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曦轻声细语的将坤宁宫发生的事情，说给英昭仪听，生怕吓坏了一旁玩耍的宛瑶。

　　英昭仪听后，捂着心口道：“我先前听着动静不对，吓的不得了，想让宫女将宛瑶的衣物收起来，带着她跑，可想了想，哪里又跑不掉，索性便不收拾了。

　　我这景阳宫离着坤宁宫最远，还听到了喊杀声，闻到了血腥味，你当时就在坤宁宫，怕是被吓得不轻吧？”

　　凌曦含笑摇了摇头道：“我算是半个大夫，血腥之事，算不得什么，更何况，我原是想要了德嫔的命，良妃都被我的心狠手辣吓死了。”

　　英昭仪不屑的撇了撇嘴：“德嫔是罪有应得，我若是在坤宁宫，也会要了她的命，枉皇贵妃待她那样好，若不是皇贵妃，永和宫哪儿是她能住的地方？”

　　英昭仪说完，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如今夏家倒了，这东楚总算是皇上的了，咱们的日子，总归是好过些。

　　夏氏没有迁出坤宁宫，就证明皇上没有立后的打算，只要没有中宫之后，就算良妃有暂代中宫之权，也不能随意处置了人。

　　再者，她才上位，怕是很是大度贤惠一阵，我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跟她要些吃穿用度才成。”

　　凌曦莞尔一笑，英昭仪一直看不惯良妃的装。

　　两人正说着话，却是英昭仪的大宫女芭蕉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凌婕妤不是外人。”英昭仪将宛瑶交给嬷嬷，理了理衣襟说道。

　　芭蕉道：“回娘娘，内务府开始收拾钟粹宫，连墙壁都要重新粉刷。”

　　若只是普通收拾也就罢了，连墙壁都要粉刷，那就不是小事了。

　　英昭仪想了想道：“想来是要选秀了吧，夏氏这三年都没有给皇上选秀，夏氏这一倒，太后怕是立刻就要筹办起来了。”

　　英昭仪笑着拍了拍凌曦的手道：“我是不指望什么，皇上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皇上，我守着宛瑶，皇上好好养着我，就成了，倒是凌妹妹，你要在选秀前，抓紧了机会才是。”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不喜欢皇上的，怕也只有英昭仪了。

　　凌曦笑笑，问芭蕉道：“旁的殿宇收拾了吗？还是只收拾了钟粹宫？”

　　凌曦记着，当初程子谦想要给熙宁一个妃位，让她住在钟粹宫的，只是那时候还没来得及收拾，熙宁就出了事。

　　芭蕉拧了拧眉道：“只收拾了钟粹宫，奴婢偷偷瞧着，规格最少也是正二品妃位的规制。”

　　凌曦与英昭仪对视一眼，就听得英昭仪笑着说道：“这是要进贵人了啊，也不知道谁有这样的造化。”

　　有个答案呼之欲出，让凌曦再也坐不住。

　　“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好到处走动，便先回去了，等明个儿得空，英姐姐带了宛瑶去碧云居玩，我那里凉爽些。”凌曦起身告辞。

　　英昭仪也不留她：“你回吧，我等着宛瑶睡下，还要去宝相阁瞧瞧淑太妃，她今个儿请了先皇灵位，慈宁宫那边怕是又要念叨。”

　　淑太妃是太后的姐姐，但这两姐妹间，却是隔了一道鸿沟，两人谁瞧谁也不顺眼。

　　“恩。”

　　凌曦出了景阳宫，沿着幽长的宫道，缓步而行。

　　景阳宫的一株杏树从宫墙里伸了枝丫出来，徐徐落下残破的花瓣，有几朵落在凌曦的衣襟上。

　　凌曦恍若未觉，轻声问荣宝：“是谁？”

　　荣宝咬紧了唇，不说话，也是气得狠了。

　　凌曦苦涩一笑，反倒不问了：“我知道了。”

　　程子谦直到二更天，才将夏家的事情处理妥当。

　　正如刘彦庆所料，程子谦说是出来散步，缓步而行，却是奔着碧云居方向而去。

　　在皇上心里，凌婕妤自是不同的，如今看来，怕是才晋封的良妃也敌不过。

　　但，显然，凌婕妤并不是这样想的。

　　荣宝杵在门前，道：“皇上，我家小主已经睡下了。”

　　刘彦庆瞪眼，就算是睡下了，也得起身接驾，再不济，也能将皇上请进去坐着，守在门口做门神算什么？

　　程子谦凛眉，从容问道：“莫不是今日，在坤宁宫受到惊吓，身子不适？”

　　荣宝板着脸回道：“我家小主不惧惊吓。”

　　却不说，是不是身子不适。

　　程子谦默然，但面上的温和渐渐化为冰冷。

　　刘彦庆拿起拂尘，敲了荣宝脑袋：“你胆儿肥了，竟敢阻拦皇上？”

　　给皇上撂脸子，就是荣宝是承乾宫掌事太监的时候，也没这么干过，这是魔怔了吧。

　　荣宝揉了揉头，冷冰冰的说道：“皇上不是要迎娶安蓉郡主了吗？这后宫也不是只有我们小主一个，是西齐妃嫔了，皇上用不着来此惺惺作态。”

　　“大胆！”这话实在无礼，刘彦庆生怕程子谦一个动怒，荣宝扥的脑袋就没了。

　　刘彦庆偷偷的打量了一眼程子谦的脸色，急急骂道：“荣宝，你就是替皇贵妃委屈，也不能这么无礼的与皇上说话，你嫌命长了吗？”

　　但愿搬出皇贵妃来，皇上能消气吧。

　　皇上也不想娶安蓉郡主啊，可婚书都有了，皇上能有什么法子？

　　才解决了摄政王，这东楚的政局还不稳呢，这个时候跟西齐闹幺蛾子，那不是想要覆国吗？

　　荣宝红了眼睛，盯着程子谦道：“皇上曾在西齐住过十来年，定然知道皇贵妃与安蓉郡主不睦。如今皇贵妃没了，皇上要娶安蓉郡主回来，取代皇贵妃的位置，奴才替皇贵妃寒心！”

　　程子谦沉默不语，隔着碧绿的大门，看着碧云居正殿方向。

　　她，这是替熙和发脾气吗？

　　荣宝梗着脖子道：“当年在西齐，安蓉郡主使坏，将皇贵妃骗去荒园子，推进枯井里，皇贵妃在里头饿了三天三夜，要不是奴才无意中寻了过去，皇贵妃就死在那里头了。”

　　荣宝想到当时他爬到井底，看到熙和的样子，眼眶愈发的红，若是他去的晚一步，也就没有然后了。

　　荣宝掩去泪意：“现在皇上要娶安蓉郡主，皇贵妃便是活了，也得气死过去！”

　　程子谦的神色在宫灯的掩映下，看不真切。

　　他当然知道那件事，那时候西齐宫里疯了一样的找熙和，可谁也找不到。

　　是他找到了那个枯井，但他身份尴尬，不能施救，被人发现，是他找到的熙和，怕是要诬陷是他推了熙和下去，所以他用计将荣宝引了过去。

　　她若是知道自己要迎娶安蓉，怕是真的要气死吧。

　　那么，可不可以气活？

　　若是能气活过来，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