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馆门口的时候，外面聚集了很多人，清一色的黑西装白衬衣，分明是一票道上兄弟。

　　街边的车子停了整整一排，打头的，就是那辆爆了胎的大红色跑车，看来，是仇家找上门了。

　　吕乐老远就停住了脚步，点上一根烟默默观察眼前的情形。人都聚在这儿，还没见到老牛的影子，他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狠狠抽了一口，然后把烟踩灭了，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旅馆里。

　　前台旁边也围满了人，收银的姑娘都快被吓哭了，经理正在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地冲那些人解释：

　　“你们要找的人我真不知道是哪个，怎么给你交出来？再说他也不一定就住在我们这里……”

　　一个小寸头上来就揪住了经理的衣领：“一高一矮，说话北方口音。我们有兄弟看到他们就住进了这里，交不出人，你这店就别想再开下去！”

　　经理看样子吓得不轻，小腿肚子哆嗦个不停：“行行行，你们自己去找，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总可以了吧。”

　　可恨的是，吕乐也不知道老牛住在哪个房间里，一定要先于这些道上兄弟找到他才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跟他们硬碰硬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当他从人群里挤过去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有人叫了一声：“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看来那富二代手眼通天有钱有势的名头倒不是盖的，自己与老牛在咖啡厅与他起冲突的事，一定有人给这些道上兄弟提供了信息。现在他们只是觉得可疑，还不能确定吕乐就是要找的人其中之一。

　　吕乐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嗨住店黎噶。”

　　以前没少和崔志高打交道，粤语多少也会整两句。

　　说完掉头就迈上了楼梯，那些人一听这四不像的广东话，倒还真就放松了警惕，没有继续纠缠下去。

　　老牛的房间虽不知道是哪个，但找他也不是件难事。他是那种吃饱了一挨着床就能睡着的人，睡觉自然免不了发出他那滚雷似的招牌呼噜声。

　　上到三楼的时候，老远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吕乐一路小跑走到门前，“哐当”一脚就把门踹开了，然后挪过衣柜将门死死抵住。

　　老牛被这一脚直接从梦里给吓醒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着大眼珠子吃惊地盯着吕乐，他赶紧把手指竖在唇间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轻轻走到床边对他说：

　　“咱们被包围了……”

　　老牛看样子是睡晕了，哈欠连天地问道：“是那富二代的人？”

　　吕乐点点头，轻轻拉开窗户，三楼到地面也有些距离，贸然跳下去运气好最多崴个脚，运气不好也能嗝屁。

　　好在两人有长绳有软梯，当他刚把绳子固定好，就听到走廊上响起了一串急促地脚步声。

　　显然，踹门的声音也惊动了那些道上兄弟。

　　“老牛，你快下，我断后！”

　　老牛却懒洋洋地说道：“哥你怕什么，跟他干就是了！”

　　吕乐急火攻心，差点就要拿脚踢他了：“你以为这是三百年前么？现在是法治社会，咱们打人砸车本来就有错在先，现在还要聚众斗殴么？你别废话赶紧给我下！”

　　老牛这才从被窝里钻出来，顺着绳子就从窗口爬了下去，吕乐紧随其后，脚还没落地，就听到楼上衣柜被推倒的声音。

　　正在庆幸突出重围的时候，打身后的绿化带里冲出来几十个警察，个个举着橡皮棍，围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一通棍打脚踢，老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吕乐愣是一再冲他摇头示意不要冲动做傻事。

　　这么丁点儿力气对他俩来说就跟挠痒似的，只不过心里憋屈。那群警察也不敢下狠手，打了一阵见没有反抗就给他俩上了铐子塞进了车里。

　　车子没有驶向派出所，而是直接开到了郊外的拘留所，狱警没有审讯就给他俩开具了拘留证明，当时就关进了号子里。

　　那是一间教室大小的屋子，里头有一张十多米长的通铺，尽头是个连门都没有的卫生间，墙上一扇差不多老鼠洞大小的窗户，除此之外，就是十三个剃光头穿黄背心的犯人。

　　奇怪的是，十三个人里有八个坐在地上，每人面前放着一个木箱子，不知在拣些什么玩意，铺上四个人正在打扑克，一个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不用说，这五个不干活的一定是牢头狱霸那个级别的人物了。

　　狱警将吕乐和老牛送进来之后，特地把那个看打牌的人叫到门口，神秘兮兮地嘱咐了一番，这才锁门离开。

　　吕乐当时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又没有做声。

　　老牛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能随遇而安，进了号子也跟没事儿似的，跑到人家跟前蹲下来问道：

　　“你们在这一堆猪毛里头找啥呢？臭哄哄的。”

　　那人回答的时候头都没敢抬一下，手里的活计也一直都没停：“把白色和黑色的猪毛分开。”

　　老牛当时就乐了：“是不是那些警察怕你们闷得慌啊，特地弄这些无聊玩意儿来打发时间？”

　　“这都是军工产品，给飞机大炮上油漆不都得用这猪毛做的刷子么……”

　　吕乐却没有老牛那样没心没肺的境界，眼前这情形，分明是被人家给摆了一道，而且，噩梦似乎才刚刚开始。

　　这时，正打牌的几个人也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冷冷地说道：“好好学着点，进这儿来的每个人都要干活！”

　　老牛特别不长眼地反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咋不干活呢？”

　　那人冷笑着说道：“哥刚进号子的时候刷了半年厕所，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还没混到哥这个水平。”

　　正在干活的人都特别吃惊地抬头看了老牛一眼，心想要搁平时新人这么问的话，早就是一顿暴揍了，今个这小胖子怎么这么好命？

　　吕乐知道，一定是刚刚那狱警嘱咐了什么，到底是说咱们有些本事最好不要招惹，还是说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整他俩一回，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