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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复活

  

  江随泊看戏般抱剑立在一侧,将眼前的一幕尽收眼底,微风吹拂着他的长发,他的衣摆也跟着风轻轻晃动。

  当薛滟滟三言两语就将秦家两个地级镖师说服,不知为何,他的心底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拂了一下。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筹谋。

  他自穿来时就会了隐忍,羽翼未丰之时惯会藏拙,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软弱可欺,也因此,他若想要什么东西都不会明着表示,而是暗暗夺取。

  天不予,吾自取,这是他的信条。

  像见不得光的阴沟老鼠,一个人坚定的禹禹独行,不会有人理解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理解。

  可薛滟滟在光明下为他争取,他冷淡的眼底难得闪现出一丝茫然的情绪。

  其实有人帮他的感觉并不坏。

  即便他心知她帮他只是为了活下去。

  ……

  薛滟滟将书中江易之死因的真相卖给了秦家的两位镖师,他们同意回去上报族老,然后约定巳时带人来江家查案和公证。

  目送秦氏兄弟的离去,终于,满地尸体的大街上只剩薛滟滟和江随泊。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么?”他直勾勾的看着她,声音里宛如淬了冰。

  “我只是做我分内的事罢了。”薛滟滟垂睫道:“我说过,我愿意归顺你,只要我活着,我也绝不会害你。”

  “那你给秦薄司递的镖是怎么回事?”江随泊笑得冷冽,“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我?”

  薛滟滟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知道了。

  江随泊的情报组织神通广大,这世上能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但是知道也没办法阻止。

  毕竟薛滟滟同样知道江随泊的秘密,知道目前的他对付不了秦家。

  她的全知既是她能在他手里活下去的条件,也是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原因。

  但至少,现在的他终究不是书中后期时,那个执掌三界,翻云覆雨的惊世魔尊,她还能苟一段时间。

  薛滟滟咬牙笑道:“那也是我死后的事了不是吗?

  那个镖我加了本命封印,我死了,你的秘密才会公之于众,所以,我活着的时候我依然全心全意为魔君效忠,并不冲突。”

  “你在耍我?钻空子?嗯?”

  “不敢。”她依旧低眉顺眼,让人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江随泊:“……”

  江随泊:“不能死?呵,可让人生不如死的方法太多了。”

  他忽然走近她,挑起她的一绺长发,放在鼻息间好奇的嗅了嗅,

  从之前就发现了,她的身上有种淡淡的幽香,像是夹杂着雨水味道的月季香,那种复杂甘冽的尾调,让人很想亲近。

  他挨得太近了,鼻息喷薄间,薛滟滟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结果踩到地面的断肢,脚底嘎嘣一下,挺响,却也让她差点摔个大逼斗,可她真的要跌落在地时,他拽住了她的手。

  他那样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可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尽是刻薄的揶揄。

  这眼神真刺眼啊,薛滟滟咬了咬唇,到底也是有些血气的21世纪新青年,怎么受得了魔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于是她有些不计后果道:“你非要逼我与你为敌吗?你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这就是堂堂魔尊的肚量?只会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到底是多疑还是有病啊!!”

  “……”

  江随泊有些意外她的话,好像之前二人都是在互相伪装和试探,只有现在她才是真实的,说出了她心里的话。

  他嘴角勾出一抹瘆人的蔑笑。

  不知为何,眼前的女子时而贪生怕死讨好迎合,时而聪慧果决甚至胆大妄为的矛盾感,让她在他的脑子里逐渐鲜活生动起来。

  上一次能做到如此的,还是他早死的便宜父亲。

  江随泊很久都没说话。

  此时他的手还拉着她,触感细腻柔软,红色的大袖顺着她倾斜的皓腕滑脱,露出了胳膊上逐渐蔓延的妖异纹路,共潮生。

  这是他亲手种下的毒。

  江随泊不免想到,她那么怕死又软弱,毒发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子?

  江随泊愣神间,薛滟滟也看到了自己胳膊上的印记,又想起印记蔓延的后果,有种即将被凌迟的恐惧。

  到底还是怕死的,她的勇气如泄气的皮球很快干瘪下来。

  她似是服软:“你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放过我的,那我只能为你做点什么,才能让我还活着的时候过得好点了……”

  说到这里,薛滟滟自暴自弃的反抓住他的手,在暗巷的满地尸体中站稳身子,而后不由分说,抓一把他的衣袖就开始抹眼泪。

  她真的好想回去。

  哪怕继续回到傻批的公司给老板压榨,但下班后就可以躺在自己的小窝里看剧刷小说撸猫,日子简单、平静,但幸福。

  而不是从头到尾的刀尖舔血与算计。

  好累。

  “哭什么。”江随泊啧了一声,忽然开口,任由自己的衣袖被她的泪水浸湿。

  江随泊的衣袖是干爽的好闻的,这很奇怪,连观战的薛滟滟都被波及到身上都是猩红血污,而他的衣服却已经纤尘不染,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他用了净尘术?这么着急的?

  她有些怀疑这老魔有着书中没有提及的洁癖。

  可他若当真有洁癖,又为何愿意把衣袖借给她擦泪?

  ……

  江随泊看了一会薛滟滟,忽而道:“到底是和我从一个地方来的,总比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有趣的多。”

  薛滟滟一怔,惊讶的望着他,晨风吹起他凌乱的发丝,他淡淡然垂眸与她对视,幽光隐隐的一双凤眸萦满了危险与硝烟,一袭的红衣与他苍白的肌肤相映衬,极致的反差让眼前的青年看上去越发似妖似仙。

  这个男人真好看啊,哪怕下一秒她就会死在他面前她也要这样说,世上真有那种人,即使作恶多端,即使罪该万死,却还是好看到让人甘心赴死。

  这就是颜值即正义吗?

