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坟前迷雾

　　俊文扑通一声跪在了妻子的面前泪如雨下：

　　“贞！我们走吧！”

　　他双手颤抖着慢慢地拿过了妻子捧在手里的手帕，白色的手帕已被两人的鲜血浸成了红色。

　　妻子不停地在流泪！

　　丈夫语不成声：

　　“贞……等我们回家安顿好，就把他们接回家。”

　　妻子太累了，已哭了几个时辰，此时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身子一歪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俊文抱了抱妻子，把手帕放进了妻子的口袋，双手轻轻地拍打着妻子：“好好休息一会吧！”

　　没有人对亲人的离去而不会悲痛欲绝！更何况失去的是她唯一亲人——她的亲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俊文隐隐听到妻子好像在梦中呓语：

　　“多么想去陪哥啊……！”

　　他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到了妻子的头上：

　　“别说傻话了！”他哽咽着。“回家一安顿好，我就来接他们回家！”

　　“可惜……可惜再也看不到了！”

　　俊文轻轻按了下妻子口袋，刚要开口说什么，妻子有气无力的又哽咽道：

　　“早知这么乱，当初我就不该那么固执要哥来了！若是不来这里……为什么？为什么？到……到底是为什么？”

　　“胡……胡说什么！”

　　“既然已有凤姐姐！为什么还要守约去见她？若是不去……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那……那该多好啊！”

　　“哥只是去见她，谁能想到会这样！”说着，丈夫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又道：

　　“你看！黄山岗多美！树木花草被风儿摇动的不停地吟唱，树上的鸟儿更是在喜戏歌唱！还有眼前的那条小溪，相信溪水中的鱼儿也在自由自在舞动着它那丰满的身躯，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其实你并不知道，它们这全是在欢送哥能进入到天国的极乐世界啊！有它们陪伴在这风水宝地！他们哥俩在这里一定很开心！”

　　妻子仰起脸痴呆呆地望着丈夫！唯有她那长长的睫毛就像蜻蜓的双翅上下快速不停地在抖动！

　　他的心猛地就像被针刺了一下，感到妻子就像在担心着什么：

　　“放心吧！哥会看到我们幸福的！”妻子的头在怀里轻轻地动了一下！

　　他双手架起了妻子：“我们走吧！”

　　淑贞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头的向前走去。

　　“走吧！别回头看了！”丈夫的声音几乎连自己都听不到。

　　淑贞抬眼看了一眼丈夫，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算了！此仇只盼苍天长眼了！”说完，迈步向城走去！

　　丈夫惊恐万分，结结巴巴道：

　　“他……他们都已死了！”

　　妻子突然声嘶力竭的吼道：

　　“可他们的阴魂还在！”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妻子如此生气，满脸惊慌之色：

　　“那……那……？”他支吾着，“就让他们哥俩留在这里，亲眼看着他们下地狱！”

　　妻子向他肩上一靠：

　　“会的！会的！我们走吧！”说完，把脸一仰，怔怔地望着丈夫！

　　“怎么了？”丈夫又担心的问道！

　　“小凤姐……！小凤姐姐呢？她怎么不在？”

　　丈夫先是一愣，接着道：

　　“她已走三四个时辰！你难道忘了？”

　　妻子如梦初醒，有气无力地叹道：

　　“如果……如果她同哥有……有孩子那该多好！”

　　俊文脱口而出：

　　“那怎么可能！”

　　“可他们已在一起……！”妻子戛然而止，突然使劲摇着头：“不，不！这万不能！她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去找一个比哥还爱她的人！”

　　丈夫心里突感一阵舒畅：

　　“这么想就对了！像小凤姐那么好的人，如果老天爷都不保佑她的话，那它当的也太不称职了！我相信哥在那边也一定正如你所盼！”

　　呜……呜……火车汽笛响起。

　　两人坐上了回泰安的火车。

　　在经过老家蒙山镇时，两人买上了些水果和冥钱等用品，然后坐上了去莫家庄的黄包车。

　　由于一连几天两人都没有睡上个安稳觉，一上黄包车，淑贞就倒进丈夫怀里进入了梦乡。没过一会，俊文也闭上了双眼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猛地，黄包车一阵剧烈的颠簸，俊文睁眼一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不太高的土山，山上并没有树木，而是豆腐块一样的良田！他猜测那一定就是莫家庄村前的灵山。

　　他一颗不安的心就像一下落到了地上：

　　“总算到家了！”

　　他低头见妻子好像还在酣睡中。心想：“还是让她多睡会儿吧！”

　　然而，等黄包车一到山脚下，妻子突然抬头低声道：

　　“就在这里下车吧！”

　　俊文猜测妻子一定是因离家多年！太想念家乡，想下车走走！然而当妻子下车后，却呆站在了原地，双眼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灵山！

　　“怎么了？”丈夫担心地问道。

　　妻子身子一歪靠在了他的身上：

　　“文！我好怕啊……！”

　　“到家了，还怕什么？”

　　妻子一阵哽咽：

　　“我……我怕去见爹娘……。”她的泪水一下流了下来。

　　丈夫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妻子的意思：

　　“别担心！等爹娘知道一切，一定为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高兴！”

　　是的！妻子再明白不过哥为了劳苦工人的利益，不屈服于日本侵略者而与之以命相搏！最后死于非命。

　　两人沿着山坡下的一条小道向北走，等他们绕到山坡的北面时，俊文看到西北方向不远处有一个小村庄，抬手指了指，问道：

　　“那就是莫家庄吧？”

　　妻子轻轻地点了点头！

　　丈夫拉起了妻子的右手亲吻了一口，兴奋地大声喊道：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我们快去看看家吧！”

　　“恐怕早已什么也没有了！”

　　丈夫搂了搂妻子，温情地说道：

　　“只要爹娘在！我们就什么都有……！”

　　两人正走着，山坡上突然传来了喊声：

　　“狼儿！快回来……快回来……！”

　　“郎儿……？”淑贞猛地站住，回头见一少妇正站在山上面的一块巨石上朝西边呆望，在她的脚边有一草篮，一个小男孩仰着头从山坡上向她们俩跑来。

　　她忍不住问丈夫道：

　　“那小男孩是在追我们吗？”

　　“他在追蝴蝶，她娘亲担心他会跑远！”丈夫回道。

　　“追蝴蝶？”

　　“嗯！”丈夫抬手向前一指。“你看，就是前边那只黄色蝴蝶！”

　　妻子仰脸一看，果真看到前边几米远的空中有一只正飞奔而来的黄色的蝴蝶，很快黄色的蝴蝶从她头上向北飞去。

　　山上的少妇一直在朝西呆望，淑贞听出喊声就是从她那传出的，而周围也没有其她人，但她还是很怀疑那喊声是不是少妇所喊，小男孩是不是她的儿子！于是用怀疑的口气问道：

　　“她们是母子吗？”

　　“她刚转回头！”

　　淑贞心想：

　　“她在看什么呢？前边只不过有一片树林，而在树林里也只有爹娘的土坟……！”她正想着，这时，小男孩高举地双手，就像要去抓住那只蝴蝶一样从两人的身边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