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小鱼和金芮茜坐在大时钟上，静静地看着天边的夕阳。
金芮茜的面色很平静，却带有淡淡的哀伤，仿佛这是她最后一次看夕阳。
“这叫什么？”金芮茜指着天边的红霞问道。
关小鱼拿出纸片写给金芮茜看。
——夕阳
金芮茜道：“夕阳……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么？”
关小鱼能从金芮茜的眼睛里看出她对美好事物的欢喜。
但关小鱼没直接回答金芮茜的问题。
——你没看过夕阳？
金芮茜摇了摇头，“家里没有夕阳。”
关小鱼茫然。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金芮茜的家究竟是个什么地方，竟然连夕阳都没有。
金芮茜肤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恐怕这十三年来从未见过阳光。
一个没有阳光的家，自然也没有夕阳。
关小鱼大概能脑补出一个类似阴暗牢房的东西，而金芮茜很可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了十几年。
这些东西，让关小鱼细思极恐。
在金芮茜的世界里，能接触的东西太少太少，她脑补的那个世界相对于真正的世界来说，显得无比渺小，就像汉江城在整个大陆面前的渺小。
所以金芮茜才会觉得任何事物都是新鲜而美好的，第一次看夕阳，就会认为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关小鱼继续写着，写了很长一段话，而后拿给金芮茜看。
——这个世界很大，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比如东边的海，南方的花，以及塞北的雪。
金芮茜道：“我听说雪是世界上最寒冷的东西。”
关小鱼一笑，继续拿笔写着，写了很久，他一边写金芮茜一边看。
——但也是很美的东西，北方有雪国，一年四季都下雪，整个国家就是一片冰雪世界。还有南方的远海，居住着强大的龙族，但那是人类到不了的地方。
“世界好大，好想去看看。”金芮茜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变得陌生了不少，却又充满了好奇。
关小鱼换了张纸片继续写。
——等你的病好了，我会带你去世界的任何地方。
将纸片交给金芮茜之后，关小鱼摸了摸金芮茜的头发。
金芮茜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夕阳，直到它完全落下山去，整个天空被夜幕占据。
汉江城的夜色比以往暗淡了许多，不再像曾经那般繁华。
但坐在汉北最高的建筑顶端，二人能将大半个北城收入眼底，那风景依然无比壮阔。
关小鱼能感觉到金芮茜的气息越来越弱，是因为今天是金芮茜寿命的最后一天。
随着夜幕越来越深，金芮茜倒在关小鱼肩头，“好想……看一次雪……”
关小鱼一怔，如今虽是冬末，但并非雪天，此时此刻关小鱼去哪给小仙女找雪去？
但关小鱼又不想让金芮茜失望，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看雪，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看雪，一旦错过，很可能一生再难复得。
所以，关小鱼拿出极寒凝视炫纹纸片，一口气复制了十五张。
他很想多复制哪怕一张，但他实在无能为力了，这已经是他的极限。
如果换了其他魂源十七级的猎魂师，能在短时间内打出两个银纹就已经不错了，若不是关小鱼拥有同等级猎魂师十倍的魂源，他根本不可能连续复制出十五张银纹。
关小鱼颤抖着手，将十五张极寒凝视纸片同时扔了出去。
只见那些纸片在夜空中散开，自行折叠成千纸鹤的样子，而后纷纷飞向更远的天空。
下一刻，整个天空出现了强烈的魂源波动，十几道银纹同时爆开，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整个夜空！
夜空被极致的寒冷冻结出漫天寒雾，连空气都被凝结！
空中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冰粒，而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
关小鱼看了金芮茜一眼，而金芮茜望着天空，目光呆滞。
关小鱼连忙拿出纸片，快速写着。
——下雪了
关小鱼将纸片放到金芮茜的眼前，希望能与她一起分享这一刻的喜悦。
然而，金芮茜的目光依旧空洞，根本没有看关小鱼纸片上的字。
关小鱼一怔，发现金芮茜的目光有些奇怪。
而后关小鱼试着用手在金芮茜的眼前挥了挥，顿时流下眼泪。
金芮茜的眼睛看不见了……
一个人在失去了嗅觉、味觉、听觉和视觉之后，世界将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任何味道，那该是怎样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与寒冷？
关小鱼害怕金芮茜茫然无助，丢掉了手中的纸片，抱着金芮茜。
虽然不知道说什么，而且无论他说什么金芮茜也听不见，也看不见。
所以关小鱼紧紧地抱着金芮茜，默不作声，因为他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告诉金芮茜不要害怕，再无其他办法。
金芮茜看不见任何东西，自然也看不见关小鱼为她下的那场雪。
金芮茜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所以双手尝试着在黑暗中触摸，找到关小鱼的手，而后紧紧抓住，让自己不再害怕。
“哥哥，天黑了……”
金芮茜的声音依旧那样茫然，听不出对世界的厌倦与欢喜。
关小鱼想跟金芮茜说话，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而后将金芮茜的小手摊开，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雪。
此时，金芮茜抬头望着漫天飞雪，似乎能亲眼看见一般，而后她伸出手来，雪花飘到她的手心，冰凉的触感让金芮茜第一次与那种冰冷的事物接触。
她明白了雪是什么东西。
那种冰冷的、由水雾凝结而成的细小雪花，从天空中洒落下来，必然是极端美好的事物。
金芮茜瞬间就脑补出了真正下雪的样子，满心欢喜。
但紧接着，金芮茜变得慌张起来，她身体一动不动，目光却颤抖着。
关小鱼连忙扶着金芮茜的肩膀，“你怎么了？”
刚说出口，关小鱼便觉得自己很蠢，金芮茜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哥哥……你在哪？”
金芮茜感受不到关小鱼的存在了，哪怕关小鱼正握着她的手。
她再也感受不到关小鱼的温度，她连最后的触觉也消失了。
五感尽失，金芮茜与这个世界完全隔绝开来，再也无法接收到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金芮茜的感知与触觉同时消失，所以她连灵魂力量也无法动用。
就在关小鱼茫然无措时，脚下的大时钟顿时响起空旷而连绵的钟声！
午夜零点到了！