害那尘世中年轻女子……当那些女子无药可医时，他化作一个得道之人去救治！这时候，女子都会将他当做救命恩人，所以……”
清释一头雾水：“所以什么？”
“所以，妖道就能得到凡尘女子的精气啊！”女妖似怕她不懂，又加了一句道：“也就是说要解这毒……必须要阴阳和合！”
清释的懵懂，被这句话震醒了神志，她浑身一震：“你胡说！你胡说……”
女妖轻叹一声：“我说吧，就怕你不愿意……你看，真被我说中了！三四年了，你的性子还是没变呢？”
“你认识我……你到底是谁？为何藏头露尾？”
“自然是相熟的！不然，我做什么好心来帮你？”女妖欲言又止，也不甘示弱道：“你若不信，就等着他死吧！他千年修为毁于一旦，我看到时谁哭！你以为我愿意藏头露尾啊？还不是修为不到家，没有真身可现？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说被姥姥赶出来，就赶出来了！说起来，我对你也不是没恩情的……你在鬼魑教这几年，我也助你疗伤的！”
一阵噼里啪啦的话落，女妖又晃来晃去道：“我说呀，做神仙除了名声好听点，地位高尚点……真没什么好的！不能谈情，不能说爱，偏偏你又是个勾人的主……多个男人怕什么？”
清释俏脸一阵红白，怒斥道：“你……妖孽！难怪鬼淳说父亲性情大变了，原来是你在背地里蛊惑？”
女妖轻啐道：“清姑娘，你也不想想，若非我在背地里帮你……鬼淳寂岂能背叛他的主上？只有让他知道东陵傲的不好，才能让他怜惜你不是？说到底，你还得感激我呢！”
清释语塞，到底是被她的伶牙俐齿给镇住了！
女妖见她乖了些，哈哈道：“得了吧，反正东陵久渊已经死了！你就算再后悔，再想念他，也于事无补了！趁着明王大人有灵，在上面替你顶着，你这辈子就在人间，和你自己喜欢的人好好过吧！这是我等妖精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呢……”
清释仿佛如梦初醒般，迈下床榻朝女妖走去——她这样安静却凛冽的凝视，让女妖霎时被震慑到了！愕然的倒退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你不愿意……”
径直走到女妖面前，她凉凉一笑：“到底谁派你来的？明王究竟是谁……是谁？”
女妖背抵山洞石壁：“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我明知自然不会故问！”清释面色很冷：“你这个妖孽，凭什么说他死了？凭什么！”
看到她这样发怒，女妖似是胆怯了，小声的抖一抖道：“你是说东陵久渊吗？他，他本来就死了嘛，都死了一年……”
清释一手抓过去，却一抓便是空气，只能摇头道：“你又胡说八道！他明明没死……千逝会救他，他没死！”
女妖一边朝洞口退去，一边讥诮道：“怎么可能？他若不死，明王大人如何归位？明王渡过情劫……是多少妖灵所期盼的？”
有些东西，清释不想相信的！可是内心深处，她却无力否认！只见泪水融进了她的眸眶：“不，千逝不会骗人的！东陵久渊，东陵久渊……怎么会死？”
看到清释身子晃了晃，女妖终于在洞口停下来，怜悯道：“虽然，我不知明王大人为何要将你送给水华上仙，但是……我瞧他也对你也无恶意呢！”
“你说什么？”女妖这话，让她如梦初醒！
女妖又往洞外移去几寸，喏喏道：“实不相瞒，我之所以去而复返，告诉你办法，便是受须弥界尊者的吩咐……清姑娘，你此生只是一个人，还是认了吧！想想，天上地下，谁能忤逆明王呢？兴许，明王大人是寻求一个还人情的机会呢？”
“人情？”清释一声冷笑！
“是啊！在人界的日子，水华上仙毕竟助明王大人渡劫吧？如今上仙千年道行即毁，难道明王不该回报吗？你既然生是明王的，死也是明王的……替他还这份人情，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清释眼中蒙着的薄薄水雾：“还人情？”
女妖一声轻叹：“明王身为东陵久渊时，那么喜欢你……如今却要将你送给水华上仙，我原本也是稀奇的！不过除了你，确实没人适合呢！这男女之事，他有教过你吧……”
看到清释目光中锐气一凝，女妖干笑两声：“你别气恼……我不说就是了！你自己权衡着做吧！不过，我可好心再提醒你一句——明王大人，可是三界无所不知的明王……他想看的东西，一定会看到！”
“站住！”清释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团红雾冷道：“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只需回答我是与不是，别的无须多言！东陵久渊……真是明王？”
女妖一愣之下，先回答‘是’，又回答‘不是’！赶在清释发怒之前，她忙一口气道：“东陵久渊是明王大人，可是明王大人不是他！”
话音未落，她如乌云般消散弥尽，一洞的腥臭味也慢慢淡了……<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