  薛滟滟曾经不能理解,现在却理解的很透彻。

  不过对于薛滟滟这种人来说,理解是一回事,实践是一回事,说到底她还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没有人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所以某种程度上而言,她和江随泊其实是同一类人。

  “走吧,夫人。”

  “啊?”

  “不是说了要一起逼宫?”江随泊将她上滑的衣袖轻轻拉了下来,动作温柔,还替她把衣服上的褶皱仔仔细细的掸平,那样子,就好像是真正的丈夫在为她的妻子拾掇衣裳。

  “是啊,我还有这点利用价值呢……”薛滟滟说得苍凉,但心中关于逃亡关于憎恨的种子却越来越深。

  江家。

  江玉清的死让整个江家陷入一片混乱。

  江寰宇显然无法遭受这种打击,他勃然大怒,原本红润的脸庞不自觉间灰暗了一些,整个人衰老了许多,恹恹的模样,让江家上下看到的人都明白,这次的打击,对这位江家的掌舵人,是何等沉重的一击,

  毕竟,任何一个父亲都接受不了好不容易养大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能保持平静。

  特别是他头疼的兄长的儿子死了,再也不会有人夺江家的基业了,可现在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年过数百的江寰宇骨子发凉。

  “是谁!究竟是谁杀了我儿!”江寰宇撕心裂肺的怒斥声响彻江府,周身灵气炸开,十分骇人。

  江玉清的母亲江宁氏已经完全崩溃了,她近乎麻木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儿子熄灭的魂灯,早就派遣了不少人去调查儿子的死因,誓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江家的红装片刻间便被拆除换上了素缟,单单此前江随泊的死是无法那么快江家红装变白装的。

  毕竟这次死的可是江寰宇的亲儿子!

  但就在江家还在发疯了一般找凶手时,薛滟滟已然和当事人达到了江家。

  此时江家还并不知道江随泊是凶手,只是对江随泊的死而复生感到惊奇。

  二人一路走来,江家围观的子弟越来越多,四周传来细碎的讨论声,望着他们的眼神既惊且骇。

  但他们却视若无睹,甚至神态坦然,二人依旧身着红装,就像真正的新婚夫妇一般浓情蜜意,携手走在江府宅院内,旁若无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给公婆请安去。

  薛滟滟先和姚甲长老碰头了。

  姚甲也早得到姚清欢的命令,对薛滟滟的目的早有准备,只是,当这老头看到薛滟滟身边的江随泊时还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他的反应和死前的江玉清如出一辙,都是手指着江随泊,白色的胡须都跟着颤抖,他诧异说:“你……你不是死了吗?”

  然后他又指指薛滟滟,差一点脱口而出,你不是按照姚清欢的命令把江随泊杀了吗?怎么现在江随泊非但活得好好的,而你两又一副伉俪情深的样子?

  姚甲活了三百年,现在也隐约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这件事我稍后会和我姐姐解释。”薛滟滟道:“但是长老您没发现吗?江家要变天了。”

  “你什么意思?”

  “江玉清是江随泊杀的。”

  “嘶……”饶是见过大世面,姚甲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一旁神色凛然、默不作声的江随泊,实在很难想象他有这种本事。

  但他不相信也没办法了,姚清欢的命令已经发出,他现在需要组织在隐月城的姚家人,支持薛滟滟分家,其他事,也只得延后,毕竟姚清欢作为姚家最受宠的大小姐,话语权仅在姚家家主姚易销之下。

  而他们这样注定要为家族奉献一生来换取修行资源的家老,最忌讳的就是多问。

  这样与姚甲碰头后,又换了江随泊带薛滟滟去见了他的人,

  他父亲的旧部。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对薛滟滟而言已经没有秘密可言,所以他当着她的面用暗号召出他在江家潜藏的人马时几乎毫不避讳。

  但这份信任是有代价的,薛滟滟宁可不要,宁可自己不知道。

  江随泊与其父旧部的联络过程也是异常顺利。

  薛滟滟在一旁看着江随泊集结那些人的时候就在想一件事:

  如果说江随泊在江家还是有人暗中支持、保护他的,那他发动那场灭城之灾时,又怎么忍心害死那些曾帮助他的人呢?

  薛滟滟随即轻嗤了一声,他当然忍心,毕竟这个魔头根本没有心。

  她那样帮他,他都能在自己身上种下如此恶毒的蛊毒,那么那些支持他的旧部,更加是利用完就丢的耗材了。

  而此时薛、江二人的动作果然引来了江寰宇一系的注意。

  江寰宇眼皮一跳,不敢相信江随泊还活着。

  可江玉清却死了。

  他隐隐猜到什么,气到浑身发抖,胸腔剧烈起伏。

  巳时,日头渐盛。

  江寰宇手持本命武器,九龙神火锏,领着族中精锐,严阵以待,不多时,他终于等到了江随泊。

  还有他带来的三方势力。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孱弱的孤家寡人。

  江寰宇甚至从现在的江随泊身上看到了昔日兄长的影子。

  空旷的大殿内外,两方几乎呈对峙之势。

  为此,江寰宇气息一窒,怒气更盛:

  “畜生啊!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弟弟是不是你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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