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睁开眼睛的时候，许芙正躺在沙发上，身上只披了着一件薄薄的外套，一张小脸上黑眼圈很浓。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感觉好像又回到许芙小时候趴在她身上睡午觉的光景。

　　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外婆轻声喊了一声“草草”，声音听起来十分沙哑。

　　许芙瞬间从梦里醒过来，她揉一揉眼睛，指尖微凉，一时间又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

　　但再揉一揉，面前确实是外婆慈祥的笑容。许芙眼底一红，快步跑到她面前，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一瞬间，激动又开心参杂，许芙就涌动起一股想要落泪的冲动。

　　外婆抓住她的手，慈爱一笑，“草草，外婆又让你担心了。”

　　她摇摇头，甜甜一笑。

　　“我知道的，我倒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回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但我没有见到我的乖外孙女，死都不甘心。这一次看病，又花了不少钱吧？”

　　许芙抓住她的手，外婆手心的茧子磨着她，又将她磨出几粒眼泪出来，“外婆，别担心这些，我都处理好了，外婆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对我来说你比什么都要重要。”

　　外婆点点头，缓了缓气问：“上次你和我说你在学校参加艺术节，说有机会去巴黎学院。后来怎么样了？”

　　许芙避开她的眼睛，笑笑说：“那又那么简单就去呢，大家读书都好厉害的，我抢不过别人。”

　　外婆叹了一口气，却又安慰她：“没事啊，你在南阳已经是读书最好的了，以不是说还要赚钱供外婆在大房子里嘛，是家里没有用，草草那么优秀，如果当初你跟着你爷爷走，今天就不会这样了，那些你挣不来的名额，都是人家托了关系吧……”

　　许芙突然想起那些年，一开始她们一家三口是在a市生活的。爸爸、妈妈明明很优秀却被爷爷逼迫到断了在a市所有的生计。最苦的时候，学校组织去郊游，每个人要交五十块钱都交不起。

　　她红着脸去告诉老师，不去参加了，恰好被班里同学知道。放学后，一大帮同学就在放学路上一直唱着穷丫头死穷鬼，去不了郊游买不起零食。那个时候许芙好生气，虽然没有钱，可是她没偷又没有抢，就因为穷就要被这样欺负么。

　　最气愤的是不知那个同学带头用石头砸她，还笑嘻嘻说：“我们用石头砸这个穷丫头，看她还要不要每天假装弹钢琴装高雅，明明穷的要死嘛。”

　　“好呀好呀，我们比谁砸中的多，输的那个人买冰棍哦！”

　　“哈哈哈，那我先来，我先来。”

　　“啪嗒”一声，起初是一块两块，许芙将书包挡住脸，跑得飞快。但那些人却一直笑着叫着跟着她，根本没有力量去这些人对抗。

　　“她都不哭啊，我好想看穷丫头哭起来是怎么样的？”

　　“加赌注好了，谁先将她打哭，谁能得到我收集的玩具卡怎么样。”

　　许芙不明白，只是没有钱啊，没有钱就要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待遇么！

　　后来，初中部的许芷秋看到了，气得一手抓一个抓住了好几个人，几个小鬼见到高年级的人，早就一溜烟跑了，边跑还边说：“穷丫头，穷丫头……”许芷秋气到不行，抓着剩下的几个人说：“你告诉我，刚刚欺负我家小芙的是那几个人，你告诉我我就不把你带到老师面前，不说，我现在就带你去，叫老师开除你。”

　　低年级小孩子不禁吓。哆哆嗦嗦将几个名字都写了出来。

　　许芷秋扶起摔倒在地上的许芙，用创口贴贴住她受伤的地方。想了想又拿出自己漂亮的粉色钱包，将两张红色的纸币给她。

　　许芙摇摇头，“小姑，谢谢你。”

　　许芷秋揉揉她的头发：“拿着吧，小姑零花钱可多了，把钱拿好，快回家去。小姑替你去收拾那群兔崽子去，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你。”说完话就气冲冲走了。

　　再后来那些同学真的就没有再敢欺负她，可她也跟着父母去了b市，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她想过，如果跟着爷爷也许和小姑一样又好看的皮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她爱爸爸妈妈和外婆啊，她怎么舍得离开。

　　许芙说：“外婆，哪有你说的那么过分，现在都要用实力说话的。再说外婆会给我织毛衣啊，爷爷才不会。”

　　外婆笑了笑，“乖囡囡。”

　　许芙点点头，趴在她身上，“外婆，我比谁都要乖，所以你快点好起来吧。”

　　许芙走过长长的医院走廊去打热水，主治医生看到许芙，招呼她过来。

　　“你外婆已经醒来了，说明手术很成功。但是因为你外婆年纪有些大，可能会开一些进口的药物来维持生命。”

　　许芙闻言，脸白了几分，咬着唇问：“很贵么？”

　　主治大夫点点头，却笑着说：“这种药是挺贵的，但秦医生已经把钱都支付了，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和你说一下，这种药效果虽然很好，却又一些副作用，比方用多了，慢慢眼睛就看不见了。”

　　许芙脑袋有些昏沉，连带着肩膀都颤了颤，半响才抬起头强撑起几分笑意：“谢谢大夫。”

　　大夫说：“不客气。许小姐，你不必如果悲观，这个手术能成功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人老了眼睛本来就会变花，其实没有什么的。”

　　许芙点点头，还是冲他笑笑说谢谢。

　　大夫走后，许芙站在走廊，好半天没有挪动脚步。秦昊阳付了医疗费就代表着是顾城安的意思。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欠了他那么多。

　　他以前开玩笑说，“那你就一直帮我做饭洗衣服，抵偿你欠我的咯。”如今想起来，那么高的医疗费，即便是做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吧。

　　许芙想了想，拿出手机和顾城安打电话，这一次终于不再是移动那熟悉的女音。等了几分钟，那头响起了顾城安一贯清淡的嗓音：“小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